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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細不一的笑聲穿插在鬧哄哄的大嗓門中,深夜的燒烤攤頭充斥著孜然的氣息,炒飯大叔的碎肉一入熱油,呲啦一聲,不鏽鋼勺翻炒幾下,慢悠悠地飄散出二三縷人間煙火。

  氣氛好像不錯,好像什麼都能說。

  但他又不說。

  「餵。」廖東星不安分地用腳踢了踢葉斑的鞋,上次那個客人今天又來了,把最貴的酒點了個遍,他照例客氣了一下,喝了半瓶洋酒,喝得急,有些上頭。

  葉斑半天不說話,廖東星就撒了歡兒地講,語氣惡劣:「葉老師啞啦?」

  葉斑說:「沒大沒小。」

  「哪大哪小啊?」廖東星看他好笑,暈乎乎地說。

  葉斑要了一杯涼水給他:「你先醒醒腦子」

  廖東星一飲而盡,道:「我醒了,你說吧,找我什麼事。」

  情緒作怪,葉斑忽然就不想問了。

  他老是不說話,廖東星就憋不住逗他:「你說你呆在這個小破鎮裡幹嘛?孵蛋呢?這麼多年孵出點什麼來沒?」

  他見他不出聲,有些不耐煩地說:「哥我們聊天呢,你別一副苦大仇深的臉成不?」

  葉斑抿了一口酒,笑了笑:「什麼時候你把這炮仗脾氣改了,我就每天笑眯眯地對你。」

  廖東星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牙齦一酸,連忙吃了根烤串壓壓驚。

  葉斑看他一眼:「你剛剛問什麼來著?」

  「孵蛋!」廖東星只記得這詞兒,疑惑已經被他和著羊肉一起咽進肚子裡去了。

  葉斑不緊不慢道:「實話實說,我呆的時間其實不長,今年剛來,孵蛋不至於,每年我還是會挪窩的。」

  他又喝了一口酒,並不吃東西,攏著的眉頭悄悄鬆開:「來這兒是找蛋的,要是真能找到,我就要走了,畢竟哪裡都可以孵,找卻不容易。」

  「雞蛋鴨蛋鵝蛋?」廖東星喝完一罐啤酒,把易拉罐捏扁了往腳邊的垃圾桶一扔,「我給你上樹鳩占鵲巢偷個過來。再說了,男人還怕沒蛋嗎?」

  他瞄了一眼葉斑的□□,等著這個嚴肅高冷的老師罵他刷流氓。

  葉斑不動如山地隨他看:「你不是沒文化嗎?怎麼還用上成語了?」

  「這小學知識好不?我不僅會用成語我還會用你名字造句——」

  「哦?」葉斑有點興趣,「造一個聽聽?」

  廖東星就打個比方,沒想到他真要聽,於是一團漿糊的腦子開始攪拌,終於絞出一點腦汁,清清嗓子:「生日聚會上,新郎向著新娘唱起了《夜半小月曲》:『但我的心每時每刻都被他占有,他似這月兒,仍是不開口』,全場掌聲雷動,祝福又一對新人喜結良緣。」

  葉斑咂摸完了一整句話,疑惑道:「……我呢?」

  「這還沒聽出來?」

  葉斑看他一臉自信,又回過頭捋了兩遍,還是沒聽出來,猶豫著說:「我……是那個喜結良緣的新郎?「

  「呸!你是那首歌!」廖東星大怒。

  「嗯?」

  「夜半!」廖東星氣沖沖道。

  「……」葉斑差點沒把喝進去的啤酒吐他臉上,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咳了半天才說道,「那叫《月半小夜曲》!」

  廖東星撓撓後腦勺:「哎呀都一個意思嘛,大概對就行。」

  葉斑匪夷所思道:「那你直接說他唱了一首《月半小夜曲》不就好了,後面那些都是湊字數的嗎?」

  「這是句子的修飾成分!美化文章的,你懂不懂啊,上過語文課沒有?」

  葉斑說:「你考試寫作文是不是總是離題?」

  廖東星還是能聽出取笑之意的,他不服氣道:「你能耐你用我名字造句啊!」

  葉斑聽了竟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難得地含了一點笑意:「明月皎皎照我床,東星西流夜未央。」

  廖東星臉一紅,幸好他算不上白,在這光下看不出什麼來,他嘟囔道:「什麼床啊夜啊的,一聽就不是什么正經的詩。」

  其實還有更不正經的。

  只是他說不出口。

  沒出口都肉麻起自己一身的雞皮疙瘩。

  「下雨了下雨了!往裡挪挪——」

  老闆利索地把沒人坐的塑料凳子疊成兩摞,一手一摞低頭弓背快步走進棚里,拍拍肩上沾染的雨珠,「這雨說下就下……天氣預報睜著眼睛說瞎話嘛這不是,還沒我准……」

  廖東星的目光焦點從葉斑身上挪到外面路燈下被淋濕的街道上,又挪回他的臉上。

  這人肯定作息規律到變態,這會兒都眼皮都耷拉下來了,看人的時候抬眼還會撐出第三條眼皮褶子。

  他的眼型偏長,內雙到幾乎接近單眼皮,顯得冷漠而自我,多了層眼皮反倒柔和了點,透著一點濕潤,像寒冬溫暖的屋內玻璃窗上凝聚的水汽。

  「散了吧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我還得上班呢。」廖東星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把罐子大剌剌一擱,大聲道,「老闆,結帳!」

  老闆忙著給客人挪桌椅,那個一晚上要被拜十來個把子的服務員快步過來,看了一眼就算完了:「燒烤三十五啤酒二十一,一共五十六,現金支付寶微信?」

  「現金。」

  「微信。」

  廖東星已經掃完了桌子上的二維碼,聽他報完帳付款確認一氣呵成,他對著葉斑剛掏出來的錢包說:「看來你只能下次再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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