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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暇多想,卻也不能不想。一片混亂中奔錯了方向,漸漸偏離了青松鎮,在另一條相似的小路上跑了半個多時辰,繞是他的輕功出色也堅持不住了。唐春色四望蒼茫,又帶著小遠沿著自己來的路奔跑回去。

  小遠肚子已經餓了,他算是聰明懂事的孩子,只不過才一歲就懂得忍耐自己的感覺。但孩子畢竟是孩子,餓的久了還是要哭。

  唐春色帶著他已經奔波了一個多時辰,氣力漸漸衰竭,小遠的哭聲卻越發的響亮,他實在擔心,先停下腳步,解開包裹看了看孩子。

  小遠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唐春色,顯然只是餓了,並沒有什麼其它事情。唐春色重新裹好他,才邁步就覺得真氣走入岔路。這種力疲又分心的情況下強行運功,實在太過危險。唐春色摔倒在地上前努力不壓倒小遠,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很多東西,以為它沒有那麼重,已經像平常的呼吸一樣平常。可失去了呼吸,人會失去生命。哪怕是有一點點的意外,也會造成傷害。

  唐春色醒來後合著眼睛,心裡還是聽到白晚照和王遙霧說的那幾句話。他打算先回青松鎮給小遠找吃的,然後去找白晚照問清楚。

  想到這裡他猛的坐了起來,孩子已經不在身上了。唐春色茫然四顧,自己身處一個寬敞的臥室之中,窗明几淨,雪白的床帳垂下來,只有他一個人。唐春色才要下地,就覺得胸肋間一陣鑽心的痛。

  他從三歲學武,到現在已經快十五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真氣走入岔路的症狀。唐春色知道現在雖然還不算嚴重,但情形兇險,勉強寧下心神,對自己說白家和王家要把家修建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大事情,要是真有這種事,哼!

  唐春色捂住胸口,窒息和痛楚纏來饒去,讓他實在憤怒。房門輕輕響動,他抬起頭來,看見了自己最近這一年來最害怕見到的一個人。李惜遠微服來看沿海防衛,也沒有想到在這裡遇到了唐春色。

  李惜遠臉色冰冷,手裡抱著小遠。小遠眼睛紅紅,看見唐春色就極力掙扎著手腳向唐春色的方向努力。唐春色想要起身,一陣滯悶的痛楚卡在胸口裡,張嘴竟吐出了一口血。這是真氣進入岔道造成的,並沒有什麼身體上的大事,但如果不能很好約束,也會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

  李惜遠看他痛楚難當,神色略微緩和了一些。他知道唐春色的走火入魔狀況輕微並不會損傷性命,但滋味實在難受。

  小遠卻嚇壞了,他從前玩耍時劃破手指流的血讓他印象深刻,唐春色疼的直冒冷汗,看見他也不伸手來抱,更讓他害怕。

  小遠掙扎不開李惜遠的懷抱,聲嘶力竭的痛哭,模糊不清的尖叫:“爹,爹爹,爹爹。”

  他平時從來不這樣叫唐春色的,學會的有限幾個詞只有娘、爹爹、飯。情急之下不知怎麼竟然叫了出來。

  李惜遠聽見他的喊叫聲,才放和緩的面色變得森冷,厲聲道:“唐春色,這孩子你是從哪裡來的。”

  小遠長得和李惜遠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想像,只不過有大小和神情的不同。李惜遠撿到唐春色看見小孩子的時候,立刻想起他當初去蜀中時的詭異,又是憤怒又是震撼。好不容易等唐春色醒來,在他口裡問最真實的消息。

  唐春色低聲吶吶:“是我揀的。”

  李惜遠怒道:“唐春色,你好混!”

  唐春色捂著胸口,忽然來了脾氣:“我混不混不用你管。”

  小遠用力在李惜遠身上蹬,李惜遠把他舉起來,看著他與自己肖似的臉。小遠放聲大哭,含糊不清的喊爹爹。

  李惜遠越聽越生氣,越聽越想找唐春色的不痛快。

  唐春色是一塊燙手山芋,後有安風和自己的伯父父親做靠山,本身唐家的勢力也不容小視。假如一定要找他的不痛快,白晚照和白情蔚全部難逃,自己這邊也不好交待。朝廷與武林的風波平息已久,再起風雲便人心向背。

  但也不是沒有修理他的辦法,李惜遠微微跺步,心裡一邊想怎麼為這件事善後把兒子順利帶回宮裡,一邊思考唐春色這混蛋該怎麼收拾。

  唐春色在為什麼生氣他還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白晚照正在四處派人去找一個上午來過軍營抱著孩子的俊俏少年。也知道這俊俏少年是去山上找白晚照的時候失蹤的,還知道這白晚照是和王遙霧一起上山的。

