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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夜晚,我真的想離開歐陽了,我在電腦前,寫信給他,越寫越傷感,寫到最後語無倫次,在關掉之間,word顯示是否要保存,我閉上眼睛,按了‘否‘。我還是沒勇氣離開他。

  “你要走嗎?”歐陽問。

  他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我一點都沒有察覺到。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走吧走吧。”歐陽像個幽靈,直挺挺地走了。

  我爬在電腦桌上哭起來。第二天的太陽又猛又烈,陽光射在電腦桌上,我醒了,揉揉眼睛,家裡很安靜,想起昨晚上真像是個噩夢。電腦桌上有歐陽留下的字條,他潦草地寫著:“我要出差了。”我握著那張字條,孤單備至。

  歐陽走的那幾天,我很清楚地想了很多,一旦想通就覺得好象走了陰暗潮濕的峽谷,看到了一大塊的平原。我們不是不愛對方,我們就是太愛地方,太熾熱的愛情會讓人發瘋,會燃燒掉所有的理智。我約了安然去吃飯,想告訴她,我要離開這個城市。安然興高采烈地進來,沒等我開口她就說:“給你這個。”我接過去一看,是喜貼,就是我要走的前兩天。

  那一瞬間,我真的很開心,如同經歷了一個重生,一身輕鬆。“怎麼沒事先告訴我?”

  “打算給你個驚喜的!”

  我看著安然,哭起來,不知道多久才又會看到她,現在她終於幸福了,我覺得心潮澎湃,就好象結婚的人是我一樣。

  “哭什麼!我還等著看你和歐陽結婚呢!”我看著她,原來時間已經過了一年了,我和歐陽這一年在做什麼呢?度日如年的在熬日子?

  我安靜地抹去眼淚,安然遞過一根煙,我點著,對她說:“幸福就如同那件衣服,雖然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安然看我忽然傷感起來,她敏感地問:“小若,你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吧?”

  “沒有,我很開心。”答非所問。

  安然結婚的時候,我沒有答應她做伴娘,讓她很生氣,齊林在婚禮上浪漫了一把,他把安然帶到了新家,從買房到裝修,安然全不知情,安然站在新家門口,頓時哭了起來,她抱著齊林,說不出話,他們是那麼讓人放心,看到他們幸福,我就很滿足了。一直等到客人都散得差不多,我才過去跟安然說話,安然很生氣地看著我,她說:“我和齊林一直在等你,你到底做什麼去了?”

  “其實我一直都在看著你們。”

  安然和齊林雙雙走過來,抱著我:“小若,你也要走到這一天,我們才會對你放心。”

  我眼眶一濕,拍拍他們的背,“放心吧!”

  我去了C城,沒告訴任何人,走的時候歐陽還在某個城市出差,我走的很突然,讓每個人都措手不及,我知道這樣跟歐陽糾纏下去一定把所有的愛情都磨掉,我們也會變成另外的人,我不想這樣。

  從H城到C城,火車開了一夜,我下了車,站在那個很大很繁華的城市間,一如我當初來到H城的最處,我告訴自己:“別哭了,又是一段生活開始了。”我打開手機,刪掉安然,齊林,歐陽的號碼,都過去了,雖然我知道刪掉了手機里的號碼卻刪不掉我腦子裡存儲的,但是這也是一種形式上的訣別,我想起走之前給歐陽媽媽打的那個電話,我告訴她我要離開歐陽了,她很久沒說話,最終她說:“孩子,不要怪我。”我掛了電話,我不怪任何人,誰都沒有負過我。只是現在卻有種格外想哭的衝動。

  ☆、十八

  C城的四月正是沙塵暴肆虐的季節,樹葉就在一天天的狂風中瘋長著,才一會沒注意,就有絲絲綠意掛上了枝頭。我有嚴重的沙眼,每天出門的時候都戴著大大的眼鏡,遮住了臉的三分之二,同事都笑我,說活脫脫就一蛤蟆。四毛前段日子來C城公幹,順便來看了我,送我一件他讓朋友從尼泊爾帶來的外套,色彩斑斕的土布,穿在身上就跟戴了一層盔甲般又厚又重,我每天穿著這件誇張的衣服招搖過市,為了配這件衣服,我還跑了很多店子,終於在模糊店買到一個相稱的包,然後又去食草堂下狠心買了一雙小靴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好一個藝術家的形象!我笑起來,生活給予我的雖然很多都苦澀,但是我已經學會了在夾縫中呼吸,並找尋少許的快樂。

