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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叫你爹爹了。”雪兒停下腳步,眨著靈動的大眼睛。

  “為什麼?”倉廩道。

  “因為雪兒長大了呀,跟你站在一起是一對金童玉女,你不覺得我們父女相稱很彆扭嗎?”

  “那是因為我沒有衰老,不然我現在是個老頭子了。”倉廩悵然若失,回想過往思緒萬千,一切都如過眼煙雲。

  雪兒看著他憂鬱的眼神心疼不已,晃了晃腦袋上的細長的白絨毛團團:“倉廩,好看嗎?”

  倉廩望著山間披了一層綠裝,百花爭艷,這才緩過神來,收回目光:“嗯?”

  “哎呀,你在想什麼呀?”雪兒拍打著他的胳膊,峨眉微蹙顯得不快。

  “你叫我的名字?”倉廩奇怪的看著她那張紅潤的鵝蛋臉,雪兒頷首,微微一笑。

  “嗯,可以嗎?”

  “你該多讀些詩書禮儀了。”倉廩接著往山上走,雪兒撅撅嘴,跟在後面喊著。

  “喂,你等等我呀,爹爹。”

  倉廩側身回頭沒有理她,繼續往上走。

  “哎,你這人,哼!”雪兒跺跺腳,那白絨毛團團在頭側閃動,俏皮可愛,“人家提著東西呢,胳膊酸,胳膊痛,你等等我。”

  倉廩停下腳步,等著她跟上來。雪兒瞪著他,嗲聲嗲氣的:“你拿著。”倉廩嘴角一撇,接過來籃子。

  雪兒伸手挽著他的胳膊,腦袋時不時的靠向他的腦袋碰他一下,“你閨女這麼美了,你怎麼不心動呢?”

  “瞎胡鬧。”倉廩拍拍她的頭飾,說道,“看來真得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

  “咦,你都說人妖殊途的呢,哪個好人家敢娶雪兒呢?我看是……”雪兒衝著他笑了笑,羞澀臉紅,“只能跟你相伴一輩子了,我離不開你了,知道嗎?”

  “桃花又開了。”

  雪兒嗅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眉開眼笑:“是啊,桃花又fèng春,當然得開了,爹爹,你多看看我,是不是很香艷呢?”

  “我怎麼養了個這麼不知羞又臭美的姑娘咧?”倉廩忍不住笑了起來。

  二人跨過斷垣殘壁,倉廩放下竹籃子,在桃樹下擺下祭品,念念叨叨的說著什麼。

  “一生寂寞空枉然,遙想天倫步蹣跚,君有情時妾有意,陰陽相隔不周山。”雪兒吟著上面的詩文,嘖嘖贊道,“爹爹好文采。”

  “有感而發而已。”倉廩吹燃火摺子,點燃蠟燭,插上三支香。“今昔,那年我們在青樓相遇。”倉廩看著當年他燒毀的房舍,眼睛濕潤,“如今物是人非,真希望永遠停留在那年花開。”

  青鳥和鳴,盤旋在花枝間,雪兒跪了下來,對著石碑許願,閉上雙眼:“今昔姨娘,你在九泉之下不要擔心,雪兒會替你照顧好他的。”

  雪兒磕了上個頭,睜開雙眼,倉廩嘴角微勾,搖了搖頭笑了一下。

  “爹爹,你笑什麼呀?”雪兒低頭側臉,瞅著他奇怪道。

  “沒什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剛才你明明是一臉的不屑,嗯,感覺很不對勁兒呢。”

  “你說照顧爹爹,我看是爹爹照顧你吧,長不大的孩子。”

  “怎麼會呢?我是故意笨笨的,就是想依賴著你,這都不懂。”雪兒鼓著小嘴巴,轉頭回來,對著石碑道,“今昔姨娘,我有個願望,不知你會答應我嗎?”

