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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來沒有在方河面前將自尊降到如此低的地步,這麼多年裡,倨傲自持的從來都是他齊沿,為什麼他會跪坐在病床上,肩膀在大幅度動作中疼得不行,用他最大限度的懇求來向方河的要原諒呢?

  他終於肯自視自己犯下的錯,他還不肯割捨那個陪伴他七年的人。

  只消這兩個理由,他其實比方河勇敢得多。

  然而方河也許不是這樣認為的。

  “你太自私了齊沿。”他終於彎下腰,不要齊沿再仰著頭看他,他將兩人的視線拉平,他逼視那個第一次在他面前軟弱的人“你還想要我多久?你還想要我代替哥哥多久?就在幾天前,你才為他擋了刀,你拿什麼讓我相信你放下了?”

  “我也自私。”他接著說:“我沒有信心了,我好像從來就沒有信心能擁有你,我以前沒做好,以後也做不好。”他抬手按了一下眼睛,直起腰。

  “我們分手吧。”

  齊沿看著方河,直到再不能從對方的眼裡看出猶豫,他垂下頭,那麼多年了,他還是像當初躺在天台藤椅上那個細胳膊細腿的少年,他的彎曲的頸項也那麼細瘦,從條紋病服里伸出來,彎折,好像要順勢抖落出什麼似得弧度。

  然而眼淚就這麼被抖落出來了。

  齊沿肩膀抽動,膝蓋上濕了一小片。

  方河難受地伸手想要摸摸他抓得亂七八糟的頭髮,快觸碰到的時候又收了回來。

  “小沿,你就想,你就想已經七年了,咱們都可以鬆口氣,有個新的開始了。”

  方河說完這句話後立刻感到後悔,因為連他自己都知道,雖然這是段從來沒有讓人感到輕鬆的感情,但是它的結束,才是真正讓人感到窒息的。

  齊沿無論如何都不想呆在病床上了。

  前一天方河提出了分手,兩人間的氣氛一度降到冰點,然而那個眼睛紅紅的青年竟然在說出那種叫人絕望的話之後,仍舊在第二天早餐時間準時來到了醫院,是打算照顧齊沿到他出院,這種幼稚黏糊的行為簡直令人髮指。

  齊沿背對他側躺在床上,身後的方河將食物一一從食盒中取出,餐具互相輕碰的聲響顯得有些小心翼翼,齊沿交叉抱著手,又將身體縮緊些。

  “起來吃飯吧,之後我推你出去逛一逛……然後回公司。”

  這話方河也說得毫無鋪墊,他知道齊沿沒睡,並且也不掩飾這種自然而然的默契,仿佛對眼下兩人已分手的關係天真地不自知著。

  齊沿慢慢起身,翻過床腳的小桌讓方河把飯菜擺上來,然後悶頭開吃,他沒法學方河的淡定,幾次想開口說“你以後別再來了”,也因為昨晚方河沒睡在陪護床上的那種失落和傷心而開不了口。

  方河也自己拿一盒飯坐在旁邊吃,齊沿用眼角瞟了瞟,菜色自然是不如自己面前的,手上的竹筷就忍不住想像平時那樣,給他夾過去幾塊排骨。

  這樣的心思一直轉,將消化要用的能量都耗光了,根本食不下咽,齊沿放下筷子,對方河說:“沒胃口,你推我去花園吧。”

  方河大概也正分心,沒有注意齊沿根本沒吃多少東西,站起身去牆邊將摺疊輪椅拿過來,要抱齊沿坐上去。

  齊沿只是傷了肩膀,腿並沒有事,坐輪椅也只是避免走動的時候無意識牽連臂膀,之前都給他抱,不過是兩人感情正升溫,現在卻是完全沒辦法去挨近方河的體溫了,就擺擺右手,自己撐了床下去。

  方河就站在旁邊,不說話,等他坐好,再推出去。

  氣氛這麼彆扭,齊沿真想不通方河怎麼能熟視無睹。

  花園的景觀設計十分惹人欣喜,但是兩圈繞下來,齊沿是一點兒都沒開心起來,都要遷怒難得的冬日暖陽太好,曬得煩。

  兩人都沒有交談,方河還要木偶一般推他繞第三圈的時候,齊沿叫了停。

  “方河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做生意也是這麼不清不楚藕斷絲連,不跟人簽合同了還要整天上酒桌麼?既然分了手,還來幹什麼。”

  方河的兩隻手還握在手把上,將他又往前推了兩步,才站定,齊沿聽到頭頂有幾聲略急促的呼吸,方河原來也是憋著的,這時候無措地要接他的話。

  “我不放心你,我照顧你到出院,再怎麼說,也都還是朋友吧。”

  “怎麼可能還是朋友。”齊沿終於忍不住扭回頭,覺得視線對不上,就伸出右手將輪椅勉強轉了方向,看著那將手從輪椅上不甘不願收回去的青年:“我們都走到這一步了,又不是談了幾個星期戀愛的小年輕,一笑泯恩仇,我出院之後要怎麼辦?你會從家裡搬出去吧?我肯定也不能在那房子裡接著住下去,如果繼續做朋友,我就還要接觸你的人際圈,我就得看你交新男友,你覺得這些都沒問題嗎?你永遠都是這樣,想什麼做什麼,不想想這些決定背後會引發的後果,那我明確告訴你,咱們倆分手的後果就是,從此是路人。”他頓了頓,又搖搖頭:“不,比路人還嚴重,我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進了同一家飯店遇上了,一定要退桌走人。”

  方河站在對面,有些急躁地問:“非要這樣嗎,至於嗎?”

  “簡直太至於了。”齊沿答,然而這時候,他竟然從方河身側,看到了正朝這邊走,像是要來跟他們打招呼的方渭,他立刻出聲喊了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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