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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滿是塗鴉的牆前面抽菸,偶爾過路的車燈會一瞬間照亮他疲倦的面容。一支煙快抽完的時候,謝明玉出來了,像一個中途被趕出教室罰站的中學生,他靠在牆上,低著頭一副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的樣子,兩個人都不說話。

  謝暄將菸頭彈遠,猩紅在黑暗中一閃就熄滅了。謝暄說:“我們在一起怎麼就這麼難——”這不像是詰問,倒像是精疲力盡之後的喃喃自問。

  謝明玉漆黑的眸子看著遠處,說:“既然這麼難,那就不要在一起了。”

  謝暄扭過頭,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看,辨別他話的真假。

  謝明玉避開他的目光,望著右前方的一個足浴中心的招牌,說:“你去找你的周南生,我過我絢麗多彩的生活——”

  “謝明玉!”謝暄的眼裡迸出怒氣,臉部肌肉緊繃。

  謝明玉毫不膽怯地回視,微揚的唇角有絲不為人察覺的嘲諷和傷感,“難道說得不對嗎?如果到最後不得不面對倦怠、厭煩,甚至互相怨恨,不如現在就分開,好歹還給彼此留點美好的方小說西,以後想起來,還可當場不錯的艷遇。”

  謝暄很長時間沒說話,只是看著謝明玉,像看一個陌生人,“這是你想要的?”

  謝明玉沒回答。

  謝暄臉部的表情慢慢冷下來,宛若大理石般冷硬,他的目光穿過牆,似乎飄到了遠處,“在英國念書的時候,我看過一部法國電影,一對中年男女在他們最相愛的時候決定分手,為了避免那必將來到的厭倦和懈怠,他們決定將他們的愛情定格在盛開的時候,給彼此留個最好的記憶以供日後的懷念唏噓。一同看這部電影的同學極度地推崇這種做法,認為這種一種常人無法企及的勇氣,然而我卻懷疑,無法面對人生所有的面目,這到底是勇敢還是心虛?”

  他的目光盯住謝明玉,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謝明玉,我不要什麼令人稱羨的艷遇或者轟轟烈烈肝腸寸斷的回憶,我就要一輩子。”他說完,就走到馬路對面,坐進了那輛邁巴赫,離開了。

  謝明玉知道,他成功地傷到了謝暄。

  謝暄開著車,腦子裡被憤怒、失望、傷心包圍,混混沌沌也不知在往哪邊開,等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正在前往周塘的路上,這個時間,周塘早已安靜下來了,而老太太肯定也進入睡眠了,他知道自己這時候過去將是多麼不合時宜,他會吵醒老人,所有人都會為他的到來手忙腳亂而睡不好覺,甚至還有可能打擾到鄰居,他應該馬上掉頭回去,明天公司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他處理——

  他一直懷疑劉家在美麗島的秘密基地原本應該是個軍事基地或者軍資倉庫,他派人找了幾個有名的歷史學家和工程師實地考察了一番,據他們的初步鑑定,這應該是建國前後的工程,很有可能是當初國民黨建的秘密軍備倉庫,基地的結構複雜龐大,劉家僅僅開發了一部分,裡面很有可能還儲藏著當初的軍備——如果這個發現屬實,那麼美麗島又要大熱一陣,這是謝暄捏在手裡王牌,對此的保密工作他做得相當到位,爭取在最合適的機會曝光,而他原本的計劃也要做相應的改變。

  他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太多太多的雄心壯志要實現,他沒有那樣多的精力放在兒女情長上,然而儘管心裏面再清楚不過,車子還是往周塘一路飛馳。

  他到周塘的時候已是午夜,夜空靜靜的,薄薄的,有幾顆星子,也是靜靜的,薄薄的,村巷裡偶爾聞一兩聲狗吠,叫得整個村落更加靜謐。

  開門的是保姆,帶著一臉睏倦,見到謝暄嚇了一跳,“謝先生,您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謝暄朝樓上看了一眼,沒說話。保姆趕緊將謝暄讓進屋裡來,臉上帶著一種不安小心地看著謝暄。謝暄看她一眼,“我過來看看老太太,這麼晚攪擾你們了。”

  保姆鬆了口氣,連連擺手,“沒有沒有,謝先生從蕪和過來的?我給您做點方小說西吃吧,這麼遠過來,還開夜車很累吧——”

  謝暄沒拒絕,他確實餓了,保姆就到廚房給他下雞蛋面。照顧老太太的護工鄭阿姨也下來了,原本謝暄跟鄭阿姨說過下午會過來看老太太,結果鄭阿姨等了一下午,也沒有等到謝暄,還以為他工作忙過不來了,“老太太下午還問起你了呢,問你怎麼還不來?”

  謝暄覺得很愧疚,“老太太睡了吧?”

  鄭阿姨說:“睡了,老人現在睡眠少,早上四點不到就醒來,晚上七點就得上床,但不是馬上睡著,人老了,就膽兒小,得開著燈睡,我給她在床頭點盞香薰燈,有時候就給她放點兒戲曲,她愛聽這個,也愛聽周璇的歌——”

  謝暄點點頭,“下午有事絆住了,老太太等了很久?”

  “也沒有很久,老人如今記性不好,先頭還巴巴地盼著呢,轉眼又忘了,就是現在實在不愛動,怎麼哄都不肯起來走走,這樣對身體不好。”

  謝暄站起來,“我上去看看她。”

  鄭阿姨原本想說還是明天再看吧,但看看謝暄神情,還是將話咽了回去,只說:“那你小聲點兒,老人現在特別敏感,晚上容易醒。”

  謝暄輕手輕腳地上了樓,老太太的房間裡還亮著香薰燈,空氣里瀰漫著令人靜氣凝神的香味,老太太睡在那張她和老爺子共同的大床上,顯得格外地輕,格外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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