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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從始至終,五齋和尚都不曾強迫過他,即便真是陷阱,那也是願者上鉤,有欲方求。

  為了那場不一定會被實現的重逢,趙河終是與五齋和尚達成協議,他將傾舉國之力助五齋和尚得道成佛,而五齋和尚也將盡一切所能來延續他的生命。

  然而正如五齋和尚占卜出的結果,眼見著自己壽元將盡,他的檐哥兒還是無影無蹤。

  這時,趙河終是下定決心,化為鬼魅,拒入輪迴。

  到了這個時候,趙河反而徹底看開。

  他活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人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力和榮華也都享受過了,對這個沒了檐哥兒的人世,他已是了無牽掛。

  無論五齋和尚許給他的承諾能否實現,他都不會損失什麼。

  即便成國會因為他的執念而斷了根基,損了國運,那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反正,當他死後,這個國家也不再屬於他了。

  有了這樣的覺悟,趙河便行動起來。

  親自操辦好自己的葬禮之後,趙河便毅然決然地走進了早已布下聚魂法陣的密室,親手了結了自己的人生。

  五齋和尚用事實證明了“出家人不打誑語”。

  正如五齋和尚事先說過的,心有執念之人更容易化為鬼魅,再加上聚魂法陣的輔助效果,趙河死後,絕不會魂消魄散,定會化為鬼魅,滯留人間。

  但五齋和尚卻沒有告訴趙河,化為鬼魅的過程有多痛苦,眼睜睜看著“自己”腐爛消逝又是怎樣一種折磨。

  偏偏五齋和尚布下的聚魂法陣還有著鎮魂的效果,趙河只能漂浮在狹小的密室里,無法移動,更無法離開,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也是一無所覺。

  那一段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枯燥乏味到讓人思維停滯的日子險些讓趙河瘋掉,但他終是熬了過去,等來了重生為人的轉機——

  他的孫子,興和帝趙煜出現了。

  趙河並不認識這個在他“去世”之後才降生到人世的孫子,但一看此人的五官長相,再一看他失魂落魄的表情,趙河便知道,這是最適合他的身體。

  更讓趙河開心的是,既然此人能夠找到這裡,那他的檐哥兒就一定已經回到了人世,而且與他的子孫後代有了聯繫——知道這處密室所在的人只有趙河、五齋和尚和歐檐,餘下的,都在趙河死前就已經離開了人世。

  興和帝趙煜那時一心求死,對看不見的趙河也毫無防備,趙河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將趙煜取而代之,奪走了他的身體。

  但讓趙河微感失望的是,奪舍之後,他沒能從趙煜的身體裡獲得記憶,對外面的情況仍舊是一無所知,只能從趙煜的衣袍判斷出他就是如今的成國皇帝。

  不過,當趙河走出密室,久違地重見天日的時候,一看皇宮裡的破敗之象,他便知道,國運已盡,大廈將傾。

  但那時的趙河既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也沒有力挽狂瀾的興致,直接按照自己與五齋和尚的約定,在永泰宮外的幾棵老樹上系了指定數量的絲帶,放出“朕已歸來”的信號。

  時過境遷,五齋和尚卻依舊是個守信之人。

  趙河剛把信號放出去不久,幾個禪宗的俗家弟子便冒了出來,要將他從皇宮裡接走。

  臨走之前,趙河特意去了趟內庫,一方面要取走那些自己特意收藏在內庫里的珍寶,另一方面卻是想要確認歐檐是否也像他一樣死而復生。

  了結生命之前,趙河並未將內庫的秘密傳承給太子,而是使其變為了只有他和歐檐才會知道的秘密——這個地方,是連五齋和尚都不知道的。

  未能從趙煜的身上找到開啟內庫的鑰匙,趙河便生出了鑰匙已被檐哥兒取走的懷疑。

  親自到內庫里一看,趙河便發現,他親手雕琢的兩塊玉佩不見了,幾樣最有價值的寶貝兒也沒了影蹤,而且就現場遺留下來的痕跡判斷,東西剛被取走沒多久,與他也就是前後腳的工夫。

  趙河頓時捶胸頓足,憾而扼腕。

  只是錯過就是錯過,此刻也不是眷戀兒女情長的時候,趙河只能轉過頭來,與禪宗的弟子一起離開皇宮。

  走出皇宮,趙河才知道,京城已經被叛軍圍困。

  受此事影響,他雖出了皇宮,卻無法立刻離開京城,只能躲在五齋和尚為他準備的宅院裡,一邊適應新的身體,一邊了解當今世界。

  趙河很快得知,他的新身體來自他的孫子,已經成為成國最後一位皇帝的興和帝趙煜。

  更讓趙河驚訝的是,五齋和尚竟然還活著,而且在禪宗的地位也變得舉足輕重,被美譽為五齋尊者,與當年那個被排擠到京城為凡人皇帝看家護院的落魄和尚不可同日而語。

  不等趙河把這些事情消化乾淨,他便發現新朝的皇帝竟然是嫁過人的,而且所嫁之人——慶陽伯府的三少爺歐陽——極有可能就是他在尋找的檐哥兒。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歐陽都像極了他的檐哥兒,只可惜,自打這位皇夫被新朝的皇帝接回京城,便極少離開皇宮,更別說在宮外拋頭露面了。

  為了確認歐陽的身份,趙河不顧禪宗弟子的催促,執意在京城滯留了數月。

  功夫不費有心人,趙河終是等到了機會,目睹了歐陽的真容,也就此認定,那就是歐檐,他心心念念的檐哥兒!

  容貌可以改變,但氣質和氣度卻很難改變,還有那撇一下嘴、挑一下眉都能讓人恨得牙根發癢的表情儀態,更是旁人模仿不來!

