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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著大聲說:“不!我不是神經病!我是外星人!我真的是外星人!”

  周圍看熱鬧的人聽到我這麼說都笑了,路過的人還朝我投來異樣的目光。我怕極了,抱住腦袋轉身就跑。

  我再也不要看到許善塵了。他不再是我的好朋友了。他是壞人。

  我有病。這個我一直知道。可是那真的不是神經病。

  媽媽說我從出生起就有輕微的自閉症,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界的感知很弱。爸爸也因此離開了家,娶了其他的女人有了其他健康的小孩。媽媽一個人把我撫養長大,給我愛,帶我觸摸這個我不喜歡、並且感到害怕的世界。

  慢慢的,我開始能夠像個正常的小孩那樣微笑或者哭泣了,有了正常的反應,雖然語言能力還是很弱,可是智商完全沒有問題。我像個普通孩子那樣上學,讀書,甚至拿比他們更漂亮的成績單回家。

  可是我始終都很孤單。我和外界的溝通始終有著無法破除的障礙。同學們把我當怪物看,我越來越不喜歡說話。

  我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我的世界裡只有課本、童話書,還有媽媽。我一直幻想自己是一個外星球公主,總有一天我的同類會開著UFO來接我回家,我再也不用被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其實從內心深處,我應該早就知道這些都只是我的幻想吧。可是我不願意承認,我不願意面對這個一點也不好玩的世界。

  我真的沒有病。我只是有點特別。

  遇到許善塵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遇到了同類,長這麼大第一次交朋友。我從沒想過我們的友情會這麼快就夭折,並且是以這樣疼痛的方式。

  我的不小心傷害了許善塵,可是他卻用語言做成了最鋒利的匕首,插入了我的心臟。

  我的頭好痛。

  我想睡覺……

  4.充滿鹹濕淚水的回憶,橫亘在再相見的我們之間。

  我休學了二年。二年後在媽媽的安排下,上了寧安高中讀高一。

  寧安高中是所三流高中,雖然我沒有參加中考,可是我入學考試考了全校第一,還甩出第二名近兩百分,校長什麼都沒說,甚至沒有收我媽媽額外的“擇校費”就批准我入學了。

  我沒有想過會再見許善塵。我以為我和他的所有故事,在那一年決堤的淚水中就已經完結。

  在休學的一年時間裡,我看了很多書,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風景,逐漸不再去想以前的人和事,也慢慢地從那個阿爾法星球的公主夢裡醒來。

  我的主治醫生說,我現在的狀況,是從出生以來最好的。他微笑著告訴我說:“阮姜芽,你痊癒了,去享受你的新生活吧。”

  媽媽聽到這話的時候,高興得眼泛淚花。她最大的心愿,也不過是我像個普通孩子那樣長大,擁有簡單而快樂的人生。而如今,這個心愿真的實現了。

  我穿整潔的白色襯衣,藏青色的百褶裙,梳馬尾,劉海齊眉,背一個黑色的雙肩包,笑起來的時候左臉臉頰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

  他們說我笑起來的時候很迷人,有一種混合著憂傷與寂寞的甜美。恭維話誰都愛聽,可我覺得這樣的話有點噁心,所以我撇過頭,不想讓眼神泄露我心底的秘密——許善塵就在這個時候,再一次闖入了我的視線。

  或許我早該知道,以許善塵一年前的成績,也只能考入寧安高中這樣的三流學校。

  許善塵穿著一件黑色T恤,黑色的褲子,背一個黑色的山寨NIKE書包,整個人看起來很陰鬱。可是眼神仍是那麼的清亮,皎潔如月。他也看到了我,整個人像被雷劈到一樣僵立在那裡。我一眨不眨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對他露出一個甜美無比的笑容。

  我用我的笑容告訴許善塵,我再也不是一年前的阮姜芽了。

  我不是神經病、弱智、自閉症患者——即使是,那也是以前。現在的阮姜芽,比任何人能想到的都要內心強大。

  許善塵比我高一屆,高二(4)班,學校吉他社團的,聽說成績還是很爛,翻開成績冊常常是“滿江紅”。可是因為他吉他彈得棒,嗓音動人,再加上面容英俊,還是很招學校里的女生喜歡。走到哪裡都有花痴的女生尾隨,或指指點點,或害羞躲閃,也有膽大的,直接上前*裸的告白。

  我見過一個向許善塵告白的女生。她叫沈裴琳,單眼皮,長得很溫婉,可是一張嘴說話就有一股子痞氣。她在周一全校晨會結束後,筆直地走到許善塵的面前說:“我喜歡你,你可以試試喜歡我看看。”

  我發誓我那時候不是故意經過他們的身邊。我看了許善塵一眼,他也正巧抬起頭來望我。然後沒有說任何話就繞開沈裴琳走掉了。

  我望著許善塵沉默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口突然涼了下來。我想起兩年前的那個黃昏,小小的許善塵背著一個拉開口子的破書包,背著夕陽獨自回家的樣子。

  他即使曾對我那麼壞,給我那麼深的傷口,但是只要想到他在成長過程中曾經感受到過的寒冷與孤單,我的心就會軟下來一點點。

  不過我知道,無論怎麼樣,我和許善塵也再不可能回到從前了。我的外星公主夢醒了,明白自己不是阿爾法星球人之外,更明白許善塵並非我的同類,我們之間僅剩的關聯也就沒有了,而橫亘在中間的,是充滿鹹濕淚水的回憶。

  5.我只是稍微想像了一下你的悲傷,就難過得不能自制。

  那年的夏天很漫長,夏天的尾巴拖得很長很長,暑氣久久不散。九月份的時候,包括我和許善塵在內的十個同學代表學校參加市裡的高中文藝匯演。那個時候每天下午四點後就要在籃球場上集中、排練,只是在旁邊坐了一會兒,就熱得滿身是汗。

  排練的空檔,一個叫小禾的女生總是找我說話。她話很多,笑聲慡朗,我只要適時地點頭就可以把聊天拉得很長很長,而我同時可以抽空發呆走神。許善塵總是一個人坐一邊,喝純淨水或者鹽水冰棍,一瓶接一瓶,一支接一支。

  也許現在有自閉症的不是阮姜芽,而是許善塵。他越發的自閉了,比初中受盡欺凌時更甚。

  有時候我會感覺到有人在看我,可是當我順著目光看回去的時候,只能看到許善塵單薄的側影,他喝水時鼓著腮幫子的樣子。

  我和許善塵唯一的交集,是那次文藝匯演前的最後一次彩排。在禮堂外候場,我席地坐在樹蔭下,熱得快要爆炸的時候,有人遞過來一支鹽水冰棍。

  是許善塵。

  手微微的顫抖,有些許的緊張,大約是怕我拒絕。我看著許善塵,許善塵亦看著我。這是我們兩年後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直視對方的眼睛。

  最後我狀若無事的接過他手中的鹽水冰棍,大大咧咧地笑著說了聲“謝了”,就再不去看他的眼。許善塵有點高興,又有點失望的樣子。

  鹽水冰棍很解暑,我咬了一口,突如其來的涼意竄遍全身,有一顆溫暖的淚滴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落在我藏藍色的百褶裙上。

  小禾偷偷拍拍我的肩膀說:“行啊,連許善塵都抵擋不住你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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