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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措無言,猶自平躺一會兒,也就翻過身去了。

  這些年他們同床共枕,做的次數越來越少,從搬到海棠灣起,最初一個月一兩次,到後來兩三個月一次,尤其這兩年裴若把大部分心思放在琰琰身上,夫妻之間就更沒什麼情趣和熱情可言了。

  床下相敬如賓,床上也相敬如賓,他對這種模式早習以為常,並認為裴若也是如此。

  或許因為生活本就會趨於平淡,又或許,只是因為他們的心都老了。

  ……

  今晚月色過於清寥,有的人各懷心思,同床異夢,而有的人在距離忘江城一百公里外的南華市,一個平價賓館裡,夜深了還沒有休息。

  今蕭剛與母親通完電話,得知外婆沒什麼大礙,今天打完點滴,又拿了些藥,傍晚趕最後一趟汽車回村里了。

  接著說起小仲,今蕭告訴母親,他食慾很差,一整天幾乎沒吃什麼東西,醫生給他插上鼻胃管,灌了流食進去,讓他能夠吸收營養,但這麼一來又愈發的不舒服了。

  母親既心疼又無奈,聊著聊著,說起早上回採河縣,從汽車站出來,往醫院去的路上經過家裡的小區,她下意識要走進去,這時突然想起房子已經賣給別人了,一瞬間心裡難過得不行。

  今蕭聽著也堵得慌,潦草安慰幾句,待母親情緒平復,不多時便結束了通話。

  第6章

  昨夜輾轉反側,心裡揣著焦慮,半宿才得以入睡。可惜睡得並不踏實,斷斷續續,一直徘徊於夢中,夢見那天周六,對,就是那天,她從學校坐車回採河縣,然後轉車去蘭牙村,外公外婆的家。

  山路曲折,風景獨好,開著窗,野花香氣撲來,天那麼藍,陽光明媚晃眼,愜意極了。她在車上接到小仲的電話,讓她到村口先別急著回家,等他過來一起採購食材,好為晚上的燒烤做準備。

  恰逢第二天是外婆的生日,他說他已經買好蛋糕,要在夜裡十二點整的時候把老太太叫起來,給她一個驚喜。

  今蕭哭笑不得,說:“外婆都已經七十了,你就放過她吧。”

  小仲在電話那頭笑得爽朗無比。

  汽車開到村口大拱橋下,兩旁老舊的木磚房圍出一條窄街,街面店鋪有茶館、麵館、小商店、豬肉鋪,賣菜的小攤子也擺開了,人影憧憧,她看見小仲從一棵榕樹後頭走出來,高瘦的少年,白皙俊俏,手裡提著燒烤用的木炭和助燃酒精,遠遠的,迎上她的目光,揚起眉毛,燦爛如艷陽。

  今蕭下車,繞過車頭,四下尋望,卻不見小仲的蹤影,她走進喧囂集市,忽然聽見一聲“姐姐”,猛地回過頭,看見小仲在瘋狂竄動的火焰里哀嚎掙扎,倒地翻滾。

  今蕭尖叫著撲過去,當她觸到烈火的瞬間,小仲在她懷裡化作了灰燼。

  “啊……”

  夢至於此,她狠狠哽咽兩聲,就這麼醒了過來。

  心臟揪著發疼的感覺如此真實,眼角濕濕的,有眼淚垂落耳邊,冰冰涼涼。今蕭恍惚望著天花板,稍許後伸手摸索手機,查看時間,才不到凌晨五點,天還沒亮,她醒得太早了。

  翻個身,渾渾噩噩,一會兒過後再次睡去。

  清晨起床,頭痛得厲害,今蕭胡亂紮起頭髮,走進狹窄的衛生間刷牙。白熾燈光下,鏡子裡的人看起來臉色慘澹,眼底浮現青色暗影,精神萎靡,表情麻木。她用冷水潑面,拍拍額頭,告訴自己,嘿,游今蕭,新的一天開始了!