  李惜遠抱著孩子坐在床前,良久道:“春色,我當然不會為難你。這世上有人以為皇帝便可以橫行,實在是笑話。你犯的錯就是死罪也夠了,但我不會殺你。晚照和遙霧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只想著他們年齡相近,品貌相當,興趣相投,身世和成長的環境全都相仿,在一起會比較融洽。沒有想到他們在一起同吃同玩,時間久了,會有變化。”

  這話說的很含糊,一個字也沒有說的清楚,但字字句句都另有所指。什麼年齡相近,品貌相當,興趣相投,李惜遠皇帝不做,去保媒只怕也會成就斐然。

  唐春色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睛裡波光閃動。李惜遠第一次看他這麼委屈難過,他竟然敢私藏自己的兒子,真是活該。

  李惜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對白晚照會變心很是意外,難得看見唐春色有現在這種真正老實乖巧的樣子,狠心繼續欺負他。

  “春色,你們都太年輕,可以算是孩子。少年人變了心意,誰也攔阻不住,無論什麼,都要兩個人都願意才好。就算是現在變了,從前也是好的,你別放在心上當回事。等你到了朕這個年級就明白了,小孩子家家說的話都是不能當真的。說的時候是真心真意的好,變也是真心真意的變。”

  他其實也只不過比唐春色大不到十歲,站在長輩的位子上教育唐春色實在有些不靠譜。但他心花怒放,不介意自己這麼說顯得老了點。

  唐春色本來不大相信,他雖然聽的真真切切,總想著一定有什麼蹊蹺,是因為白晚照和自己通信時間周折太慢,還沒有來得及告訴自己的。

  可李惜遠字字句句都坐實了白晚照和王遙霧的話,他心裡幾乎疼的裂開來,奔跑時受的內傷漸漸有些壓制不住了。

  李惜遠抱著孩子,看唐春色的神情真正的委頓下去了。唐春色眼睛裡的淚水終於落了出來,沿著他雪白的臉滑下去,打在絲面的被子上,又沿著被面滾落下去,漸漸融進絲面里成了略為深色的淚痕。

  唐春色捂住胸口的手放開,抬起頭想說些什麼,才張開口就噴了一大口血在背面上,悄無聲息的倒下去了。

  李惜遠嚇了一跳,手在一瞬間變得冰涼。他察看過唐春色的經脈,知道唐春色輕微的真氣逆轉,那應該是因為施用輕功時間過久,奔波來去造成的。

  現在看這樣子,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就算治的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從前的程度。李惜遠心裡喜歡他,才會拿白晚照去氣他,看見唐春色臉色慘白,一顆心幾乎停在胸腔里,追悔莫及。

  李惜遠把孩子放在床尾,扶起唐春色,送真氣進去察看他的情況,臉色越來越黯然。每個人都有他自己鍾情的人或事物,這就是人的弱點。唐春色的弱點就是白晚照,也許開什麼玩笑,受什麼打擊也不要緊,但是不能拿白晚照來刺激他。

  他默默運氣助唐春色在體內遊行三周天,才把唐春色放了開來。雖然唐春色的內傷要慢慢調養,至少不會再繼續惡化。心道自己真是上輩子欠他的,他犯了欺君大罪,不殺他就是開恩了,還給他療傷。

  小遠在唐春色的腿上爬來爬去,李惜遠伸手去抱他,小遠立刻爬到唐春色的腳邊,抱住唐春色的一條腿表露出死活不過去的架勢。

  李惜遠儘可能露出溫柔一點的表情,他沒怎麼哄過孩子,可眼前是他的兒子,骨肉天性也是親近的。

  小遠抱住唐春色的腿,又是害怕又是難過,聲嘶力竭,嚎啕大哭著喊:“爹爹、爹爹。”在他的心目中,唐春色好好的不理睬他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現在對面的壞人又一直伸手過來想抓自己,這到底是什麼狀況,簡直是太可怕了。

  李惜遠皺眉看著他滿面淚痕,悽慘至極的小模樣,恐怕就是他親爹……咳、咳……也就是自己,死在這他都沒那麼傷心。

  一聲聲飽含深情的爹爹本該感人萬分,但李惜遠聽起來實在刺耳。他走了幾步到床尾,抓住小遠的衣服把他拎了起來。

  小遠著力掙扎,掙扎不開時在李惜遠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下去。李惜遠手一松,小遠掉在唐春色身上。

  唐春色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睛。小遠尖叫著往他懷裡爬,他實在被李惜遠嚇的不輕,看見唐春色的眼皮動了,簡直和看見救星一樣。唐春色伸手輕輕環住他,小遠貼在他身上,不住的抽噎,倒是不再流淚了。

  李惜遠無可奈何,苦笑道:“春色,你覺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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