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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喻國闔上書問:“肯說話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蘇隱一翻身坐起來,一隻手銬在手銬里,一隻手揪著黃喻國衣領,盯著他罵:“你丫個混蛋!”

  黃喻國好脾氣的問:“我哪裡混蛋了?”

  “綁架公民!”

  “還有呢?”

  “非法拘禁!”

  “一個概念,”黃喻國拍開他的手,說:“其實我是很尊重你的,這麼水靈靈一個美人,上過第一線,執行過絕密任務,當了十年的高精度狙擊手,出生入死這麼多回,的確很值得人尊重。但是不管怎麼說你都妨礙到了我的家庭和我兒子的人生,所以我也就有所為有所不為了。”

  蘇隱咬了半天牙,那聲音咯吱咯吱的像磨刀子,磨得黃喻國心情異常愉快。

  “吶,這樣吧,”黃喻國說,“我尊重你的決定以顯示民主,既然你不想吃東西,那就不吃,但是你覺得餓的時候可以叫人,保姆就在外面,怎麼樣?”

  蘇隱大罵:“呸!正常人都他媽氣飽了好不好!”

  黃喻國擺擺手糾正他:“錯了,你氣性比正常人要小。”

  蘇隱的確心重,他以前上學的時候槍法並不好,後來在特種部隊摸爬滾打,愣是練成了一代槍王。別人說他一句他能心心念念的記很久,就像只小麻雀,逮住了養家裡好吃好喝的餵著,他偏偏能活活氣死。

  黃喻國臨走拍拍他的頭,像個長輩一樣慈祥的問:“你想想,我脾氣很暴躁麼?不暴躁,但是我能下狠手。黃健他跟我是一樣的,甚至比我還暴烈,只是他喜歡你在你面前會收斂而已。真等到有一天你們感情磨盡了他就會傷害你了,到那時候你也不後悔?”

  蘇隱不耐煩的揮揮手:“滾走吧您!”

  黃喻國有點驚訝,他只知道他兒子對這個年輕人很上心,他沒想到蘇隱這麼不把黃健當回事的人,竟然在這時顯出了如此剛直堅決的不合作態度。

  第二天黃健仍然裝得很正常,早上起來說是去部隊了,結果他一出門,黃喻國往軍區打電話,人家說黃健根本就沒來。

  黃喻國放下電話就冷笑,心說你丫還裝,裝作那人對你不重要的樣子,以為這樣我就放他一碼了?

  到午飯的時候黃建還沒回來,黃喻國起身去看蘇隱,結果保姆站在閣樓門口戰戰兢兢的說:“裡面……裡面砸東西在呢……”

  黃喻國把門一推,迎面一個小掛件飛過來,在耳邊上撞上牆摔得粉碎。

  蘇隱抬眼丟過來四個字,硬邦邦的:“心理變態!”

  黃喻國深吸一口氣看著地面,能夠得到的都摔了,滿地狼藉,給他送過去的早餐就手就潑了,難為他還有這麼大力氣摔那大青瓷花瓶。

  黃喻國點點頭,態度很好的叫保姆進來打掃,完了以後板著蘇隱的下巴打量了一會兒,搖搖頭說:“瘦了。”

  蘇隱不耐煩的搖頭甩開他手:“這不是廢話呢嘛!”

  “是廢話,但是不能姑息,”黃喻國好脾氣的笑笑,叫保姆:“再送一份早餐過來。”

  保姆唯唯諾諾的下去,小房間裡就留蘇隱跟黃喻國兩個氣呼呼的對視。過了一會兒早餐送過來放蘇隱面前,黃喻國問:“自己吃還是我動手?”

  蘇隱抬手就要潑,給黃喻國一把抓住手,厲聲道:“少找點麻煩!你餓出什麼三長兩短我沒法向黃健交代,別逼我來硬的!”

  蘇隱立刻跟只貓似的炸了毛:“喲你還打算動手啊你?!”

  黃喻國抹了把臉,搖搖頭低聲說:“真是給黃健慣出來的壞脾氣……沒有人教你在長輩面前要收斂?”

  蘇隱眨眨眼,伶牙俐齒的反駁:“就你還長輩?”

  黃喻國心想,有那個可能的話還真不想當這個長輩。但是他比較老派了,有些事想想就算了,不會真下手去做。

  他一把按住蘇隱,一隻手拿勺子舀了一大勺粥,另一隻手也不管人家願意不願意,就這麼硬生生扳開蘇隱的嘴巴往裡灌。蘇隱哪肯乖乖聽話,他畢竟身手也不錯反應也不錯,掙紮起來是很要人命的,混亂中那粥潑了一半餵了一半,黃喻國和他自己兩個人都狼狽不堪。

  保姆進來收拾碗筷的時候就只見兩個人都氣喘吁吁,蘇隱在那破口大罵:“王八蛋!嗆死老子了!好燙!好咸!混蛋!這是稀飯不是鹽水吧!”

