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梁悅不敢相信,緩緩抬頭看,那眼淚是梁宰平的。天知道!他幾時見過這副模樣的梁宰平!

  到底是那個把自己捧在手心含在嘴裡的人,梁悅忍不住叫:“爸爸……”

  梁宰平面頰貼著他的髮鬢摩挲,啞著聲音說:“對不起,寶寶,對不起……”

  梁悅只覺得臉上涼冰冰的全是父親的眼淚,他呆了有一會兒,回過神來,不得不重新評估自己今晚的行為,那好像不止是報復了他在梁習蔭這件事上的獨斷與冷酷,顯然梁宰平受到的衝擊比他想的要嚴重的多。

  120車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御景園,總值班親自跟車,他把打包好的藥箱交給在門口的梁宰平,十分識相的叫了一聲蔣師傅。

  保姆聽到聲響披著棉襖從房裡出來,看到面色極差的梁宰平,嚇了一跳,沒等問,便聽到他叫:“打盆熱水上來!”

  梁悅呆坐在床上,看梁宰平進門時還差點摔倒,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做了個相扶的姿勢,立刻便遭到了喝止:“躺好,不要動。”

  然後保姆也進來了,帶著茫然的表情捧著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開水。

  “阿姨你出去!”梁悅連忙趕人。

  保姆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隨即梁宰平便隨著梁悅說:“好好,阿姨出去,出去。”

  梁悅拉高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臉。

  每一次床事之後的善後工作都是梁宰平在做,但沒有像這一次,梁悅那麼安靜清醒的對著他的父親張開了腿墊高了腰,如同一副等待著被享用的姿勢,卻只是看著他的父親輕柔的為他清理乾淨那個隱秘的受傷部位。

  熱毛巾在手裡拍了又拍,溫度適宜了,梁宰平才敢往自己小孩身上捂,但梁悅仍然被太過溫熱的觸感激得小小嗯了一聲。

  梁宰平哪裡忍心下手,實在心痛的不行了才會捨得責罵:“好受嗎?你這是要做什麼?盡會胡鬧!”

  最敏感的地方此刻正遭受折磨,梁悅想叫不敢叫,只能仰著頭咬牙回應:“討厭你…要他的是你不是我!可你又不喜歡他!”

  梁宰平一窒,無論在保姆或者奶娘看來他這個做爺爺都非常疼愛小孫子,但梁悅性子那樣霸道卻從來不會為這個吃醋。他確實最了解他,知道他心底並不愛這孩子,而且這一次小小的車禍讓梁悅看得更清楚,倘若他跟梁習蔭之間只能留一個人,梁宰平會毫不猶豫的犧牲梁習蔭。這讓梁悅不舒服,他也不愛這個孩子,但那畢竟是他的骨肉,是條生命,他為梁宰平的冷酷感到心驚,頭一次有了保護梁習蔭的念頭。

  “爸爸……”梁宰平找不到合適的話,困難的咽了咽唾沫,才說,“爸爸會努力去喜歡習蔭,你也要一樣。”

  “我喜歡他,你不生氣嗎?”

  “怎麼會……”

  梁悅順勢抬腳就踹:“撒謊!明明就是生氣!”

  梁宰平握著踩在自己胸口的軟綿綿的腳丫子,梁悅這一踹根本沒有使力,梁宰平覺得窩心,怒氣退去後是感傷,他低頭親吻他的腳趾,對他而言,孩子的身體永遠純淨的如同一塊羊脂玉。

  在平時梁宰平也一樣會做這種事,他有這個嗜好,在梁悅跟前為奴為婢似的供著,因此他會在幫他穿鞋穿襪時親他的腳。儘管從小就是這樣,此時的梁悅卻有點受不住,毛巾太熱,親吻太溫柔,用棉簽上藥時那地方又痛又癢,他的氣也消了,梁宰平偏偏還是那個隱忍著百般呵護的舊模樣,再加上,這個年紀的男人本來就貪吃糖果……

