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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的若有所思的盯著仲廷玉,並未叫其平身。

  仲廷玉只管在地上跪著。

  金鈴搖曳,繩索一樣逼的人莫名心慌。

  似乎到了用早膳的時辰,一行傳膳太監以金絲籠罩面,託了帶著曲柄黃傘的金盒,極小心的擺上了御桌。

  擺桌的太監口覆絳紗袋,淨了雙手,從金盒端出盛裝御膳的象牙盤。

  一時間,殿內香氣濃郁。

  皇上這才開了口:“愛卿,與朕一桌用膳。”

  仲廷玉一愣。

  自己深知就算皇后與皇帝共食都要各居一桌,實在想不出皇上這般不合禮數,意欲何為。

  既然不能逾越規矩,只得低眉順眼,淡淡道“臣不敢。”

  “難道愛卿嫌御膳不合口,那朕予你吃些更美味的東西。”

  仲廷玉只裝著沒聽懂,“臣不餓。”

  “是因為愛卿病了,所以沒胃口?”

  仲廷玉沉默。

  忽覺大殿內寂靜無聲,傳膳傳了一半,那些太監們都蒸發了一般,不見半個人影。

  桌子上的御膳靜臥盤中,待人咀食。

  皇上已經立在自己眼前。

  抬眼望去,只見君王面色微笑,眼神陰戾。

  輕輕摘掉了仲廷玉的頂上烏紗,皇上將手放在他頭上,依舊是笑。

  “你到算個什麼東西。”

  仲廷玉面色蒼白,緊攥了雙手。

  皇上厲聲道,“來人,給朕綁了他。”

  第13章 迷路

  楊桃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暖陽從朱紅的雕花木窗透進來,項月白百蝶湖羅帳子裹著紗簾低低的垂著。

  頭痛欲裂的直起身子,楊桃突然雙目圓睜。

  這分明就不是自己應該呆的那間屋子。

  驚覺時,突覺手下的床褥有些異樣,低頭一看,滿眼狼狽。

  桌上未喝盡的荷花蕊芳氣籠人。

  楊桃的腦子裡也漸漸的明白過來。

  昨晚不堪入目的記憶,一幕一幕的,春宮圖般逼上眼前。

  羞憤難當的同時,楊桃痛恨自己實在糊塗。

  趁著醉酒睡了當朝吏部尚書,委實荒唐。

  更荒唐的是,兩人打小的交情,這回可真全完了。

  楊桃哆哆嗦嗦的下床,雖覺頭昏腦脹,還是利索的穿好了衣裳,朝門口走去。

  指尖碰到門邊的時候,楊桃心虛的一愣。

  萬一跟仲廷玉撞個正著,豈不要臊死。

  於是,便輕輕的推開一條小fèng,朝外窺探著。

  剛好對上門外的一隻濁目,眼神呆滯。

  兩個人大叫一聲,分別後退了好幾步。

  楊桃勉強站穩了身體,指著那老僕怒聲道:“這是別人府上,你怎能做這等下作的事!”

  那老僕聞楊桃惱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少爺,老奴冤枉,老奴只是聽說你留宿這屋,恐那些小兒唬我,便打算偷喵一眼,確認好了再進屋伺候。”

  楊桃面色沉鬱“別人告訴你我留宿這裡?”

  老僕抹著眼淚道:“也不知為何,老奴早晨起來尋你,就看見三三兩兩的小丫頭扎堆在一起咬帕子。老奴好奇上去湊熱鬧,結果人見我的眼神都跟見了鬼一樣,閉口不談,還逕自散了。只有那冷麵幽竹,告訴老奴說你留宿這裡。”

  楊桃面色淒切。

  看樣子,整個府里都知道這件事了。

  自己的臉沒有了倒也無妨,只是這等醜事傳出去,自己如何對得起恩師林軒。

  楊桃頓覺精神委頓,渾身竟全無了力氣。

  將老僕支開後,楊桃循著遊廊找回自己的房間,閉門思過。

  剛思了半盞茶的時辰,頓覺口渴,無奈將老僕支開太遠,只得自己起身再尋些茶水來喝。

  推門而出,看見幽竹,端了紅木四方食盒,朝楊桃房裡走來。

  “楊大人,是時辰用膳了。”

  楊桃直覺面熱,硬咳了一聲,張嘴剛要說話,卻被幽竹一撞,直接帶回了屋裡。

  幽竹從方盒裡端出幾碟精細的膳食,果餡蒸點,和花青小碗裝的松子菱芡棗實粥。

  楊桃沒有一點食慾,思來想後,還是問道:“你家大人可是上朝去了?”

  幽竹只顧著收食盒,頭也不抬“是。”

  “何時……回來。”

  幽竹抬頭道“按往常,約莫再有半柱香的時辰會回府上一趟。”

  楊桃惶惶不安,竟連口渴也顧不得了,抬腳就朝屋外走。

  “楊大人,你可是想走?”站在屋內的幽竹,冷冷的轉過身。

  卻也不去追,只是站在原地問。

  楊桃加快了腳步,扔下一句“現在不走,恐你家大人回府後直接用繩子勒死我。”

  幽竹張了張嘴,雖見前面修長的身影已經晃出了小院,依舊發出了聲。

  仿佛自語般的。

  “大人卻留了話叫你莫要走,你沒有對他不住。”