  黃喻國板著臉往外走,臨關門丟下一句:“把他給我兩隻手都銬起來!”

  保姆偷眼看黃喻國,那胳膊上果然給抓得一道一道的,跟貓爪似的,特別生機勃勃。

  《博士宿舍樓記事簿》淮上 ˇ 第 60 章ˇ

  黃健在外面一天,晚上回家時板著臉,吃晚飯時碗筷敲得叮噹響。黃喻國見了漫不經心的笑問:“幹什麼呢這是?”

  黃健差點脫口而出你把我愛人綁哪去了,想想看又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吩咐保姆重新拿碗筷過來。黃喻國坐在桌子那邊舀湯,頭也不抬的說:“這就對了。這麼大人了,做什麼事都要收斂一點,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說是不是?”

  黃健說:“是。”

  黃喻國問:“今天上哪兒去了?”

  黃建說:“跟朋友出去打牌。”

  他父親啪的一聲拍桌,嚇得周圍人都一顫。黃健沒有動,盯著他父親,那眼神裡帶著點困獸般的兇狠。

  黃喻國緩緩地說:“上班不知道上,跟朋友打牌打了一整天倒是來勁得很?”

  黃健大笑著一推碗筷站起身來,跟他父親一字一句地說:“您看著吧,一天算得了什麼?十天八天整月一年的日子都在後邊呢!”

  說完返身,揚長而去。

  黃健回了房間,把門啪的一關,把自己重重的摔倒在床上喘粗氣。

  他心裡特別慌,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塊石頭沉沉甸甸的壓在那裡,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來,仿佛一頭困獸般找不到出口。

  蘇隱在哪裡?有可能在哪裡?一個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前一天晚上還能感受到那種炙熱的熱度和纏綿,第二天就成了一團空氣,那十年的徹骨相思、苦苦相守,沒有理由給人這麼粗暴的一手打斷,就再尋不回來了。

  蘇隱是他的精神歸宿,一旦消失,他立刻無去無從,傷痛刻骨。

  黃健一手緊緊的抓著枕頭,他能清楚的感覺到枕頭下軍槍硬硬的咯著手。那種感覺陪伴了他整個幼年時光:軍隊中的枯燥、機械、高強度的訓練、權力鬥爭的傾扎、上下級之間的刻板……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慢慢的消磨了他的整個青春和生命。站在一個這樣的高度上,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束縛著他自己,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毫不留情的壓榨著他的自由、夢想和溫暖——除了蘇隱。

  蘇隱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他最後的碉堡,他生命所需要的全部的體溫。

  蘇隱對他來說,意義太過重要。

  然而現在,他的家被人蠻橫無理的破壞了,他愛的人被人毫不留情的奪走了,他的精神寄託被人粗暴無情的打垮了;黃健所有的感覺就只剩下茫然、恐懼和憤怒,他所能做的一切就只剩下尋找,什麼時候找回了他的家,什麼時候黃健這個人才能活過來。

  否則他不是個人,他是頭困獸,被陷在籠子裡,咆哮著尋找一個可能的出口。

  黃喻國站在小房間裡和蘇隱對峙著。

  其實這算不上是對峙,一方太過強大,另一方太過虛弱。蘇隱壓根不願意去看黃喻國,他別過臉去盯著窗簾,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個人,只是個王八蛋。

  保姆受不了房間裡如此低的氣壓,跟黃喻國小聲說:“他……他已經兩天粒米不沾了,再這麼下去會垮的,黃大公子會發瘋的……”

  黃喻國心說廢話,黃健不發瘋才怪。

  他深吸一口氣,儘量緩和的問蘇隱:“還打算繼續倔下去?”

  蘇隱不開口。一開始黃喻國只要一試圖強迫他吃東西,他就開始拼命掙扎並且滔滔不絕的痛罵黃家十八代祖宗,那話又尖刻又難聽並且樣式新穎絕對不重複,罵街的潑婦都遠遠不及他這水平;黃喻國打算發火,被保姆拼死拼活攔下來了,保姆看著黃健長大的,不忍心傷害黃健當成寶貝的那個人。

  後來黃喻國發現蘇隱也不罵了,連開口都不開了,這邊還沒來得及高興那邊就發現是因為他嗓子啞了,聲音都發不出來。黃喻國給他搞得又好氣又好笑,叫醫生來吧也不合適,叫他吃藥吧他也不干,這哪是綁架?這分明是請來一個小祖宗,連伺候都得親手來。

  黃喻國上前一步板著蘇隱的臉看,兩天功夫下巴就尖下去一點,好好一個漂亮得跟只暴躁的貓一樣的兒媳婦兒,愣是焉了。

  保姆在一邊心驚膽戰的問:“怎麼辦啊?”

