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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一拉門,門外站著一個男子,臉相有點肅厲的意味,高高的,微笑著問:“請問李唯在嗎?”

  李唯點點頭:“我就是。”

  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微笑著伸出手說:“久仰久仰,我叫王紳,是重陽她堂哥。”

  李唯沒有和他握手,淡淡的笑了笑反問:“我們認識?”

  “你不認識我,但是我聽說過你很多次,”王紳說,意味深長,“——從吉野嘴裡聽說的。”

  他們找了家小飯館坐下來,王紳象徵性的表示了一下不習慣,李唯面無表情的開口:“最近三星級在十公里之外,好走不送。”

  王紳看看他,笑笑說:“吉野經常說你很漂亮,如今見面,名不虛傳。”

  李唯大馬金刀的在椅子上一坐,轉頭叫小姐:“上一紮啤酒,”然後向王紳揚了揚下巴,“——記他帳上。”

  王紳說:“啊?為什麼?”

  李唯看看手錶:“因為我浪費了時間陪你。三十分鐘後我給本科上課,有話快說。”

  王紳這回是真的笑了起來,說:“哎喲不怪我堂妹這麼喜歡你,連吉野也是……一開始哥們幾個還以為他就是為了打賭呢,誰知道他就這麼認真了。”

  他湊近了看著李唯在陽光下金褐色的眼珠:“——你知道麼?我們哥幾個家裡關係好的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有時候會打個賭……比如打牌輸了,叫輸家做個什麼難度比較高的事。”

  “有一年,”他繼續說,“一天晚上,我們在外面喝酒打牌,吉野輸了,我跟他說要他站在酒店門口等,誰第下一個進來,就要向誰表白並展開追求,一直到那個人鬆口答應為止。”

  李唯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慢慢的問:“然後我就進來了?”

  王紳無辜的點點頭:“是的。”

  李唯也點點頭:“我知道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王紳說:“……沒有了。”

  他看李唯的臉色,李唯神色安定,不是強裝出來的安定,是真正的無所謂。王紳終於忍不住:“你都沒什麼反應的嗎?”

  李唯哈哈大笑,站起身來拍小狗似的拍拍他的頭:“這位朋友,你……你真是偶像劇看多了啊!”

  結果那一天李唯把本科那個班的學生整的生不如死,在地下哀嚎一片:“老師!我們才交論文,歇兩天再考試好不好?”

  李唯倚在講台上環臂目視全班,神情仿佛是一個冷酷的帝王俯視疆土:“不行,我是很嚴格的。”

  他循循善誘:“考試是不重要的,考試只是一個手段,一種度量,它反應了你們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是對你們一段青春時光的交代和體現。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考試是一種紀念和收藏,到你們老了的時候當你們翻看自己的試卷,你們可以自豪的跟孫子孫女說:‘爺爺我當年考了三個六十,一分都沒有浪費……’”(我今年的年終成績)

  他很感慨的嘆了口氣:“多麼美好而滄桑的回憶啊——我願意為你們創造這種回憶。”

  下課後學生爭先恐後的逃離,一路上紛紛哀嚎著漫山遍野:“號外!號外!大少昨晚暴亡,慘遭太后穿越附體!”

  李唯收拾收拾走出教室,外面王紳等在門口,看著他微微笑著鼓掌:“你真是個很有魅力的老師。”

  李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客氣的道:“校門就在樓下。”接著大步下樓,擦肩而過。

  “等等!”王紳叫住了他,說,“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出來吃頓飯,這回我們說說重陽的事。”

  李唯一開始頓住了腳步,頭都沒有回。王紳能看見他柔黑的頭髮貼在耳後,脖頸青瓷一樣的白。大概過了幾秒鐘李唯偏過臉,樓梯口隱約的光線從額頭滑下,到長長的睫,到鼻樑,到嘴唇,到下巴,映得那一點笑意朦朧不清。

  他說:“王紳,下次跟我商量什麼事的時候,後面要問:‘好嗎?’”

  然後他頓了頓,又說:“其實打賭的事我早知道了。那傢伙雖然人不怎麼樣,敢作敢當的勇氣還是有的。”

  到晚上的時候打吉野手機還是不通,李爹倒是打來一個電話,氣哼哼的說:“兒啊,你再不找一個,你媽要把我老人家囉嗦死掉了啊,老太太這兩天火氣這麼大,我連根煙都不能抽……”

  李唯心煩意亂:“爸,這種事急不來,你的煙比你兒子第一次賣身還重要?”