  楊桃在偌大的府宅內轉的滿頭細汗,也沒見著大門。

  邊尋邊腹誹。

  不知仲廷玉這小子貪了多少銀子買這麼大的宅院,害自己想跑都尋不著路。

  時值正午,泥融飛燕,春風和煦。

  楊桃停了腳步,立在陌生的小院裡,負手望天,尋思著回去的路。

  半個時辰後,楊桃曬的眼冒金星,思緒全無,只得頹然的坐在院內石凳上,等人來尋自己。

  不料這一等,就等到了月落西沉,冷風潤骨。

  楊桃抱著肩膀哆嗦的直想喊娘。

  想起自己的娘親又覺得怨恨,自己單名一個桃字,就是拜這位從沒謀面的娘親所賜。

  聽家中的婆子們說,當初娘親懷著自己的時候,著了迷的就想要個姑娘。

  沒事就拉著丫鬟婢女fèng制了許多繡花小衫。

  見院內桃花開的極艷,就取了個‘桃’做名兒。

  甚至連提早準備的肚兜上,還單單繡了個‘桃’字。

  待自己出生時,娘親難產,直接去了。

  為祭奠亡妻,楊桃父親便用了娘親取的名字。

  楊桃至今懷疑是父親騙自己,極有可能是娘親見生出來是個男孩,氣過去了,父親不予自己說,是怕自己愧疚。

  楊桃只想告訴父親自己當真無半點愧疚之意,生都生出來了,難道還自己鑽回去不成。

  糾結了數載,父親也去了。

  那些繡花小衫,壓在箱底,最終還是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

  令人惋惜。

  只是那帶‘桃’字的肚兜,燒的著實大快人心。

  一雙粗糙的手拍打著自己的臉,楊桃一個激靈,硬是從床上彈起來。

  燈火闌珊,一屋子的小丫頭圍著楊桃交頭接耳。

  幽竹將手裡的青瓷碗擱在一邊,隱約可見碗底殘餘的濃黑藥汁。

  “楊大人,以後切莫亂跑了。”

  楊桃這才發覺,自己終於被尋了回去,免受寒風之苦,心中暗自拜謝娘親冥冥之中保佑。

  幽竹見楊桃精神尚可,便起身道:“楊大人,好生歇息。”

  說罷,便將一屋子的小丫頭轟出門去。

  楊桃躺在床上,輾轉悱惻。

  一閉上眼,就是昨晚肉體交疊,激烈結合在一起的荒唐場面。

  難受的只想撞牆。

  突聞合上的門吱呀一聲,腳步輕巧,又重新掩上了門。

  頓時血氣上臉,秉著呼吸,生硬的裝睡。

  “少爺,少爺。”老僕低聲喊了兩嗓子。

  楊桃自嘲的鬆口氣,轉身面朝外,差點貼上近在咫尺的一張老臉,不由得怒火攻心。

  “你有話邊說,貼我這麼近做什麼?”

  “少爺,以後可莫跑了,害老僕急的要死。”

  楊桃翻個身,恩了一聲,不再言語。

  “少爺,你怎麼倒在洗恭桶的院子裡了,是給臭暈的麼?”

  楊桃咬牙不語。

  “其實我去了,也不覺得那個院子有味,難道是少爺誤食了什麼穢物?”

  楊桃從床上彈起來,指著老僕的鼻子開罵。

  “你莫不是犯了失心瘋,成心想氣死我!”

  老僕忙跪地磕頭認錯。

  楊桃煩不勝煩,直接揮手譴老僕出門,臨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叫住了正欲關門的老僕。

  有些話,問起自家人,還方便些。

  “你今日何曾見到這家大人?”

  老僕面露疑惑,方才被罵怕了,生怕說錯話,半晌不語。

  “就是長的極好看那個。”

  只見那老僕搖搖頭道:“沒見著,幽竹姑娘傍晚時還尋他來著。”

  楊桃愕然,揮了揮手示意老僕出去。

  連幽竹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莫不是又在外面忙著使壞?

  第14章 禁臠

  天黑的透了。

  猩紅的高牆外,野貓發情的聲音,像極了嬰孩被勒住喉嚨的哭叫。

  一排暗淡的燈籠在寒風中搖曳,佝僂疾走的的黑影,推開高聳笨重的門,吱呀一聲,身後的冷氣擠入,卷著幽白的帳幔,發出悽厲的呼號。

  偌大的深宮裡,只剩了一盞燈,宮殿似乎被水墨浸過一樣,一片晦暗一片黑。

  小太監快跑了兩步,撲通的跪在地上,雙手高高將金絲鉗舉國頭頂。

  “皇上,鉗子尋見了。”

  小太監眼珠盯著地板,氣喘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內被拼命放大。

  待了許久,還不聞皇上應答。

  小太監抬起頭,盯著眼前的搖動的黃緞幔帳,腦門上細汗涔涔。

  強壓了氣喘,小太監張開嘴,正欲重新匯報,卻見那羅帳有了動靜。

  打開的fèng隙里,先掉出來一隻慘白的手臂,屍體樣的耷拉下來,上面儘是青紫交錯的痕跡。

  緊接著伸出另一隻手將其撈回去,

  然後皇上在虛空里招了招手,攤開手心。

  “拿來。”皇上的聲音陰冷。

  小太監立即起身,哆嗦著跑了兩步,差點摔倒,終究還是將手裡的鉗子放進皇帝手中。

  五指有力的收緊,帶著鉗子一起被吸回帳子裡。

  小太監擦了一把腦門的汗,彎著腰,顫顫巍巍的往後退。

  突然皇上喉嚨里一聲悶哼。

  小太監反射性的回頭。

  只見那金鑼帳子裡滾落出兩顆帶血的牙來,緊接著那鐵鉗子就直接從帳子裡飛出來砸在地上。

  小太監連滾帶爬的往出跑。

  殿內空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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