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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靜在肚子裡腹誹半晌,那邊沈宣退去了半步,含笑點點頭說:“這樣醒目多了,純黑的西裝不

  要配太暗色的領帶。”

  “哦。”黃易明漫不經心的脫西裝外套遞給小姐,“那就這一套好了。”

  他轉身去付帳,沈宣一扭頭看見換好衣服的梁靜,一下子笑了:“都穿白的婚紗,你怎麼搞一件

  黑色的?”

  梁靜沮喪的說:“我來自江湖我與眾不同嘛。”

  沈宣走過來幫她系上後腰的緞帶,他動作很自然流暢,畢竟是這個年紀的男人,什麼都經歷過

  了,什麼都歷練過了,只要他想,他能把年輕人做不好的事做得滴水不漏、完美無缺。

  梁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而問:“你真的很高興黃易明結婚?”

  沈宣站起身,拍拍她的肩,在鏡子裡對她微笑:“我只是很高興你恰到時候的來到而已。”

  梁靜扭頭過去望著他,沈宣個字頗高,她微微仰著臉,一字一句的問:“你就沒有覺得黃易明他

  其實很可憐?”

  “退一步海闊天空,”沈宣說,溫柔的看著她,退後半步欠了欠身,鄭重其事。

  “——我有佳兒,從此交付給你了。”

  《博士宿舍樓記事簿》淮上 ˇ 第 77 章ˇ

  沈宣站在遙遠的地方,看見年輕時的自己坐在台階上抬頭看月亮。夜空浩瀚,星河璀璨,涼風如水般浸透骨髓。身後就是他曾以為會和最愛的那個人攜手共老的地方,誰料一朝背叛,頃刻之間就無家可歸。

  他仰頭灌了最後一口啤酒,微微的醉意之間想起來很多事,在最美好最愉快的記憶和年華里支離破碎,殘片只能和血咽下去,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譬如初見,譬如相愛,譬如廝守,譬如共老。

  沈宣慢慢的走過去,看見年輕時候的自己仰著頭,淚流滿面。

  那個時候他哭了麼?他一點都記不得了。

  沈宣緊緊的捂住胸口,痛苦不堪。他伸出手想抓住那個十七年前的自己,然而觸手成空,那個年輕的他站起身在半空中邁出一步,然後直直的從台階下摔落下去。

  沈宣猛撲過去,然而一切已經太遲了。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在樓下摔得四分五裂,血流遍地,悲傷而猙獰。

  沈宣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外面已經是早晨了,今天天氣還不錯,有點多雲不過溫暖濕潤,手機在床邊狂響,沈宣吸了口氣,發覺自己身上冷汗涔涔,心砰砰的在跳,手指發抖幾乎接不了電話。

  他定了定心去接,那邊是蘇隱的聲音在一片喧雜中大叫:“沈宣你到底來不來?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沈宣暴怒:“跟我有什麼關係?!”

  “操!你心是人肉做的嗎!”

  “你他娘才是豬肉做的呢!”

  沈宣摔了手機下床,匆匆換了衣服出門。黃易明的婚禮在京城俱樂部里包了一層樓,那裡是他們以前朋友圈裡打牌唱K熬通宵的根據地,輕車熟路一會兒就開到,那酒店門口搞得金紅喜慶的貼一行大字:恭賀黃易明先生和梁靜小姐喜結伉儷!

  沈宣停了車往後視鏡里看自己一眼,整個就是一斯文流氓,沒打領帶,西裝里襯衣鬆了兩顆扣子,戴一副眼鏡,可惜昨晚不小心摔地上所以鏡架有點歪,今天一定要去換了。

  沈宣嘆了口氣,就坐在車裡,車停在大門邊上,扭頭就可以從窗外看見露天禮堂。隔著已經被拆掉的柵欄,不遠處綠糙如茵,樹枝上掛滿了氣球和五彩的緞帶,筵席擺了很長,順著中間的大轉盤轉圈。婚禮已經開始,參加婚禮的親友們圍在外邊,樂隊正緩緩奏響結婚進行曲,中間是司儀和等待著新娘的新郎。

  黃易明看上去很煩躁,不停的用手整理領帶。黃健在後邊幾步遠的親屬席上低聲提醒他:“幹什麼呢你!”

  黃易明頭也不回的說:“打算逃跑!”

  “那我就宰了你小子!”

  黃易明又忍耐了一會兒,忍不住轉頭來說:“你乾脆宰了我好了,這婚結的真他娘的鬱悶。”

  黃健說:“哎呀不就是沈宣沒來嗎?這都結婚了你還惦記著人家幹什麼,人家沒有他家庭生活的?我說你要是真喜歡他你就別老去搞得人家雞犬不寧的,你們都該有自己的生活,懂嗎你個小王八蛋?”