  黃喻國搖了搖頭,說:“這樣下去不行,他有什麼事,黃健能發狂。你去找醫生領支營養針過來。”

  蘇隱立刻啞著嗓子說:“不要!”

  “不要也得要,”黃喻國盯著他警告,“我原本只打算關你兩天,不想殺你的。你要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我保證沒人知道你是死在我手裡的。”

  他一手從保姆手裡奪過營養針,按倒了蘇隱就往他身上扎。蘇隱躲了兩下就沒力氣躲了,營養針打進去又難受,黃喻國一針下去,抬眼就能看見他額上細細密密的冷汗,浸得頭髮都濕了,看上去讓人心裡軟得替他可憐。

  黃喻國心那麼硬的人,這時都嘆了口氣想算了吧,人家也是爹生娘養的孩子,差不多就得了吧,畢竟是自己兒子先招惹的人家。

  但是這邊還沒想完那邊手上一痛,蘇隱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差點咬下來一塊肉,那血當場就滲出來了。

  黃喻國倒抽了一口涼氣,條件反射性的抽回手就想一耳光打過去,結果一看蘇隱氣哼哼的盯著他,眉眼那麼漂亮,跟只虛弱到極點又拼命沖人喵喵叫著威脅的貓似的,黃喻國那一巴掌就怎麼都打不下去了。

  這老爺子上過朝鮮戰場打過越南鬼子,剛硬得一點人情味也沒有,這時也只能苦笑一聲,揉揉手背罵了一句:“咬這麼重,黃健真把你慣的無法無天了。”

  蘇隱向他一瞪眼,黃喻國揮揮手說:“好好好我走,眼不見心淨!”

  結果第二天黃健早上出門就看見他父親手上貼著一個創可貼,他還沒留意,隨口問保姆:“怎麼了那是?”

  保姆說:“嗨!咬得……”

  然後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閉嘴端早餐。黃健以為是其他什麼,冷笑一聲說:“別是又想給我找小媽了吧?”

  黃喻國條件反she的一拍桌,怒道:“胡說八道什麼!”

  黃健冷笑一聲:“那是誰膽子這麼大敢在您身上下嘴?你說說,兒子給你報仇去。”

  黃喻國憤憤的心說還有誰,不就是你那個嬌慣得無法無天的媳婦兒麼。但是表面上他心虛,什麼也不說,父子倆相看兩相厭,黃健早餐也不吃,直接摔了門就走。

  黃喻國坐在家裡批文件,一晃早上過去了,閒著無聊想去看看蘇隱在幹什麼。剛站起身手就在桌邊上磕了一下,昨天那被咬傷的地方一疼,疼得黃喻國心煩意亂,又坐下來心想不能去不能去,去了要出事的。

  小東西太漂亮,也太危險了。

  結果就這麼一坐,手邊電話響了,老部下在那邊驚慌失措的說:“首長!大公子他今天早上剛來就下令要調市警衛部辦公室主任的職!”

  辦公室主任是黃喻國一手提拔上來的老手下了,這麼多年忠心耿耿一直沒有出國岔子,怎麼說調走就調走了?

  黃喻國對著電話淡淡的嗯了一聲,說:“等著,我這就過去。”

  黃喻國一車開出門去,直接就去了特警基地。黃健還在那沒有走呢,坐在辦公室里抽菸,抽得滿房間都是煙味。辦公室主任唯唯諾諾的站在一邊等候發落,外面一溜人誠惶誠恐,完全不知道黃大公子一早上起來怎麼就這麼大邪火,見了黃喻國就像是見了救星一樣都撲過來要哭。

  黃喻國擺擺手,推開辦公室的門走進去。黃健坐在桌子後,盯著他父親笑笑問:“喲,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黃喻國心平氣和的走過去問:“怎麼好好的要調人家的職?”

  黃健說:“他玩忽職守。”

  “怎麼玩忽職守了?”

  黃健大笑著甩出一本檔案來,說:“這個特警基地有個大隊長叫蘇隱,爸爸你知道嗎?”

  黃喻國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說:“知道。”

  “這人失蹤了,”黃健說,“身為主管人事的辦公室主任,竟然完全不向上級匯報這個重大情況,甚至在蘇大隊長失蹤兩天之後,企圖以對方因公殉職為藉口請求調任新一任特警大隊行動主管。”

  黃健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厲聲道:“因公殉職!因什麼公殉什麼職?殉了職那人呢?屍體呢?好好一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見了?他再敢跟我說一個字的殉職老子就叫他殉他媽全家的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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