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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小時余後,才有傭人來喚他吃晚飯,飯桌上的氣氛很微妙,父親什麼也不知,還是笑呵呵地一筷子又一筷子地給自己和母親夾菜,可母親臉上,卻難看得緊。

  “老婆,誰惹你不高興了?”顧明生又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得出來。

  陳蓮春冷冷地回看他一眼,小紋玉眼骨碌一轉,忙搶話道:“剛剛有阿姨來找媽咪!”

  他還要繼續說,陳蓮春就敲了敲桌面道:“好好吃飯,都不許說話了。”而後她就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望著顧明生笑了。

  本以為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可沒過多久,父親突然就被當做毒販給抓了,正在母親焦頭爛額的時候,那個面目溫柔的阿姨又來了。

  這一次小紋玉學乖了,沒有聽陳蓮春的話回房待著,而是躲在樓梯口偷聽,可畢竟聽不太清楚,只隱約聽見那女人說‘我可以幫他’‘你自願離開’‘永不回顧家’‘決不可讓他知曉’‘孩子可以留下’‘隨你答不答應’‘他等不起’……

  而母親自始至終只聽著,末了才應聲道:“……好。”

  小紋玉總覺得那聲‘好’滿含悲痛和不舍,因而一直默默記著,加之後來從厲英眉那裡得到的消息,才足夠推知了。

  只是那時他尚不理解,茫然之中便突然得知父母離婚的消息,而後他被陳蓮春帶離了顧家,帶離了生父和過往,自此改姓作陳。

  這便是玉上第一道裂痕。

  美國女詩人艾米莉·狄金森曾寫詩說: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那時六歲的陳紋玉,已會這樣想了:我本可以忍受平凡,如果我不曾輝煌。

  他性子雖不驕縱,可畢竟一直養尊處優,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住到九巷這種鬼地方,衣食堪憂,周圍之人又冷漠異常,再也沒人會把他捧著了!

  且說陳蓮春,她過去有多麼愛他,那十年裡就對他有多麼狠。這種狠,乃煉鐵煉鋼,育他獨立於世、不信人情、心態冷淡。

  陳紋玉不可否認的是,自己是恨過她的,恨這個莫名其妙就要離婚、還要帶著自己一同苦難、寧可屈尊做女工都不接受父親救濟的女人。

  直至後來,他知曉父親娶了那個面目溫柔的阿姨,知曉那日的兩個孩子居然是父親的骨肉、是自己的親弟弟,他才恍然,不是母親突然狠心背棄了父親,而是父親本身就背棄了他和母親。

  恨,不會消亡,唯有轉移。

  於是他在陳蓮春面前愈發乖順起來,他想:既然只有母親,那就把她當做全部吧,這也未嘗不可。

  因而那一年暑假,陳蓮春跳樓自殺後,玉上的第二道裂痕便產生了。

  當一個人痛失所有,會怎樣呢?

  你若拿這個問題去問陳紋玉,他定會冷冷告訴你:消亡。

  話雖這麼說,就這樣白白死了豈不是太無趣了?消亡之前,總該做點兒什麼,做什麼呢?自然是復仇。向誰復仇?自然是顧家人。

  別人都以為他乖順慣了,肯定沒什麼害人的心思,殊不知他心裡冷然之極,單舉一例你便能知。

  九巷十年,對門方家,有一俏女,小名菜菜,頗黏紋玉,他雖亦笑,心裡所想,卻是以下:

  你總衣著光鮮,笑語晏晏,然與這破敗九巷格格不入。我心道,你這女子倒是天真,既已入塵‘歸隱’,為何不認清現實?需知人存活於世,如何修飾外在,也蓋不住靈魂低下的事實。

  可懂?他才是真正會隱藏自己的人,不管面上對你如何,心中都是冷淡的。

  若說世上有誰能窺得他一縷心思,二十多年了,也只出現兩人而已——一個是趙廉、一個是賀靈炎。

  可這兩個,也都不是世俗之人——一個離經叛道,一個皈依我佛。

  言已至此,迴轉前初。

  陳蓮春逝後,他秉承她的遺願回到顧家,可卻不能答應她安穩。

  面上他委曲求全,可背地裡真夠陰險的。單是他做的那些所謂的趣事,說出來都讓人覺得他可怕。

  這第一件趣事,是藉由顧轅的態度離間倆雙胞胎兄弟、藉由顧明生的態度離間他們一整家人。

  而第二件,則是任由趙廉‘潛伏’在自己身邊做各種無謂的暗示。是了,他早知道趙廉的不懷好意,之所以還頻繁地去租屋找他們,只是讓自以為聰明的趙廉替自己去影響顧轅。他那時同顧轅說的‘我是在縱容你變成個同性戀’是實話、真心話,只是當事人不甚理解罷了。

  再說第三件,便是陳紋玉使了各種法子讓別人(尤其是林時雨她自己)回憶起‘陳林’交替之事、知曉他的【嫡】大少爺身份:宣揚出‘三顧’美食所指代的其中一人是顧紋玉;拉一條大紅橫幅、被各種舉報後,借用警察局長之女厲英眉不論人身份地位的疾惡如仇,讓外人知曉到這家店的黑心老闆就是顧氏大少爺;慫恿顧明生在‘春生酒店’辦除夕宴為自己開路立名,順便憑著‘春生’二字和‘父親獨寵’氣一氣林時雨,只是沒想到後來出了轉讓股份一事,導致家宴上他與眾人當場鬧掰,害的他開連鎖餐廳的理想都沒來得及實現,更別談實施完美的後續對付計劃……

  然後是第四件……

  等等,竟然還有第四件?

  當然有。

  陳紋玉雖把真相全盤挑明,卻知夜宴鬧劇並未結束,且不論林時雨和顧轅的後續如何,單是顧轍就不可能安然放過他。

  而他偏偏要趙廉送他回九巷,自然有他的用意。那會兒趙廉還算是顧轍一夥的,他這是在給顧轍機會,叫他能找過來並對付自己。除此之外,讓趙廉見到自己的脆弱和堅強,順勢收攏趙廉本就開始偏向自己的心。

  第二日果如他所料,顧轍找了來,並且一頓痛哭痛罵。而他一夜風寒,怎能不病?昏迷就醫後,顧明生親自來了,把顧轍帶回去後應該就禁了他的出行,故而陳紋玉半年都沒見到他,一直平淡無趣。

  這第五件事嘛,易猜得很,自是指他二十歲生日時消失半月。他出院回九巷那天,一見那二樓就滿心驚喜,忙悄悄叫了賀靈炎來幫他拾掇,近半年時間,才勉強能住。

  你說他故意躲起來幹嘛?自然是為了引起顧明生的注意,進而引起正在放暑假的顧轍的注意。才半年而已,他已覺這安穩的布衣生活乏味到他寢食難安了。

  七月一號他回到一樓,顧轍果然到九巷來了,照舊拌幾句嘴動幾下手,這可讓他覺得舒坦多了,待顧轍走後,他只哈欠兩聲就睡過去,儘管之前他已失眠好久。

  可陳紋玉自然不會容忍顧轍一直對自己打罵自如,他尚在想法子治他,顧轍這傢伙就自己撞槍口上了。

  那次顧轍說是叫他去明和西側租房收拾東西,可未到巷口突然發起瘋來。

  後來他被顧轍拖上車,滿腦子裡全是:強吻我後還打我一巴掌,你以為就完事了?

  那麼,想到該用什麼方法來整治顧轍了嗎?呵呵,自然是把他也帶上那條路,搞基的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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