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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踱進了浴室,睡意矇矓的找了牙膏跟牙刷,她坐在馬桶上開始刷牙。

  又作夢了。

  同一個夢——一個哭泣女人的夢。

  知恩不了解自己為什麼會作這樣的夢,對於女人是誰,她一點概念也沒有。

  她從沒在夢境裡看過女人的臉,只聽過女人的聲音。

  對不起……

  夢的最後,女人轉過頭,總是說這三個字。

  她的聲音跟霧氣一樣模糊,就如同她的身影

  唯一令知恩覺得清晰的,是女人無聲淚水裡的悲傷。

  那椎心刺痛的悲傷。

  有幾次,知恩作了夢醒來,還會發現自己眼角有淚。

  感同身受。仿佛她也有過同樣的傷痛。

  對自己有如此的反應,知恩依舊無解。

  會是跟“以前”有關嗎?

  知恩的秀眉蹙著,她從馬桶上起身,開始漱口洗臉。

  冷水驅走了她的睡意,她把毛巾掛上架,出了浴室往廚房走去。

  她從冰箱拿出吐司,然後把它們送進烤麵包機里。

  趁這段空檔,知恩走回臥室換衣服。

  她隨意的挑了米色的套裝和黑色的高領上衣,然後穿上黑色的褲襪。

  當她戴著耳環從臥室跨出,吐司剛好從烤麵包機里彈跳出來。

  知恩把麵包用瓷盤盛上,找來了杯子,再從冰箱拿出果醬和牛奶,然後將所有的東西端到客廳去。

  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她開始享用今天的早餐。

  一個人搬出來住已經兩年了,在這之前的前一年,她一直待在冉家養病。

  因為車禍的關係。

  那場車禍沒有造成她任何外傷,卻帶走了她記憶的一部分。

  她忘記了一些事情,一些應該是重要的事情。

  但是是什麼,從沒有人告訴過她,而她自己連點蛛絲馬跡也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不深究了。

  知恩面對自己失去的記憶,沒有太多的追尋。

  失去的記憶也只不過是回憶,過去的事就算回想起來,還是過去。

  車禍後的知恩,對事情看得很淡。

  雖然沒有受傷,不過在父親冉昭雄的堅持之下,知恩在家休養了一年才被准許出去工作。

  就在外出工作的同一年,知恩說服了父親讓她搬出來一個人生活。

  她想讓父親知道,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手機的和弦鈴聲飄了過來,知恩從吃了三分之二的早餐中抬起頭,她抓來擱在沙發上的隨身包包,拿出閃著藍色光芒的機子。

  “我是冉知恩。”

  “我大張,已經到了。”

  “給我五分鐘,我馬上下去。”

  收了線,知恩關上電視,把牛奶喝完,然後咬著剩下三分之一的吐司,拿了隨身物品及外套,穿上了一百零一雙的高跟包鞋,匆匆的出門搭電梯下樓。

  離開冉家,知恩在一間專門出版設計刊物的雜誌社找到採訪記者的工作,公司不大,薪水不高,工作也繁重,但是對知恩來說,很足夠。

  因為她感到自由。沒有人約束的自由。

  非常諷刺。原本在家,有著家人的保護,應該感到安全舒適,可是知恩卻覺得約束;對於家人的過度關心感到約束。

  雖然他們什麼都沒告訴她,雖然眼前的事物跟她所剩的記憶沒有什麼差別,但是知恩知道,他們時時不斷的擔心與關懷,一定跟她忘卻的回憶有關。

  他們的眼神……瞞不了她。

  只是他們不願意說,知恩也不勉強,如果忘記代表重新開始,她就當一切從來沒發生過。

  畢竟,她活著,而生活還要繼續下去。

  推開老舊公寓的鐵門,冷空氣灌進,立冬才剛過,天氣說變就變,寒流讓氣溫一下下降了十幾度。

  知恩縮著脖子關門,邊走邊把外套穿上。

  大張站在車旁,兩手插在外套口袋裡,看見知恩出現,他揮揮手。

  “怎麼不在車裡等?”知恩望著他凍得有些發紅的鼻頭,疑惑的問。

  “想透透氣。”大張笑說。

  知恩沒多問,走向前,大張在她自己開車門前,搶先一步替知恩把車門打開。

  知恩微楞地看了大張一眼,還是彎身坐進副駕駛座里。

  她拉著安全帶,語氣平淡地開口:“今天的資料在哪?”

  大張坐進駕駛座,從後方位子拿了一個牛皮紙袋給知恩。

  “只有一些,因為對方行事低調,所以資料有限。”大張說,“這個設計師非常忙,也不接受採訪,樂可親自到訪好幾次,每次都因為對方出國而撲空,想採訪他有些難度,沈姐才想派你過去試試看。”

  知恩的工作能力在雜誌社裡是數一數二,雖然才入社兩年,卻已經快取代一些老前輩的位置,深受總編沈姐的重用。

  “那我們現在去,有辦法見得到人?”