  趙河頓時放下心來,命人將裝有花箋的漆盒給這位皇夫送了過去,然後便在禪宗弟子的護送下,離開京城,前往禪宗,與五齋和尚相見。

  第160章 另闢蹊徑

  趙河與五齋和尚的協議並沒有因為趙河的復活而結束, 相反,這只是另一個協議的開始。

  離開京城之後,趙河在禪宗弟子的引領下, 見到了已經鬚眉蒼白的五齋和尚, 與他就後續事宜展開商議,

  後續,這是趙河與五齋和尚全都想要得到的。

  雖然趙河告訴歐陽, 長生對他的誘惑早已超過榮華富貴和帝王權威,但長生只是一種美好的理想, 榮華富貴和權力才是可以掌控的現實。

  在享受過一言九鼎、至高無上的權力之後, 趙河雖沒了在比當年更加嚴峻且又嚴苛的環境下重來一次的興致,但若是有人把權力送到他的手邊,他也一樣會伸手將其握緊。

  早在趙河離開人世之前,他就已經為復生之後的事情做好了安排, 培養了一支只效忠於他的死士軍團。當他去世之後,這支軍團也沒有解散消失,而是蟄伏起來,潛藏於民間, 悄無聲息地孕育後代,收養孤兒, 將這些孩子撫養長大, 然後教授武藝,灌輸忠心,確保他們的皇帝陛下死而復生之後, 不會無人可用。

  與五齋和尚見面之後,趙河便取出自己從宮中帶出來的信物,將這些蟄伏的死士後代召集起來,又從五齋和尚的手裡調用了一部分禪宗弟子,為他與五齋和尚的下一步合作展開布局。

  趙河想要的後續是再一次掌握住在人世間呼風喚雨、隨心所欲的權力。

  而五齋和尚想要的後續則是在禪宗失去對新朝的掌控之後,另闢蹊徑,通過重新扶植新的凡人勢力,避開與道宗之間的利益紛爭,進而將禪宗的影響紮根於民間,使禪宗可以廣收信徒,吸納信仰之力,最終實現以信仰之力取代靈力的宏偉目標。

  雖然五齋和尚是受到同門之人的排擠,這才被迫來到京城,做了凡人皇帝的結界法師,但也因禍得福,因此開了眼界——當五齋和尚的師兄弟們還在宗門裡做著成佛美夢的時候,五齋和尚已經意識到靈力匱乏的末法時代里,修者將要面對怎樣的危機。

  天地間的靈氣正在日漸稀薄,而且終將消散,消失,到那時,通過靈氣轉化為靈力來增加自身修為的修者也將不復存在。

  意識到這一點的修者當然不會只有五齋和尚一個,但不同於其他修者逆來順受或是順其自然的應對,五齋和尚的選擇是開闢一條新路,迎難而上,逆流而行。

  靈力並非不可取代,禪宗的先輩就發現,信徒們的信仰之力雖不如靈力乾淨純粹,但卻因為來自人類的魂魄而有了生生不息的可能,可以如莊稼種植一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只是,一如真正的莊稼種植,能夠從信仰之力的傳播中受益的只有莊稼的種植者,也就是信仰的創造者,而莊稼本身和種植莊稼的土地,也就是信徒,卻是有害而無益、

  這與道宗提倡的道法自然的理念完全相悖,與其他修者宗派也有這樣那樣的利益衝突或是理念衝突,剛一提出,就被幾家宗派聯手打壓。再加上那時候的天地靈氣還算充沛,禪宗並不需要為了門下一個不成氣候的小流派而與其他修者宗派為敵,便自行禁錮了這種修煉之法,使其成為禁忌之說。

  即便是時至今日,這條路也依舊難走,更不能堂而皇之地走。

  為此,五齋和尚才選擇了趙河這個曾經的皇帝。

  趙河了解凡人的心思,知曉朝廷的禁忌,可以讓五齋和尚需要的信仰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來,再以最快的速度傳播出去,卻不引起凡人皇帝的注意,招來世俗權力的打壓。

  這三年,趙河主要就是忙於此事。

  只是一開始的時候,局面竟比趙河與五齋和尚預想到的還要更加艱難不順。

  不知什麼緣故,新登基的華國皇帝竟然對鬼神之事極為忌憚,特意安排了人手,在民間監控此事。連重新修訂的律法都將此事納入進去,所有不在《禮經》記載的神仙皆被視為偽神假仙,所有不被《禮經》認可的祭祀皆為yín祭。主持yín祭的法師更是會被視為招搖撞騙之徒,一旦被官府知曉,立刻收押入監,大刑伺候。

  趙河與五齋和尚很是損失了一些人手才摸清了官府的底線,為他們想要傳播的信仰確定了名稱、內蘊和姿容。

  姿容是信仰創建中最為重要的一步。

  信仰之力無法像靈氣那樣以原始形態被修者直接吸納,必須以實物為載體,存儲在特別煉製的器物之內——為了便於傳播,這個器物通常會被制為神像,其外觀和造型也必須是易於被信徒們接受的模樣。

  等神像內的信仰之力沉積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才能被修者提取,吸納。

  而這個神像,便是信仰的姿容。

  這一步完成之後,趙河便為他與五齋和尚聯手打造的新基業築好基石。

  趙河本人也終於有了空閒,可以騰出手來,將精力轉向他兩輩子的執念——

  檐哥兒。

  有了當年的教訓,趙河並不覺得自己一亮身份,已經變成歐陽的檐哥兒就會俯身下拜,直接臣服,特意花費了一些精力,為如今已是皇夫九千歲的歐陽布下了一個局,坐等他自行入瓮,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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