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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到西湖邊乘舟避雨時,江鐸聽見身旁的人說:“這個許仙不夠帥。”
“什麼?”
“許仙不夠帥。”許亦歡歪著腦袋,輕搖摺扇:“我看過小說,李碧華筆下的許仙是個清貧的美少年,白素貞對他一見傾心,小青看他撮藥的側影就失了魂魄,如果沒有一身好皮囊,兩個妖精可未必肯要他。”
江鐸淺笑:“是嗎?”
許亦歡“嗯”一聲,又說:“可惜長得好看也沒什麼用,還不是凡夫俗子,七情六慾,自私懦弱,得了白蛇的恩愛,又惦記青蛇的勾引,壞男人一個。”
江鐸失笑,用這話反駁她:“你們不也一樣嗎,喜歡許仙溫柔,卻嫌他拖泥帶水,喜歡法海嚴肅,又嫌他不解風情,這算不算壞呢?”
許亦歡眉眼一抬,思忖道:“也對,如果他們合二為一的話,我會很喜歡。”
既懂溫言細語,又端正得讓人仰望,還有點壞,試問哪個女孩不喜歡呢?
想到這裡許亦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噗嗤一笑,別過了頭去。
電影快結束時,車上的人已昏昏欲睡,許亦歡撕開話梅的包裝袋,含了一顆。
水漫金山,白蛇產子,青蛇一劍刺死許仙。
結束了,困得厲害,嘴裡的話梅也沒了味道,許亦歡略抬起頭,左右張望,想找地方吐掉。
這時江鐸幾乎下意識的把手伸到她面前,不知怎麼,她也自然而然的,微微頷首,把核吐到了他掌心裡。
這一連串不自覺的動作做完,兩人仿佛突然間回過神,氣氛一下變得非常奇怪。
江鐸默不作聲地把那顆話梅核扔進塑膠袋,而許亦歡索性閉上眼睛讓自己睡過去。
沒過一會兒,倒真睡著了。窗外烈日炎炎,陽光刺眼,江鐸伸手把帘子拉上,誰知坐在前面的大媽又給拉了回去。
所以客車為什麼那麼節省窗簾呢?
江鐸拿起許亦歡手邊的小扇子,打開來,擋在她腦袋上方。
不知舉了多久,手臂酸得厲害,他把扇子擱在她臉上,嗯,沒掉下來,人也沒醒,很好。
電視裡繼續播放電影,這次是黑色幽默,《瘋狂的石頭》。
車裡不時發出些微笑聲,許亦歡悠然轉醒,稍稍一動,小扇子落到了腿上,她渾然未覺,只輕輕打了個哈欠,接著抬眸去看自己的“枕頭”。
江鐸閉著眼睛,不知是否入睡。
許亦歡靜靜凝視他,也許過了幾秒,也許過了幾分鐘,她不大清楚,腦子有些懵,只記得距離太近,少年氣息纏繞著,讓人心神紛亂。
她突然想做點什麼。
離開他的肩膀,抬起臉,朝他靠近。
江鐸雙眸微動,睜開眼,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
他問:“你幹什麼?”
許亦歡屏住呼吸:“我,”她一下慫了:“我看你這裡長了顆痣。”
她退開些許,掩飾般指著他左眼角:“男生居然長淚痣,太騷了。”
江鐸想打她。
這時汽車終於到站,疲憊不堪的乘客陸續下車,時近傍晚,天朗氣清。
體育館離客運站太遠,坐出租太貴,於是兩人繼續搭乘公交車,前往賓館登記入住。
許亦歡預訂的賓館離體育館兩條街,走路過去十五分鐘即到。
“對了,先和你說一聲,我訂的是一個標準間,”許亦歡比劃著名:“就是一個房間兩張床,這樣比較划算,如果一人住一間太貴了,我是為了節省開銷,你千萬別誤會。”
江鐸瞥過去:“我沒誤會啊,你別緊張。”
“……”
雖說孤男寡女應該避嫌,但學生都窮,他也沒什麼積蓄,每次手裡有了一點錢,立刻就會拿去上美術課,或者買畫具,許亦歡就更不用說了,根本存不了錢,比他還窮。
兩人放下行李,出門在附近找了個小餐廳吃飯,演唱會八點開始,天色漸暗,體育館外聚集了無數歌迷,小商販們擺上各種螢光棒、燈牌、頭飾、臉貼,一時熱鬧非凡。
許亦歡正在人群里東逛逛西看看,突然被江鐸握住了手腕:“你別亂跑,”他說:“待會兒走散了。”
她心下一跳,小聲嘀咕:“我沒打算亂跑呀。”
江鐸低頭看她一眼,沒說話,只是在想,女孩子的手腕怎麼這麼細,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斷。
許亦歡被他牽著,也變得安靜了些,老老實實買了螢光棒,到時間,拿著門票排隊入場。
“怎麼辦,我有點想哭,”許亦歡抓住江鐸的胳膊:“馬上要見到悲霖了。”
江鐸說:“哭什麼,他根本看不到你啊。”
“……”
人聲鼎沸,燈海搖曳,千呼萬喚里,滿載著巨星光芒的悲霖出現在舞台中央,全場放聲沸騰。
兩個小時的演唱會,江鐸眼看許亦歡在旁邊又喊又唱,期間還不時夾雜著激動的尖叫,然後淚眼婆娑地告訴他說:“簡直和CD里一模一樣,好好聽……我要愛他一萬年!”
結果一個小時過去,她就累趴了。
江鐸見她癱坐在座位上,連螢光棒也晃不動了,皺著眉頭好笑道:“你繼續啊,不是要愛他一萬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