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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才看著陳浮背影的時候沒有感覺,現在對方突然回過頭來朝揮手再見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等著這個,等到了之後,就滿意了。

  季遲啟動了車子。

  他在想陳浮剛才的笑容。

  那是一個怎麼樣的笑容呢?

  愉快,輕鬆,揚起眉梢,微微帶著自得。

  那是一個,把這世界上所有其餘的東西都給他,他都不願意換的笑容。

  季遲的車子正穩穩地向酒店開去,不過在中途的時候他繞了一個圈,拿了點東西,所以最後到酒店的時間比預計的時間玩小半個小時,不過一個小時還剩下一半,距離陳浮回來,時間足夠。

  但在酒店的停車場前,他突然看見了一個老熟人。

  這真不容易,在京城說實在的他還真沒幾個認識的人。

  對方看準了車子,這個時候已經衝到他的車子面前了。五星酒店的門童看著奇怪,在酒店門口慢慢踱著步,打算一有什麼不對就直接過來。

  季遲停下車子,搖低車窗,看著車子外頭的人。

  他今天心情很好,所以他笑道:“方老闆,幾年不見,你看上去不太好?”

  “季先生。”方榮只說了這一個稱呼,就覺得酸甜苦辣,委屈得差點掉下眼淚來。

  他沒有掉淚,只是心酸說:“季先生,你和陳先生就高抬貴手,把我放了吧!蘇總真的讓我走投無路了,我這些年做什麼生意敗什麼生意,只靠著老婆養,你說這怎麼能行呢,所以我又出來了——”

  “做生意然後又失敗了,負債纍纍?”季遲瞎猜。

  “做了個鴨脖生意,十平方米的店子,一干就兩三年。”方榮言簡意賅,想想當時穿著西裝和陳浮坐在一起喝咖啡,真是恍如隔世。他舉起手中的袋子,對季遲說,“這是我做的鴨脖,季先生您如果不嫌棄,就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季遲要笑不笑。他說:“這事我還真不知道,不過當時我讓方老闆引薦引薦的時候,就給了方老闆一個小几千萬利潤的工程了吧?”

  “可是您看,它造成的傷害和後遺症也太大了——”

  季遲不耐煩。

  “最重要的是,”方榮硬生生轉了口,小心說,“您現在也和陳先生在一起了……我就算沒有功勞,那也有一點點苦勞,您說是吧?”

  季遲頓時心情好多了,只要提起陳浮,他的心情就像被雨水洗過,被太陽照著,然後閃出了三色小彩虹。

  他想了想,再看一眼時間,剩下二十分鐘,有些兒緊了。

  他對方榮說:“行了,我回頭會和陳浮說的,我估計他也忘記你了——”

  說話的時候,他又從口袋裡掏出筆和支票本,寫下一串數字,撕下來從車窗遞給對方,笑道:“感謝吉言,不要再見了。”

  車子毫不猶豫地離去,原地上,方榮撿起地上的支票,看見上面寫著一個一,七個零,美金。

  四十分鐘之前,從車上下來的陳浮回到了自己在京城的別墅。

  金燦燦的太陽將傍晚的雲彩染成橘紅,陳浮踩著一路樹木投下的筆直影子來到室內。

  他走進門的時候就被還沒有散去的灰塵味給嗆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拿手在鼻子前揮揮,散了氣味之後才對靠在一旁的蘇澤錦說:“不是已經賣了麼,對方之前都沒找人來打掃嗎?這味道也真太重了。”

  蘇澤錦手中正在盤玩著一塊古玉,這是他最近新開發出來的興趣。他對陳浮說:“你還說這個。本來對方相信我,房子都沒有看就把錢給了。昨天你剛好回國,我說大家簽個字把房子給過戶了,他才找人來這裡打掃,然後——”

  蘇澤錦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柜子里的每個抽屜。

  當時陳浮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現在所有的東西還留在抽屜之中,全成了主人不再需要的垃圾。

  蘇澤錦打開抽屜,拿一樣東西起來,丟一樣東西下去。

  “然後發現漏水斷電了?”陳浮瞎猜說,“那你就讓他修修不久好了。”

  “然後發現了一屋子的家具,是房價的十幾倍,當時就嚇掉了褲子,急急忙忙的找我來說是不是搞錯了。”蘇澤錦接上話,然後伸手摸了摸自己靠著的桌子,感慨說,“這算不算是商人的浪漫?這麼好的木頭你不要給我也成啊,還有房間裡那一整間屋子的大鏡頭……哦,對了,還有這個。”

  說著,蘇澤錦打開一個抽屜,從抽屜中拿出了一個相框,相框中是一張全家福。

  陳浮離開國內的那一天就像是在昨天。

  他將照片拿著長久凝視,細細放在手中摩挲的樣子也仿佛剛剛才出現在蘇澤錦眼前。

  陳浮幾乎沒有注意到蘇澤錦手中的東西,他對蘇澤錦說:“主要是木頭值點錢,也就木頭值點錢了,你想要就直接搬去吧,我拿著這些也沒什麼用。”

  蘇澤錦意識到了對方的答案。

  他挑挑眉,笑容自然而然流瀉出來:“算了,你說得也對,不就幾個破木頭嘛,送了也就送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完他將手一揚,全家福準確落入旁邊垃圾桶中。

  合同從剛才就放在桌子上,蘇澤錦將正經的東西拿起來遞給陳浮。

  陳浮翻到最後,慡快地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

  然後他和蘇澤錦一起離開,臨走時讚揚了一下蘇澤錦手中的東西:“還挺漂亮。”

  蘇澤錦挑起了另外一邊的眉毛:“淘的。沈淮一和我一起,幫我分析了賣家的神態心理,don’!”

