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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家也都沒說什麼,只一邊調查一邊感慨。
說小伙子太年輕了,太可惜了,被捕前還給小情人打了個電話,告訴人過兩天就回去啥啥的。
多傻個孩子,這一來可就回不去了。
期間嚴希一直跟著點頭贊同,手裡的煙燃著,騰起淡青的煙霧,繚繞在自己和對面的警察之間。
記得好幾年前,有個剛畢業的小伙子,比趙公子歲數還小,剛參加工作混的不好,沒錢租好房子,就跟人合租一間居室,住一個十幾平的小單間,連個空調都沒有。
這邊的夏天真熱啊,入伏的時候晚上都三十多度,屋裡面熱的跟蒸桑拿一樣,頭頂上就一個電風扇,越吹越熱,這哥們就坐在門口等著對面的租客開門出來上廁所。
因為對門有空調,那租客一開門,操,太舒服了,一股小涼風迎面就過來了。
他每回都這麼幹,搞的對面的租客也很奇怪,怎麼一出門這個小嚴就在門口晃悠,跟有毛病似的。
嚴希那時候也覺得自己挺有毛病的。
做夢光夢見自己小時候的好日子,
夢裡面笑聲無限,醒來時平地荊棘。
趙梓龍前二十年活的太順了,就算走到這份上,也會有人奮不顧身的救他。
但自己可是一墮三千丈,後面是峭壁,而前面是更深的懸崖。
這他媽才是真正的回不去了。
從警局裡出去的時候,嚴希撞見了趙雲,這夥計連個招呼都沒打,白個臉就開著車往出沖,不知道上哪兒打點去了。
嚴希也要去辦自己那個故意傷人罪的案子,兩個人同時開著車從局裡出來,方向各異,卻暗藏交集。
中途嚴希手機響了一聲又很快掛掉了。
垂眼一看,是石久打來的電話。
前面就是紅綠燈,嚴希減慢車速,緩緩駛入車道。
想起這個人嚴希只覺膽戰心驚。
又想用又有點害怕。
而且現在跟他的關係處理的也不好,嚴希並不想跟他斷了聯繫,本來想自然點,可從表面上說怎麼看都是自己在躲著他。
旁邊的司機按了一下喇叭,嚴希回過神,正要起步,結果抬頭發現還有二十多秒。
並排橫在直行車道上的帕薩特降下車窗,裡頭的人笑的這叫一個燦爛欠抽。
嚴希眼睛裡情緒異樣,
“你啊……”
旁邊車裡的哥們一臉囂張,
石久的眼睛直冒藍光,
“哎,嚴律師,諮詢個問題唄。”
“說。”
“也不是啥大問題,是情感糾紛,我幾個星期前被個哥們給睡了,就是你們同行,他媽這小子仗著是律師欺負我法盲啊!穿上褲子就不見人,你說這是不是犯罪?會判刑麼?”
“不是犯罪,這事法律不管。”
路邊的樹木茂盛,陽光透過樹葉斜she過來,兩個人的臉上都影影綽綽的。
“那我要是第一次呢,也不能告他強姦麼?”
“你要點臉。”
第30章
說完這話綠燈就亮了,旁邊的奧迪轟大了油門就開始往前竄。
石久本來是在路上巧遇他,並不是在後頭跟蹤。
開始想著打電話,結果看前面沒車,倆人可以並排挨著,這才掛了電話開車過去打個招呼。
一共就一分半鐘的紅燈,石久也沒想跟他說什麼。
嚴希還是像以前一樣,嘴唇水紅水紅的,微微翹著,帶笑不笑的可招人。
看他這樣石久就忍不住逗他。
記得這人以前嘴也挺賤,還不要臉,上去撩撥幾句石久也沒以為他會生氣,結果看這人竄的比兔子還快,估計是不樂意了。
搞的石久也有點生氣。
操,大老爺們有話說明白啊,總這麼躲著是怎麼回事,就算是自己技術差點把他給插出血了,也他媽應該照著自己臉上一拳打出鼻血扯平,然後躺下來重新研究一下不出血的方法。
這才是一個正常男人該有的反映!
濫用冷暴力人品實在太差!
這麼一想石久就更生氣,踩著油門就開始攆奧迪,從市南攆到市北,最後結結實實把律師的車別一個胡同口裡,看車不動了,下了車就衝著奧迪過去了。
嚴希本打算回所里整理一下今天在看守所記的東西,或者弄一下趙雲的事。
結果什麼也沒去干。
嚴希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偏偏選了第三個可能,跟石久在市區里玩半天貓捉老鼠的遊戲。
這小子開車挺糙,嚴希在後視鏡眼看著他蹭了一個路障,壓癟了一個紙箱子。
也正是也股不管不顧的勁兒,硬是把自己憋在這個犄角旮旯里。
午後的太陽格外毒辣,陽光明晃晃的。
落在後視鏡上,燒出的一團白光,以至於嚴希都沒太看清石久下車過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拉自己車門了。
嚴希猶豫了一秒鐘,覺得實在沒必要小氣成這樣,就解鎖開門。
石久坐進去,臉耷拉的跟長白山似的,
“哥們兒,你怎麼回事。”
嚴希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也有點無奈。
明擺著的事,他非要追上來問自己,還氣成了一頭驢。
石久看嚴希趴在方向盤上笑很不樂意,
心想笑你媽了個逼,但嘴上還挺文明,
“有什麼好笑的。”
後又頓了頓,
“你躲著我?”