  洗漱完,準備換衣裳,翻找旅行包時,摸到夾層的信封,她突然間想起了周措。

  昨天收到這筆酬勞,她還沒有向他道謝。

  其實不知道如何開口,她不是善於交際的人,對這份職業所接觸到的客戶也始終保持距離,工作完,錢到帳,彼此也就兩清了。理智是足夠的,但想要掙更多的錢,這樣的腦子未免太刻板了些。

  她在千秋聽過許多事跡,那些業務能力極強的女孩兒,不但眼光毒辣,八面玲瓏,更知道主動維繫客源,對於家底深厚、消費潛力巨大的客人,她們甚至會自掏腰包請人家吃飯,段數之高,簡直令人望塵莫及。

  今蕭天性里有一種耿直,可能沒法做到那樣的地步,“主動”這件事需要把握分寸,她也怕自己弄巧成拙。

  但作陪出席宴會拿到的酬勞比在千秋坐一晚上台要多好幾倍,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與周措保持良好的聯繫,再爭取這樣的機會呢?

  想到這裡,今蕭拿起手機找到周措的號碼,思忖著,不能隨便打擾人家休息,但基本禮數還是可以盡的,於是斟酌字句,給他發去簡訊:周總,謝謝您周五的邀約,報酬我收到了,昨天太忙沒來得及向您道謝,望您見諒。

  信息發出去,她又看了幾遍,懷疑會不會太客套了些,但想改也來不及了,索性隨它去吧。

  她把手機裝進背包,換好衣服,下樓隨意吃了些早飯,接著往馬路對面的醫院走去。

  小仲今天運氣不太好,換藥的時候醫生發現有感染和壞死組織,於是又做了次清創,將壞掉的肉切掉。

  麻醉退去以後,他痛到無法忍受,不斷叫著她:“姐,你救救我,嗎啡沒有用,為什麼沒有用?好痛啊,好痛啊……”

  今蕭整個腦子嗡嗡作響,這一刻真恨自己無能,眼睜睜看著他痛,什麼也做不了,嘴裡斷斷續續說了些什麼安慰的話,自己也記不清了,反正不能緩解他的痛楚,他也根本聽不進去。

  後來因為發燒,他又陷入昏睡中,今蕭守到晌午,離開隔離病房出去吃飯,等再回到燒傷科的時候看見二叔二嬸來了,正站在外廊家屬等候區說著什麼。

  廊間很靜,他們兩人似有爭執,話語聲遠遠傳了過來。

  二嬸說:“我知道現在是特殊時期,小仲可憐,大嫂也不容易,突然發生這種意外我也很替他們揪心,作為親人,能幫的忙都儘量幫了,你還想怎麼樣?總不能把我們自己的生活也搭進去吧?”

  二叔說:“我們活得好好的,搭進去什麼了?你要是不想來就別跟著,存摺銀/行/卡不都在你手上攥著嗎,難道還怕我偷偷塞錢給大嫂?”

  二嬸說:“游樹坤,講話要憑良心,我要是真那麼不通情理,先前會同意借出五萬塊嗎?大嫂在我們家住了這麼久,我說過什麼沒有?”

  “那你現在胡攪蠻纏的幹什麼?我就想問問,再拿五萬出來有那麼難嗎?”

  二嬸氣得面紅耳赤:“我也想問問,這個無底洞你準備填多久?!女兒還要不要留學了?外教的補習費那麼貴,還要不要交了?!”

  “所以我說你為什麼偏要讓她出國留學,我們家的條件根本負擔不起四年的學費,你讓她半工半讀,那不是累死她嗎?待在國內有什麼不好,大家都輕鬆,也用不著降低生活質量,還有富餘的錢可以幫幫大嫂……我就這麼一個親侄子,大哥沒了,我要是眼看著他的女人孩子受罪,我還是人嗎?”

  “游樹坤,你講情義,就把女兒的前途賠進去,你根本不配做一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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