  “根據他助理的說法,今天早上十點他會從他的工作室出發去機場,所以在這之前他應該會在他的工作室里。”大張邊說邊把鑰匙插上,發動車子。

  十點?現在已經七點四十分了。

  知恩皺起眉。“你應該早點來接我的。”

  大張轉著方向盤,把車從路旁開出。

  “你昨天忙到凌晨三點才回家,我想讓你多睡點。”大張的語氣很溫和,甚至有些溫柔。

  知恩聽了,垂下睫,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以後不需要這樣。”她淡淡的說。

  酷酷的臉龐沒有感動或害羞,對於大張的話,知恩表現得無動於衷。

  他喜歡她,知恩曉得。

  兩人共事了那麼久,只要不太駑鈍,是很容易感覺到大張對她的想法。

  只不過,知恩並沒有意思。

  應該說,現在的她,對於感情,態度很保留。

  為什麼?知恩也不清楚,只是直覺她對談情說愛有些畏懼。

  可能,跟她夢見哭泣女人也有影響吧。

  知恩無聲的嘆了口氣,抬頭,往車窗外看去。

  冬季的天空,很少有陽光,灰濛濛的天色籠罩四周。

  看起來,今天有可能會下雨。

  回過神,知恩低頭,慢慢的閱讀起受訪者的資料。

  喀喀的打字聲此起彼落,書籍資料淹沒出版社裡每一張辦公桌。

  冉知翔認真的在筆記本上寫上註記。

  啪的一聲,筆芯斷了,他看著斷了一截的鉛筆,擰眉。

  五分鐘前他才把它削好的。嘆息,知翔伸手,在桌上的置物盒裡找到簡易削鉛筆機。

  找了張廢紙,才把筆放入,驀地,一個粉色的紙袋出現在他眼前。

  知翔抬頭,看見清風笑容滿面,他揚起嘴角,開口:“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清風說,“這是土產。”

  不用看、不用問,知翔光聞就知道,袋子裡是膩死人不償命的甜點,向清風的最愛。

  他收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前年畢業,為了接掌父親的出版社,知翔進了自家公司從基層的小編做起,那個時候,清風早陪著新婚老公到法國拜師學藝,學習新的甜點技術。

  這一去,就是三年。充滿變化的三年。

  “我去冉家,阿鵲姨跟我說的。”清風回道。

  聞言,知翔一楞,他點點頭,“喔,你去過我家了啊。”

  他笑笑,開始削鉛筆。

  清風挑眉瞧著知翔的態度。“怎麼?怕我知道什麼事嗎?”

  知翔的手停下。“你聽到了什麼?”

  清風頓了頓。“沒錯,我是有聽到些什麼,所以才過來。”她拍拍知翔的肩膀,“現在有空談談嗎?”

  知翔沉默。然後,他抬首,望著清風,臉上有些無奈。

  “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清風的性子,他略曉一二,她要知道,肯定天翻地覆。

  “不說?那麼,你認為我會聽你的話罷手嗎?”清風的語氣很平靜,臉也是笑 的。

  但是知翔瞅著那張笑臉,頓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也是,說與不說,一樣慘,只是慘的對象不一樣。

  想了想,知翔終於還是妥協,他頷首。

  “這裡人多,換個地方,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吧。”他溫吞的開口。

  風起,梧桐葉跟著晃動,沙沙作響。

  冉知恩站在門口,看著高聳的梧桐樹,臉上有些淡淡的情緒。

  她好像看過它……

  “你在看什麼?”大張停好車,走近知恩背後問著。

  知恩轉過頭,“梧桐。”

  大張聞言抬首,語氣驚嘆,“好大的樹!現在都市很少人會在自家院子種這麼大的樹了,室內設計師的辦公室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樣。”

  知恩微點頭,沒有多言,她看看表,“走吧!時間不多了。”

  她說著,直往前走,大張跟上了知恩的腳步。

  兩個人穿過紅磚搭建的矮水泥牆,踏上鋪著連接主屋的石板路。

  昨夜下過一場雨,泥地上還有些未乾的小水窪。

  路的兩旁種滿了各式的綠色植物,像個小型森林,包圍著古樸的平房建築。

  屋子的大門是日式拉門,原本是紙糊的窗框,換上了霧面玻璃,木頭的部分漆上了墨咖啡色。

  知恩慢慢的推開,門板在軌道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連帶搖動了門上掛的風鈴。

  她踏入門內,小小的玄關牆面掛著一幅櫻花盛開的水彩畫,地上鋪著黑色玄武岩,進門的左手邊則是一個”型的木製鞋櫃,跟拉門一樣是墨咖啡色,柜上擺了三盆迷你盆栽。

  熟悉。從樹開始,沿路的景致都讓知恩覺得熟悉。

  但明明,她是第一次來這間設計工作室,不是嗎?

  那她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請問……”突地,背後冒出了聲音。

  知恩轉頭,發現與玄關相接的原木地板,不知何時站了一名扎著馬尾的女子。

  職業笑容翩然揚起。“你好,我是冉知恩,設計家雜誌的採訪記者,前陣子有來過電話,想訪問貴工作室的老闆,不知道方不方便?”知恩邊說邊遞出名片。

  女子楞楞的站在原地,她一臉訝異的瞅著知恩,手握著名片停在半空中。

  知恩看著她的表情,笑著又喚了她一次,“小姐?”

  女子回神,連忙點點頭,請他們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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