  身體很誠實,□□的陰丨 精就要暴露在那人眼前,根本掩飾不住。梁悅反射性的閉攏雙腿,腦袋縮到被子裡不敢去看梁宰平,太丟臉了。

  很快,被子被拉開了,梁宰平湊過來吻他的鼻尖,隔著被子抱著他嘆息:“你呀……”

  梁悅沒說話,臉色緋紅,仰頭吮父親的喉結,這是他要糖吃的撒嬌方式。

  一晚上折騰,梁宰平對懷裡的孩子滿心都是愧疚跟不舍,這時候他要,他是斷然不會不給的。

  佟西言一早就醒了,睜眼看到刑墨雷,一開始還以為是在自家臥室,可又覺得枕頭的高度不舒服,這才發現是在賓館裡。前一天的事情也就都記起來了,洗漱過後他坐在床沿發呆。

  刑墨雷跟著醒了,揉他的頭髮下床去浴室,出來時已經收拾好自己了,時間還不到六點。

  兩個人沒有太多的交談,利索拿車回程,刑墨雷早上有專家門診,怎麼算都是來不及了,他開佟西言的車回去,至於自己開過來的那輛就暫時丟在那邊讓陳若的人自己去取。

  佟西言精神還不錯,坐在副駕駛座囑咐刑墨雷早上遲到的兩個鐘頭專家門診要麼中午補要麼下午補要麼明天補,總之是不能卡了病人。

  刑墨雷點了根煙,笑說:“是!佟院長!”

  佟西言一把就拽掉了他的煙:“少抽點。”

  刑墨雷愣住了,這還是頭一次他管他抽菸的事,莫非好日子要到頭了?他趕緊申明:“我戒不掉。”

  佟西言看時間,說:“早晨起來一個小時內不許抽。”

  刑墨雷無奈了,只好摸著鼻子開廣播聽新聞,佟西言突然側身過來吻他的臉頰,又若無其事的坐好了,眼睛盯著前面,嘴角含笑。

  這個半討好半撒嬌似的吻讓刑墨雷心情大好,一下子就忘光了被禁菸的鬱悶。

  在ICU住了有些時候的那位肝移植病人一直情況不佳,儘管家屬表示理解手術風險,但這對醫院的聲譽畢竟無益,這成為移植科主任心頭一件大包袱。幸好,同期還有一位活體肝移植的病人可以彌補,但風險也更大,因為供者是受者的配偶,而且夫妻倆都很年輕,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這台手術他沒能拿到主刀的權利,肝膽外科主任受了上頭的指令,這個病人這份病歷由那位不明身份的花匠蔣良親自管理,亦由他親自主刀。這是不能對外宣揚的,連醫院裡也得守秘,肝膽外科最新的科研項目掛得是科室主任與移植科主任的名號,但實際背後操作,包括論文,都是出自那位花匠之手。至於他到底是誰,對於恩慈上下一千多號員工來說,這已經沒必要再澄清說明了。

  手術安排提前三天就出來,新到的各種檢驗報告單夾在病歷里,肝膽外科主任查房一結束便把它送到後花園的花房裡讓那人過目,正是因為半個多月前的一次失敗,這一次才要十二分謹慎。

  他進了溫暖的大棚,不見人影,正納悶通常這個時間那人還不會去各科室換盆花,就見花叢中似乎躺著一個人。

  他走近了,倒抽了一口冷氣,病歷落地。

  梁悅睡得朦朦朧朧,知道早已過了上班時間了,但他還想賴床。有什麼關係,醫院裡管事的那麼多,他這個院長根本沒有壓力。

  他睡得酣暢,翻了個身,卻模糊見有顆小頭顱擱在床沿盯著他,嚇得他一下子坐了起來。

  梁習蔭本來安安靜靜的守在床邊看父親,突然他坐了起來,嚇得他也一下子坐到了地毯上。

  梁悅看清了人才鬆了口氣,鬆懈下來撓了撓頭髮,想起來前一天這小傢伙還受了大驚嚇,便問:“你怎麼起來了?”