  倉廩見她又閉眼,紅唇蠕動,聽不見她在默念著什麼。

  “啊?你答應我了嗎?”雪兒興奮的睜眼,抓住倉廩的手,叩拜,“謝謝今昔姨娘,謝謝今昔姨娘。”

  “什麼?”倉廩被她帶著叩拜。

  一雙明眸忽閃著,雪兒發著歡快的聲音:“我跟今昔姨娘說,我想跟你成親,結果她答應了,讓雪兒好好照顧你呢。”

  “胡扯。”倉廩甩開她的玉手,站了起來,“今昔的魂魄根本不在這裡,休想騙我!”

  “你,你幹嘛發那麼大火啊!”雪兒蹙眉站起,二人沉默良久。

  雪兒伸手接觸他的手,開口道:“你真的,真的生氣了?”

  倉廩流下一行淚,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我對不起婉兒,對不起今昔。”

  “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雪兒感覺說的不對,眉頭皺起,咬著下唇,“要是她們知道你這麼情深義重,肯定會感動的,不要傷心了。”雪兒沒憋住眼淚,啜泣起來。

  倉廩心一軟:“好了,我們走吧。”

  “你,你就不曉得安慰我一下麼?”雪兒跺了一下腳,嚎哭起來。

  “你還越哭越帶勁了。”倉廩抬起袖子,幫她擦臉,雪兒一把打開,瞪了他一眼。“你有汗臭,哼。”

  “我臭嗎?”倉廩收回來聞了聞,“沒有吧,昨晚才換的衣裳啊。”

  “臭男人,你傷了我的心,不理你了。”雪兒擦著袖子走開,倉廩提著籃子跟著她身後,喊著雪兒。

  圓月初升,溫柔的播撒在半崖間,灶里的火光閃閃,雪兒打開鍋蓋,熱氣蒸騰。瞅了一眼遠處站在崖邊的倉廩,嘴裡嘟囔一下,將兩竹筒米酒放進鍋里加熱。

  良久,倉廩聽見雪兒喊聲,回過頭來。“還沒睡?”

  “每到月圓之夜就跟你師父一樣。”

  “嗯?”倉廩走了回來,雪兒將竹筒放在石桌上,“你見過我師父?”

  “沒有,還不是你說的,每到月圓之夜你師父瘋瘋癲癲的。”雪兒坐下來,遞了個眼神,“難受嗎?喝口酒驅驅寒氣。”

  倉廩坐下來,捧著熱乎乎的竹筒:“可是,我現在沒有瘋瘋癲癲的呀。”

  “你一不動,二不說話,就跟個木頭人似的,跟瘋癲難道有區別嗎?差不多。”雪兒嗅了一下米酒,滿意的砸吧一口,“爹爹,嘗嘗你女兒釀造的酒,可甜呢。”

  “嗯,甘甜如醴酪,美哉。”

  雪兒撐著腦袋,秋波如水,凝望著明月:“人美,還是酒美呢?”

  “都美。”

  那張秀麗的臉盛開如花,捧起竹筒,莞爾一笑:“乾杯。”

  父女二人說說笑笑,雪兒微醺,晃了一下站起來。“倉廩,雪兒為你跳一支舞,好不好?”

  “叫爹爹。”

  “不。”白衣如風,飄落在大石之上,她對著下面的倉廩笑了笑。

  清風吹拂,衣衫如煙波浮動,雪兒吟唱著詞曲,纖腰細舞旋轉如百花盛開。倉廩慢慢站起來,望著那個仙美的女子青絲飄逸,勾連起當年與今昔的美好時光。裙擺揚起,她歌聲婉轉,明月羞蔽於雲中。輕盈躍起,如輕紗在水中慢自飄動,如詩如畫羞怯了繁花。

  吟舞沉醉,歌聲愁婉訴說著求而不得的情愫,水袖起伏於圓月之間,半隱半現,那三條白尾浮起如孔雀開屏,曼妙的舞影在他眼前千嬌百媚的轉換,九天神女也莫過如此,足以將天下男子勾魂攝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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