  已經徹底的跟過去斷了聯繫,四毛也從來不在我跟前提起歐陽,過去的種種似乎就是一個悠長而荒誕的夢,一切都結束了。我曾經給安然打過電話,她說歐陽現在過的很好,跟家裡也和好了,我想歐陽的媽媽現在一定很開心,她還是這麼了解歐陽。安然說大家都很想我,想問我現在在什麼地方,沒等她說出口我就把電話給掛了,知道他們就好就夠了,至少現在我還是不想跟過去有任何的聯繫。我在C城維持一個單身的獨立女性形象,不輕易涉足感情,偶爾去泡吧,看演出,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就算是周末也是很少出去,在家買十張八張的DVD,用電影打發時間。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都市裡的大部分單身者都是寂寞的,但是寂寞並不是虐待自己的藉口,當我沉寂下來,我甚至有些感謝寂寞,因為它可以讓我更能看清自己。

  因為現在做的是一份音樂雜誌,所以主編經常叫我去採訪一些地下音樂人。在一次採訪中,我認識了一個新近竄紅的朋克樂隊的主唱,他在採訪結束後說要唱首名叫《星期三星期四》歌給我聽,那首歌是民謠路線,很舒緩的調子。

  “星期一,我帶你去放紅色氣球,天空蔚藍,你說,它就這麼消失不見。

  星期二,我坐著飛船來看你,你牽著我的手,你說,門口的牽牛花為什麼就那麼枯敗?

  星期三,你沉睡,睫毛輕輕顫動,你說,我想看到你,卻看不到你。

  星期四,伊甸園的花開了,你說,我為了一朵玫瑰流血了。

  星期五,你的白裙子上沾風塵,你說,我不是我,你不是你。

  星期六,我的飛船沒油了,在中途停泊,你說,親愛的,錯過就該錯過。

  星期七,我趕來看你,你走了,你說,我們的愛情只是夢境。

  離開是為了再次地相逢……”

  我坐在酒吧後院的鐵架子上,酒吧里還隱約傳來《加洲旅館》的音樂聲,這樣嘈雜的環境根本不適合聽歌,我卻在黑暗中掬了一把辛酸淚,很古怪的曲子,很古怪的歌詞,卻直指我內心的深處悲傷,他唱完以後拿起琴,伸出手,“交個朋友!叫我特特就好,去喝一杯吧!”自從到C城我就很少喝酒,因為一喝酒我就會想起H城的往事,想起跟歐陽共渡的那一年多,我們會在早上相擁著賴床,歐陽有午睡的習慣,我坐在明亮的客廳里安靜地看一本雜誌,歐陽的頭就枕在我腿上,一低眼就看的到他稜角分明的臉龐,有時候還會在他睡著的時候偷親他。現下想來那些傷感情的爭吵似乎都忘記了,有的只是平常生活中令人倍感甜蜜的小細節。

  和特特分開後,拒絕了他的相送,他塞了個紙條在我兜里,說是那首歌的歌詞,並在我的手心寫下了電話號碼。我想起和歐陽的初識,也許在初識時分每個人都是美麗的,不過那些美麗在日後的相處中敵不過時間而已。我一個人背著包慢慢地走著,過了那些林立的酒吧後,街道顯得有些冷清,在一家便利店門口,我停下腳步,應該要買包煙了,我對著扎著馬尾辮的收銀小姐說:“請給我一包黃果樹。”收銀小姐微微一笑,“這麼晚還抽菸,第二天喉嚨會痛的。”我很喜歡這些陌生人之間的關心,會讓人在深夜裡都覺得暖溶溶的,我拿著煙,低著頭出去,和一個年輕的男子擦身而過,我聽他說:“小姐,請給我一包黃果樹。”這是我和歐陽都喜歡的煙,他被我帶壞了,喜歡劣質菸草。我聽了這話心裡酸溜溜的,回頭去看,正好那男子也轉過頭來,我下意識的立即轉過臉,我和歐陽就相逢在這家便利店中,我鎮定地走出去,我確定歐陽只看到了我的側臉,抄在兜里的手不聽指揮地抖起來,我仿佛沉浸在一首由大提琴演奏的樂曲中,整個世界都是那麼安靜,只有我和我的靈魂在奔跑,mp3里是SecretGarden的〈sleepsong&gt,很適合流淚的歌,我閉起眼睛,一步一步仿佛是踏在雲上,我和歐陽是有緣分的嗎?那為什麼只能再一次地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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