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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愛呢?”

  她茫然無措。

  江岩笑了笑,忽然從兜里拿出那對花朵形狀的寶藍色耳墜,小小的,中間嵌著一顆人造石,漆彩掉了些,兩個墜子用紅線串起來,收在枕頭底下,竟然被他發現。

  “不會有人比你更愛我了,”江岩抱著她:“你會永遠對我好,是不是?”

  岳琴虔誠地點頭。

  彼時周圍的親朋好友沒有一個看好這段戀情,他們都說江岩性子太野,又長了一張風流臉,招女人惦記,靠不住。

  岳琴聽在耳中,並無任何表態。那年春節帶他回鄉下老家走親戚,那時她外公還在,素日最愛打牌,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外婆派他們去喊老頭回家吃飯,兩人走到村口,見外公與人發生口角,推推搡搡就要打起來。

  老頭腿腳不好,脾氣卻大,當下掀了桌子準備干架,岳琴拉不住,眼看對方抄起傢伙就要動手,江岩兩步上前,扛起老頭,轉身就跑。

  五六個莊稼漢舉著扁擔和鋤頭在後面追,江岩邊跑邊喊:“不玩了,回家嘍!”

  漫山遍野都是他的笑。

  岳琴完全沒有辦法,徹底為他沉淪。

  一九□□年結婚,第二年就生了江鐸。

  結婚以後才發現,江岩簡直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無論在外面有多麼瀟灑自如,回到家,所有一切交給岳琴,飲食起居,事無巨細,極度的依賴她、需要她。

  因為愛這個男人,她甘之如飴。

  旁人說得不錯,他長了一張風流臉,容易招女人惦記,即便成了家,也依舊如此。

  江岩本就喜歡逗小姑娘玩兒,開一些葷素不忌的玩笑,打打鬧鬧,甚至刻意讓岳琴看見,讓她難過嫉妒,他就非常愉悅。

  岳琴曾經問他,如果有天厭倦了,會不會找別的女人。

  他說不會。

  “除非你先背叛我,或者你死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深埋在她頸窩裡,語氣很可憐:“你不能死在我前面,不能拋下我,不能背叛我。”

  岳琴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理由拋下他,背叛他。

  所以第一次被打時,整個人都懵掉了。

  難以置信。

  她不過因為加班,怕回來太晚,搭了男同事的順風車而已。

  剛進家門,茶杯砸了過來。

  江岩動手的時候,眼睛冷得不像人。而當他開口謾罵的時候,每一個字都變成匕首,刺入你最私密的禁忌之地,戳爛所有尊嚴。

  他的控制欲和依賴感並駕齊驅,扭曲共存。

  岳琴摸不清他善變的神經,也找不到避免傷害的方法,久而久之,總以為是自己的問題,都是自己惹他發怒。

  某天夜裡,他洗完澡,在浴室喊著要毛巾,岳琴在廚房做宵夜,沒有聽見,半分鐘後他赤條條走出來,渾身滴著水,大步走進廚房,一把扯住她的頭髮,說:“你就那麼不想搭理我是吧?”

  還未來得及解釋,耳光落了下來,與之一起施加在身的,還有各種難聽的髒話,你能想像到的,最髒的話。

  暴力之後,他懊惱得像個孩子,癱坐在一旁,說:“你不愛我了,所以故意不理我、激怒我,然後用這個藉口離開……我受不了你這樣。這都是你逼的。”

  岳琴因此開始自責,並且掉進他編織的迷障里——是我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所以他才會失去理智,他太在乎我了,以後要更體貼一些才行。

  大多時候江岩都是一個正常人,他有穩定的社會關係,親密的朋友,豐富的社交活動,對岳琴也是溫柔疼愛,羨煞旁人。但私下裡掌控欲卻越來越強。

  94年,他要求岳琴辭掉紡織廠的工作,把精力放在家庭,不要在外面背著他和那些男同事接觸,否則他沒辦法安心。

  岳琴捨不得辭職,當下與他發生爭執,結果又被打了一頓。

  江岩很痛苦的樣子,質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不聽話?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嗎?可你根本不願意為我做出半點犧牲,你騙我……”

  接著又輕蔑地笑說:“你那麼喜歡出去工作,是勾搭上哪個男的了?下賤!除了我還誰看得上你?”

  即便如此,他依然宣稱自己愛她。

  尤其最愛她恐懼瑟縮的樣子,眼淚,哭泣,求饒。打完以後扔在一旁,他發誓自己也一樣難過,但是不急,等到兩顆心一起瀕臨破碎,等到暴戾的情緒平復,等到柔軟重回心坎,這時再把可憐的、柔弱的、奄奄一息的人兒摟進懷裡,做她的依靠,安撫疼愛。這是劇目的高潮,不堪之後相擁,是難以言喻的圓滿,他覺得彼此更加緊密親近了。

  連最畜牲的一面都能接受,這滋味簡直飄飄欲仙。

  岳琴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但好像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因為江岩每次動手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錯。

  因為想不通,只能借酒消愁。

  她曾經試圖找人傾訴,但顯然大家並沒有太當回事,明擺著,誰會相信一個玉樹臨風、疏闊爽朗的英俊男子會對老婆拳腳相加呢?他分明那麼愛她,即便動手,也一定情有可原。何況岳琴還酗酒。

  算了算了……

  習慣就好,畢竟她真的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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