  陳浮失笑,隨意揮了揮手和秀恩愛的人告別,他決定自己也去秀恩愛。

  當天晚上,一個小時提前五分鐘,他和季遲碰面。

  兩個人一起吃了燭光晚餐,在夜風中沿著花園慢慢散步,看霓虹燈下,夜晚的花木五彩斑斕,在風中簌簌生香。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短暫又綿長。

  陳浮和季遲的生活總是那麼健康,晚上十點的時候,他們回到酒店,洗漱之後上了床。

  陳浮的腦袋沾到枕頭上,他正攬過身旁的人想要索要一個親吻或者更多的東西的時候,季遲問他:“你以後打算在哪裡定居?國外還是國內?”

  陳浮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暫時放開對方,想了想說:“隨便吧,你有什麼傾向嗎?”

  他腦袋枕著枕頭不太舒服,換了個位置。

  “沒有。”季遲回答得平淡無奇,“我的傾向就是你在的那個城市。”

  “那我想想。”陳浮又笑道,他又換了個位置,“還是國外吧,我們都習慣了,我最近有點想做點生意,國內試過了,就回到國外去吧,剛好一直有人邀請……”

  說到這裡,他自覺已經解決了季遲的問題,於是窺准機會一個偷襲,將人攬住,雙雙砸到枕頭上,然後陳浮感覺腦袋也被磕了一下!

  興致接連兩次被打斷,陳浮頓時坐了起來,怒道:“這枕頭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季遲莫名其妙,“你枕頭不舒服就換我的枕頭吧。”說著就要將床上的兩個枕頭對換。

  “不不,”陳浮擺手制止了季遲,他翻著自己的白枕頭,對季遲說,“裡頭好像有東西。”

  他說著拍了拍枕頭,又拿起來放在耳邊抖一抖,最後挨個地方的將枕頭芯捏過去,直到在差不多中間的位置捏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你看,還真有。”陳浮指給季遲看。

  但季遲不以為然,壓根不想陳浮為這個多花時間:“有就有,你管它那麼多,這酒店這麼多人住,誰知道哪個傻逼會在裡頭放東西。”

  陳浮覺得季遲說得有道理。

  但好奇心還是讓他找來一個剪刀,將枕頭的fèng線剪開,掏出裡頭的鴨絨,直到看見一個黑絲絨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小盒子。

  季遲在這個時候突然安靜下去,他臉上帶上了神秘的微笑。

  看到盒子的那一瞬間,陳浮心中就閃過一種預感。

  或者不能說是預感。

  他在看到盒子的那一刻,他已經確定了。

  他將盒子從鴨絨中拿起來,先沒有打開,而是轉臉對身旁的季遲說:“傻逼?”

  季遲這時候從旁邊環住陳浮,他親吻對方的嘴唇,在親吻的間隙里將兩個字送到另外一個人的嘴裡:“真愛。”

  陳浮砸了咂嘴,他說:“我收到了。”接著他問,“你把它放在枕頭裡,就不怕我沒有發現嗎?”

  “那它就會出現在你的抽屜里,水杯里,文件夾里,口袋裡……直到最後出現在你的手指上。”每說一個字,季遲就輕輕地啃一下陳浮的嘴唇,等到最後,他們再一次雙雙倒在床上。

  枕頭只剩下了一個,但對他們來說已經夠了。

  上空的燈光正對著投入眼中,在眼裡落下一層淺影。

  季遲握住陳浮還抓著盒子的手,然後將這隻手拉到唇邊親吻,對陳浮說:“怎麼不打開來?”

  自己的手在另外一個人的唇邊。

  細細的碰觸停留在手上,但讓心臟跟著一起蘇麻起來。

  陳浮對季遲說:

  “因為突然……”

  因為感覺太過珍貴。

  “有點害怕,有點不敢……”

  踟躕生疑,不敢確信。

  “就這樣將它打開來。”

  就這樣將它緊緊拽入了手中。

  第73章 結婚日(完)

  結婚典禮就在陳浮拿到戒指的一個月之後。

  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回到了國外,所有的結婚準備季遲都親力親為,苛刻到連蛋糕上的一朵奶油花都不肯放過,如果蛋糕可以說話,它一定在最初就憤怒地撂擔子不幹了。

  有時候陳浮也稍微受不了季遲的強迫症。

  他試圖在男人最好說話的時候委婉地提一點這方面的建議。

  比如——

  “我覺得我們不需要連衣服上的一道皺褶都太過在意。”

  “你說得有道理。”

  “我覺得天花板上的那個光屁股的小天使歪著點就歪著點吧,難道還會掉下來嗎?”

  “honey,你真棒!”

  “還有最重要的,絕對不是蠟燭究竟是個什麼香味,我們兩個戴著成對的戒指出場不就好了?”

  回答陳浮的是一個吻。

  兩個人的頭頸交纏,氣息浮動

  黑夜裡,季遲的眼睛浮動著光。

  他念了一句話,只有三個字,庸俗又高潔:

  “我愛你。”

  因為我愛你。

  所以哪怕一條皺褶,也耿耿於懷。

  那一天天晴。

  遠處不時有鴿子振動雙翼從天空飛過。

  吊在禮堂天花板下的胖天使拿著短箭瞄準下一位愛情候選者;正對著胖天使的桌子上盛放著由季遲親手做的蛋糕,那是苛刻到連奶油花間的距離都苛刻到用精度尺量好的作品。

  還有氣球與鮮花,來賓與祝福,以及主持典禮的和藹主持人與見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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