嚴希笑夠了,從車裡摸出煙,扔給石久,順便在身上摸打火機。
石久從裡面抽出一根,接過嚴希遞過來的火,
“不跑了?”
“你這是有話要說麼?”嚴希稍微降下些車窗,給自己也點上一根兒,“說吧。”
車裡的空調口還在吹風,對面的嘴唇也開始吐煙兒了,
微微的張著,唇紅齒白的。
車裡面靜了有一分鐘,一時間外頭的蟬鳴都格外清晰,
聒噪,越來越大聲。
石久看了他一會,
“你眼毛挺長的啊……”
嚴希看他一眼,
“你睫毛怎麼是倒著長的。”
聽這話石久差點嗆著嗓子,一口煙不上不下的,好容易強憋下去,眼睛都蒙了一層水意,“什麼倒著長的啊……眼皮兒單,給壓下去而已,你以為這幾根毛長這是為了好看啊,那是為了保護眼睛,防風防沙,你那個根本不行,我這個才是正經長法,稀疏度和垂墜度都正好,不影響視力也常年不進蟲,再說了……一個男的眼毛又長又濃,你不覺得有點娘麼?”
嚴希把煙放在嘴唇上,鼻子裡哼了一聲,
“我沒嘲笑你的意思,你也沒必要氣哭了啊。”
石久把煙掐滅,
“嗨,還行吧,我最近就是有點多愁善感,熟男情懷總是濕麼。”
嚴希把菸頭伸出車外,彈彈菸灰,
“我其實真還有事要辦。”
石久側過臉,表情非常誠懇,
因為迎著光的原因,在嚴希看來,整張臉清晰的毫髮畢現,“嚴律師……你別躲著我行不行……”
他說這話的時候腦袋上還帶著那片枯葉,滑稽的要命,跟他說的話一樣。
嚴希繼續抽菸,“沒有。”
“說真的?”
“真的。”
“那你下班之後有時間麼?”
“……我可能會有事。”
“你看看還是假的吧……”
……
石久說這些的時候也覺得不太像自己。
原計劃只是開車跟律師打個招呼而已。
處事的方式也不太對。
換做以前,自己肯定早該幹嘛幹嘛去了。
……
“那你先現在下班後還有時間了麼。”
“……有。”
“哎,那你不會手機剛好停電,關機,占線吧?”
“……不知道。”
“嘖嘖,我就說……”
嚴希抽完了煙,把菸頭扔在外頭,開門踩熄,
接著關上車門,看了石久兩秒鐘,
“行,晚點見。”
“……”
“你再不下去我把你拉走了啊。”
石久一臉滿意的下車,
“到時候我找你。”
——
趙雲在市政府等沒太長時間,約莫二三十分鐘的摸樣。
可這對趙雲而已卻是度日如年。
等後來市長秘書出來叫趙雲進去的時候,這哥們幾乎是小跑著進的門。
市長似乎剛回來,不知道出席個什麼場合,屋裡空調開的很低,西服和領帶都搭在椅背兒上,人正站在旁邊喝茶,聽見門有動靜,便回頭親切的跟趙雲打了個招呼。
其實這倆人當年認識完全是個很巧的場合,那時趙雲只是個小片警,老實巴交的,能混到現在的位置也算是極致了,這些年市長在公事公辦的基礎上,對趙雲的事也算頗為照顧。
跳過寒暄直入主題,趙雲話說的很實在,但卻不太直接。
不過明眼人也都能聽出來是什麼意思,大致就是希望市長跟局裡面打聲招呼,關心一下這個案子,到時候都不市長用說什麼,局長也會揣測這裡頭的意思。
還說趙梓龍肯定是冤枉的,自家孩子自己最了解,雖然混了點,但也不至於幹這種事。
說這話趙雲其實挺沒底,
趙梓龍是老來子,自己跟媳婦都寶貝的很,平時趙雲上班忙,孩子就交給他媽管教,誰知道給溺成這德行,打架賭博這小子一樣沒落下。
眼下又出這兒事,趙雲來之前坐在辦公室里心思半天也覺得沒準。
事發前一陣他還跟他媽那兒拿了不少錢,當時兩口子因為這事直打架,現在又來毒品這一出,怎麼看怎麼像是前因後果。
越想越害怕,趙雲生怕這事兒捅大了不好辦,這才火急火燎的來找市長。
市長聽完這事什麼也沒說,正巧秘書電話進來,倆人喬了一會去下面走訪的時間,等都弄妥當了,這才開始安慰趙雲。
市長的態度很明確,只告訴趙雲如果孩子是冤枉的,那他就儘管放心,要相信警察相信法院,一定會明確調查公正審判,還囑咐他沒事多關心一下孩子之類的云云,總是是漂亮話說來一大堆,實際上還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