  寢室里花滿樓菜鴿楊真三個窩成一團,桀桀怪笑:“大少被催嫁了啊~~~~~~”

  李唯溫柔的說:“是啊,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

  花滿樓立刻起身去上廁所,菜鴿開始掏他的第十年實體書,楊真專心看教案。

  李唯評點:“都喪失了中華民族的脊樑!”

  他到底還是出去跟王紳吃飯。原本打算打電話叫重陽也過來,但是李唯最終有點猶豫,他想想看自己骨架子單薄體重水平也不在平均線上,恐怕是架不住堂兄妹兩個左右開弓上下夾擊的。

  出了校門王紳已經在車裡等著,見了面,真心實意的說:“你果然很漂亮啊。”

  李唯頭都不偏一下:“廢話。”心說這人果然是偶像劇看多了。

  其實王紳這話倒是很掏小蹺的。李唯身架子很好,襯衣長褲最能勾勒那種感覺,挺拔、俊秀、略有單薄,有種禁慾般的誘惑感。為人剛硬,堅韌,偶爾柔和,很是惑人。只可惜那柔和的時候幾乎沒有。

  他們去了京城俱樂部,進了包廂,王紳說:“得,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你自己點吧。這兒連滿漢全席都能做,應該滿足得了您老的要求。”

  李唯漂亮的眼珠盯了服務員半晌,盯得人家小姑娘都要哭了,才慢慢的、饒有興味的、貓捉耗子一樣的說:“……麵人兒。”

  王紳從椅子上跌了下去。

  李唯道貌岸然的對服務員描述:“我有個哥們啊,特別鐵。有一次我感冒沒胃口,什麼都不想吃,就想吃我家鄉的麵人兒,我還記得小時候傍晚出去玩,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遠方是金紅色的夕陽渲染著天際,空氣中漂浮著飯菜特有的鮮香……村門口有個老人特別會做麵人兒,捏的張飛惟妙惟肖,兩毛錢一個,你看看現在北京有什麼東西是兩毛錢的嗎?買了麵人兒就偷偷的吃,躲在外面等到爹媽站在院子裡扯著嗓子叫:娃兒——!豬都進圈咧——!回家吃飯——!”

  外地來打工的服務員一下子被感染了,小姑娘眼睛紅紅的說:“後來呢?”

  “後來那哥們就買機票回我家鄉去幫我帶了幾個麵人兒啊。咳,和記憶里的一樣香甜美好啊……”

  服務員忍不住問:“您家鄉在哪兒?”

  李唯嚴肅的說:“新疆。其實我是個維吾爾族人。”

  服務員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出去叫大廚做,王紳慢慢的從桌子底下爬上來嘆氣,說你騙人家小姑娘幹什麼呢,你從小在北京長大,什麼時候去過新疆?

  李唯笑了笑:“不我爹媽都是蘇州人,家裡正宗的,小時候舉家遷來罷了。不過有一點沒忽悠她,我確實喜歡吃麵人兒。”

  他想還有一點也差不多,吉野沒有真的跑去蘇州買麵人兒,他自己學做了,為此差點炸掉了廚房。

  有時候這人就是這樣,他未必夠得上你的層次,未必和你有共同話題,未必是個品德醇厚端方君子……但是他能負一世界,唯獨對你真心實意,命都能給你。

  王紳低頭吹杯子裡的茶葉,說:“……那你父母一定沒法接受兒子跟一個同性吧。”

  李唯問:“交淺言深啊你不覺得?”

  “什麼交淺言深,”王紳一本正經的說,“你要是真的和重陽交往下去,保不准就結婚了,要是結婚了,你就是我妹夫。大家都是一家人麼,我當然要關心關心。”

  李唯一笑:“敢情你給重陽當說客來了。”

  接著他起身面無表情的道:“我去洗手間。”

  李唯在洗手間裡給吉野打電話,卻是怎麼都沒人接。他知道吉野的手機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關機的,一次沒接兩次沒接是巧合,這麼多次就讓人心冷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巨大,李唯心想吉野也許並沒有那樣的擔當和進取心去解決這個問題。有一剎那間他覺得自己很累,靠在洗手池邊上養了一會兒神,慢慢的才緩過來,心想我再打最後一次,打不通,我就出去,明天開始和重陽交往。

  但是那一次還是沒有打通,電話徒勞空響,一聲聲迴蕩。

  李唯關了機,推開洗手間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王紳還在包廂里等,叫了法國餐,桌上放著餐前酒,見他進來笑著問:“臉色怎麼不好?”