  兄弟倆跟鬥雞似的互蹬了一會兒,蘇隱坐在一邊目不斜視,從嘴角里吐出幾個字:“沈宣來了。”

  黃易明一震:“在哪?”

  “外邊那輛凌志,”蘇隱揚了揚下巴,“就在門口柵欄外邊的那輛,他就在車裡看著這邊呢。”

  黃易明猝然轉過頭去看了一會兒,接著就想跑。

  黃健一把衝上去拉住他,厲聲警告:“你小子不想活命啦?”

  黃易明僵在原地,半晌之後喃喃的道:“我只想再看他一眼……”

  “看一眼也沒用!”黃健斷然道,“真不是你的,綁家裡都沒用!這就是命!再看一眼徒添痛苦,還不如自己斷了,你丫過得能比他還好!”

  黃易明僵立在原地,呆呆的眺望著不遠處大門的方向,就這麼看了一會兒,低低的問:“……他為什麼不下車進來?”

  黃健看他臉色,有點不忍心,安慰說:“你以為他誰啊?他以什麼身份進來,新郎的朋友?”

  他拍拍黃易明的背:“好小子,挺直了!你今天結婚是給他看的,告訴他你自己以後能行,叫你喜歡的人放心,知道不?”

  黃易明沉默了半晌,慘笑道:“無所謂放心不放心,……他不放心,也不會留在我身邊。”

  這時大廳那邊的門緩緩打開,新娘在簇擁下出現在紅地毯那頭,剎那間禮炮齊響,很多親屬家的小孩子都跑來跑去的漫天撒花。梁靜板著臉跌跌撞撞的穿高跟鞋,還得時刻防備著被自己的裙角絆倒,走得異常辛苦,好不容易來到黃易明面前,新郎新娘彼此的臉色都黑如鍋底。

  黃健看看新婚小倆口的臉色,訕訕抓頭縮回親屬席上去了,看那邊把新娘交到新郎手上,然後司儀在一邊煽風點火的大呼小叫,侍應生穿梭來去的開香檳。婚禮是中西結合那種不倫不類的樣式的,後邊就是雙方父母致辭、來賓代表祝願,一系列堪比中央開會的漫長儀式過後來賓都肚子餓得咕咕叫了,還剩最後一項是司儀走形式,大聲宣布:“新郎新娘可以交換戒指了!”

  梁靜從伴娘手裡隨便一抓抓出戒指盒,黃易明頓了頓,伸手從伴郎手裡拿過戒指,掂在手裡看了看,問梁靜:“知道嗎?原本是對戒的。”

  梁靜懶洋洋的說:“管我鳥事!”

  黃易明笑笑說:“我也覺得不關你的事。”

  司儀在鼎沸人聲中激奮的對著話筒叫:“黃易明先生你可以把戒指交給新娘了,你願意娶梁靜小姐為妻嗎?”

  黃易明盯著那個戒指,梁靜原本都打算伸手去接了,但是他沒有要給的意思,就這麼看著,慢慢摩挲著,那種眼神好像他今天要娶的不是梁靜,而是這個戒指一樣。

  梁靜終於繃不住了,低聲催促:“快給啊!”

  黃易明還是不說話,臉色蒼白而沉鬱,隱隱有點悲傷,又好像什麼也不明顯。

  人聲慢慢小下去,司儀也發覺了不對勁,掩飾般又問:“新郎也許是太興奮了,黃易明先生,你願意娶梁靜小姐為妻嗎?”

  黃易明突而抬頭說:“不願意。”

  台下一片寂靜,黃易明把戒指向天空隨手一扔,朗聲重複了一遍:“我不願意。”

  司儀一下子僵住了,台下一片危險的寂靜,黃健操了一聲要起身,被蘇隱緊緊按住喝道:“別動!”

  梁靜轉頭低聲怒罵:“黃易明,你丫真是沒出息!”

  黃易明不答言,他盯著不遠處那輛凌志,沈宣從車裡衝出來,但是沒有進門,站在車門邊上望著這裡。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對視,剎那間黃易明有一種錯覺,好像如果這麼一直望下去,氣球,彩帶,白鴿,香檳,戒指,婚書……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它們悲傷的軌跡,這也許就會變成他們無人祝福的婚禮。

  黃易明突而大步跑下台,他動作很快,感到風聲在耳邊呼呼的響,這個世界就靜寂了,只能聽見自己奔跑的腳步,和清晰的心跳。

  他就這麼跑過人群,丟下家人、朋友和新娘,丟下戒指、祝福和婚禮,跑過紅地毯,跑過糙坪,在露水中踏過,猛地越過柵欄,沈宣被他迎面撞得退去了半步。

  黃易明喘著氣大笑著,完全不顧身後不遠處一片混亂的婚禮,他一把抓住沈宣的手,說:“帶我走吧!”