  梁習蔭連忙說:“爺爺說要早睡早起,鍛鍊身體。”

  梁悅哦了一聲,自己還沒完全擺脫睡意,要倒下去繼續睡,可梁習蔭一直看著他。

  梁悅只好問:“你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

  梁習蔭挺高興的應了一聲是,茲溜爬上了床。

  梁悅呆住了,他不是想叫他上床,他想叫他回自己房間去睡,可看著那張幸福的冒泡的小臉,他還真開不了口趕人了,心一橫,罷了罷了,睡著了還知道邊上是誰啊。

  他邊想邊拿燈柜上的水杯喝水,就在這時候,突然覺得心口一記絞痛難忍,杯子被打翻在了地毯上。

  絞痛過後是止不住的心悸,他跌下床跑進浴室,趴在水槽邊用手指摳喉嚨底催吐,反覆了幾次,才慢慢壓住了心口的不適。

  他抬頭看鏡子中的自己,有種很不好的感覺騰升,大步出來拿手機打梁宰平的電話。

  刑墨雷的車快要下高速時,佟西言接到了宋文淵的電話,他急得像是要哭,說:“你在哪兒?快來醫院!”

  佟西言心臟猛的一記跳,問:“怎麼了?!”

  “蔣師傅,蔣師傅在花棚昏倒了!CT說他有顱內出血,可能是受了刺激。”

  宋文淵的聲音很大,刑墨雷都聽到了,車裡兩個人都變了臉色,刑墨雷用力踩下了油門。

  醫院裡兩大主事都不在,梁宰平對於宋文淵來說就像是太上皇,他的安危完全超出了他能夠做主的範圍,他只能找門診的老孫院長。可憐孫副七十好幾的人了還要受這種驚嚇,一路跑得飛快,趕到CT室一聽是顱內出血,頓時坐在椅子上起不來了,前些天他跟醫院裡幾個老傢伙還感嘆說這個人真正不是一般角色,身體受過這樣大的打擊,這些年還像個鐵人似的,天天風雨無阻上下班,一站台就是十幾個小時的大手術,像個年輕人一樣。可這一晃眼的功夫,怎麼就天崩地裂了呢。

  他看向治療床上閉眼躺著的人,三十五六年了,從意氣風發的玉冠青年到現在鬢角斑駁的花甲老人,那些風雨都像是過往雲煙一樣,只有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與失蹤的感受他還記得清楚,那是恩慈建院以來最大的災難,差一點就要傾覆,如果不是他歸來,越來越虛弱的梁悅能撐多久,這是誰都不敢去樂觀猜測的。

  人終有一死,年紀越大,看得越開,但事到臨頭,孫彥章寧願將自己剩下的那些年頭全部給梁宰平,君臣連心,梁宰平這一生被人詳知的與暗自吞下的磨難都太多太多,他實不忍心見他就這樣離開。

  宋文淵陪在床邊看神經外科主任與放she科主任神情肅穆的交流意見,聽到梁宰平手機響,拿出來看,卻不敢接。

  持續的鈴聲讓其他三個人看了過來,他告訴他們:“是院長……”

  誰會敢在這個時候代梁宰平接梁悅的電話,如果他問,蔣師傅呢?在場誰敢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

  電話交到孫彥章手裡,重若千金。他原以為換個身份的梁宰平了了心愿,父子和睦相親,時間久了,梁宰平就是先走一步,梁悅也不該有那時的絕望與痛苦,但越是見他們相處,越是覺得這想法可笑,梁宰平已經擺出傾盡一生的姿態了,梁悅怎麼可能好好的讓他先走。

  電話響了停,停了又想,像是預感不詳一樣聲聲催促。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