  李唯懶洋洋的坐下來:“你管得著麼。”

  他心緒煩亂,拿著酒杯一點一點的喝了,聽王紳意有所指的說:“李唯,你這麼年輕,為什麼要在一棵樹上吊著?這年頭誰還為誰守身啊?再說吉野那個人,老實說,頭腦聰明,但是沒用在正途上。他不是個能給人倚靠的人,除了家業他有什麼?”

  李唯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用食指按著揉著說:“我都知道。”

  他神情有剎那間的傷感,很快就過去了。

  王紳想他對吉野的感情也許並沒有吉野對他的感情那樣深,這麼一想,心裡就動了動,低聲說:“李唯,其實我很後悔當初跟吉野打了這個賭,如果不是這個賭的話,也許……”

  李唯打斷了他:“你喝多了。”

  他霍然起身,突而腦子裡一昏,氣血上涌,整個人跌下去軟倒在椅子裡。

  王紳微笑著看著他:“我沒喝,喝酒了的是你。”

  李唯手臂都沉得抬不起來,竭力保持著冷靜,問:“你在酒里放了什麼?”

  “一點肌松劑和迷藥,很安神的東西——不過那不重要。”

  王紳起身繞過茶几走過來,半跪在李唯身邊,微笑著看著他,說:“吉野不值得你這樣,真的,連重陽都不配你。不如你和我試試?”

  第 42 章

  王紳幾天後出現在俱樂部,幾個生意場上的朋友見了問:“怎麼了這繃帶包的?”

  王紳笑笑說:“給人打的。”

  那天他到底還是沒能得手。說不上來是有點心疼還是怎麼回事,反正就是下不去手。結果李唯沒他這麼感春悲秋,李唯是很現實的一個人,他不會放棄任何救生機會,所以高下跟快就出來了。

  更何況那天沈宣和唐飛正好出來吃飯,就在隔壁包廂里坐著,差點當場就宰了王紳。

  過後沒兩天王紳走夜路回家給一伙人堵在小巷子裡打了,那些人出手十分專業,悶頭一蒙,撿著不顯山露水的地方揍,一拳一腳都恰到好處,既不鬧出人命來又不讓他有一點好過,打完了迅速撤退,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交談都沒有,王紳愣是連那幾個人的臉都沒見著。

  他知道是李唯以前跆拳道場上的朋友,那小子不是個善茬,他要是混地頭的,說不定比吉野還要狠。

  他靠在小巷子的牆上,打電話給李唯,疼得哼哼的笑著說:“您老仇也算報了,對不住,是我不好,您老要不要親自動手解氣?”

  李唯冷笑說好啊,某某時間在某某地點等我。結果就約在離刑偵特警大隊駐地沒幾十米遠的地方,李唯光天化日之下把他按倒在地上揍了一頓,簡直就是殺人的力道,王紳幾乎以為自己胃都要給他打出喉嚨了。

  過後王紳躺在地上,抹了把血,說:“李唯,我……我真是喜歡你。”

  李唯拍拍手,很有情致的一笑,說:“晚了,我跟你堂妹勾搭上了。”

  王紳一口血噴出來。

  其實李唯還沒跟重陽勾搭上,那天回去在樓底下,他看見了吉野。吉野站在樓梯口的陰影里,明明還是那個人,李唯卻清楚的感覺到他變了,有什麼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停住腳步,吉野猛地伸手,緊緊的把他抱在懷裡,用力之大,讓他剎那間有一種生離死別般的錯覺。

  吉野說:“李唯,你等等我,等等我……一下就好,我很快就回來。”

  李唯愣愣的看著他鬆開手,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什麼玩意兒嘛。李唯如此想著,摸摸鼻子,在原地呆了半個小時才慢慢的走上樓去。

  過了兩天花滿樓過生日,花二少充滿優越感的宣布,為了表示對同寢室人的關懷、友誼和愛,他拒絕了本科妹妹們為他舉辦生日宴會的要求,特地把這個光榮偉大的歷史時刻留著陪師兄弟們度過。

  他充滿感情的站在寢室中間說:“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共產主義的愛和正義的精神!布爾什維克在此刻得到了完美的體現!人類攜手共進的夢想得到了真切的實現!白色的明天在等待著我們!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出我這樣大義凜然的犧牲的!——你們就稍微配合一下嘛……”

  菜鴿說:“以後我要爭取買一輛刑主任那樣的捷豹。”

  楊真逗東東:“以後給你娶一個甜甜那樣的小媳婦兒好不好?”

  東東表現得像個真正的十歲小男孩那樣一頭扎進楊真懷裡拱啊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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