  沈宣簡直驚呆了:“……我帶你上哪去?”

  “隨便哪裡都可以,我們兩個人就行!”

  沈宣震驚的看著黃易明坐進自己的車裡去,然後拍著車窗問:“你還有足夠的油吧?”

  “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要跟你走,”黃易明盯著沈宣,一字一句的說:“——我是你的,你不能丟下我,你必須……你必須帶上我。”

  沈宣說:“你瘋了……”

  “我沒瘋,我這裡,”黃易明指指自己的太陽穴,“——清楚得很。沈宣,我只是想有個人帶我走。當年沒有人帶你走對吧?現在你能不能帶我走?”

  沈宣想自己也許是沒睡好,他有剎那間的昏眩。很多年以前,那個深夜坐在台階上的自己,舉目無親、無家可歸,誰來帶他走?

  誰都沒有向他伸出手。

  沈宣坐進車裡,系安全帶,手指顫抖得太厲害以至於好幾次都沒有繫上。

  但是他的聲音是冷靜的:“——黃易明,你想去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今晚打工回來晚了,前幾章留言來不及送分了,俺明天去網吧里送,拜倒!

  明天還打工……這日子米法過鳥!!

  《博士宿舍樓記事簿》淮上 ˇ 第 78 章ˇ

  黃易明哪都不去,就要回家。也不是回黃家,是回沈宣家。

  黃易明進門把西裝一脫隨手一扔,向沈宣大笑:“我是不是很帥?”

  沈宣抬手想給他一耳光,但是久久的沒有打下去。

  黃易明毫不在意的對他笑,說:“過來陪我喝酒……我很高興,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了,待會兒萬一梁靜打上門來你就說我醉了睡覺了。”

  他真的跑去搞了一瓶紅酒出來拉著沈宣對飲。沈宣冷冷的拿起酒杯,迎面給黃易明潑了過去,黃易明一下子愣住了。

  沈宣問:“你都不考慮梁靜他們怎麼辦的?”

  黃易明抹抹臉,微笑反問:“你以為我真的能逃出來啊?他們讓我不痛快一輩子,我也讓他們不痛快一次而已。”

  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趁著微醺,拍桌大笑:“老子這次是痛快了!人生幾回得意事,逃婚、劈腿、小三兒,一次性干全了!”

  沈宣默默的坐下陪他喝。黃易明心裡難受,他看得出來。這孩子明知道不可能成功的事,卻還在無奈而絕望的抗爭著,一點一滴的和既定的命運搏鬥。

  他終究會被推回正常的軌道上,但是他掙扎過一次,他心裡就完滿了,雖然失敗但是他沒有遺憾了。

  黃易明喝得快,一會兒下去大半瓶,哈哈笑著對沈宣說:“你喝啊,你喝啊?怎麼不喝?”

  沈宣看他一眼,拿起酒瓶把剩下的一口悶掉,然後起身拉起黃易明往臥室拖,說:“你醉了,睡一覺吧。”

  黃易明掙扎著:“我沒醉,我……”

  “你醉了,”沈宣溫柔的說,“醉了這麼長時間,該醒了。”

  他把黃易明塞到被子裡,坐在床邊看著他慢慢的睡著。門鈴在外邊執著的響著,沈宣沒有動,他看著黃易明慢慢的闔上眼,呼吸漸漸的平穩下來,好像一場大夢過後什麼都放下了完全解脫了一樣,安詳的睡著了。

  沈宣俯身在他眉心輕輕的吻了吻,無關□,只是一個長輩式的親吻而已。

  他嘆了口氣,心說怎麼是沒有人帶你走,那個要帶上你一起走下去的人不是已經追來了麼?

  每個人都會有命定的一個人陪伴著,在漫漫長路上扶持前行。你以為你遇上的人漸行漸遠,實際上轉頭就有那個真正屬於你的在拐角等待。

  沈宣起身開門,梁靜鐵青著臉拎著裙角站在門外,說:“操!這麼破裙子!這麼長!”

  她蹬著高跟鞋一瘸一拐的走進來,走到一半,高跟鞋喀嚓一聲壽終正寢,梁靜操的一聲問候了一下它的祖宗十八代後彎腰脫鞋一把扔去了牆角。

  沈宣噓了一聲,指指臥室:“喝多了,睡著了。”

  梁靜氣鼓鼓的問:“怎么喝多了?”

  “想你想的,”沈宣眨眨眼,“怕你不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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