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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可詫異的。

  原上表里不一。

  那位平日裡表現得成熟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秦董,在自己家裡的形象同樣很讓人想要戳瞎眼睛。

  只有威風是條好狗,乾淨乖巧,油光水滑,毛也不臭,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乖乖的壓在被角上,早晨用舌頭喚醒人時的力度也很溫柔。

  喬治呂很喜歡它。

  原上毫不意外地在訪客名單看到了陳震宵的名字,畢竟對方能從灣島找到這裡,必然不可能對喬治呂的現狀一無所知,原上工作室就是那座跑不了和尚的廟,喬治呂避而不見,對方就直接摸上廟門了。

  原上打量這位讓喬治呂哭得賴在自己家抱著威風睡了一整晚的男人。陳震宵光看外表就是和喬治呂完全不同的人,假如說喬治呂的氣質是偏向乾淨純粹的藝術家的話,這位他昔日的夥伴就毫不違和能稱作一位事業有成的商人了。想來也是,一個能在灣島混到“一場牌局叫來半壁江山”的作曲家怎麼也不可能是個終日埋頭沉迷創作的形象,原上倒覺得他的氣場同秦霍有些相像,從一個和喬治呂同樣懵懂的青年成長至今,對方顯然不可能是個沒有故事的男同學。

  但這位男同學不想說自己的故事,與在喬治呂面前連說話都低聲下氣到近乎哀怨的模樣不同,面對別人時,陳震宵另有其他面貌。

  他原本還想擺出自己業內知名製作人的咖位給原上施壓,要求原上給出喬治呂的聯繫方式之類的。以他的身份和人脈,站在一家小工作室老闆跟前確實很該有底氣,然而在原上表明了自己同喬治呂私交甚篤的關係後,他原本強撐著的氣焰一下便消散得乾乾淨淨了。

  他好像被抽空了力氣,終於安分地在辦公桌對面坐下來,定定地望著自顧自轉動戒指的原上,表情風雲變幻,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又投鼠忌器不敢開口。

  原上猜測著對方第一句會問什麼,陳震宵卻沉默了很久才啟齒。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他朋友……剛才太著急了,希望你沒有生氣。”

  這句嘆息般的道歉讓原上總算有點出乎意料,他停下轉動戒指的動作對上對方的目光,入眼就是一張疲憊到難以言表的面孔。

  陳震宵嘴唇翕動著,強勢的氣場如同cháo水般褪去,從眼神到佝僂的脊背無一不寫滿了示弱:“你能不能讓他見見我?”

  “見面了又怎麼樣呢?”原上對他的態度也略微尊重了一些,甚至為他倒了一杯熱茶,“他不想見你,強求也沒什麼好結果。”

  望著杯中沉浮的茶梗,陳震宵有些恍惚:“當年……我……他……”

  磕巴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話,他也意識到了問題根源所在,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我昨天問他,他沒有回答我。你能不能告訴我,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原上拿起桌上一張之前發給環球的律師函的附件在手上疊著玩,沒有回答。

  是了。

  陳震宵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很傻逼,他放下茶杯,被熨得發燙的手心捂在面頰上,狠狠地搓了幾把。

  那樣的經歷,放在誰身上可以輕易原諒?

  原上看他的氣息沉悶到好像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似的,還是有些好奇:“陳先生,恕我無禮,可是有個問題,我實在不吐不快。”

  陳震宵望著他手上那張被疊出花樣來的,抬頭清晰碩大的紙張:“您是喬的朋友,不用這樣謹慎,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就好。”

  “關於您留在環球娛樂二十多年這個問題……”原上措辭了一下,儘量讓自己的用詞顯得不那麼尖銳,“在發生過那種事情之後,您為什麼還能留在那座公司那麼久?二十年的時間,幕後的約簽……應該沒有那麼長吧?”

  更何況,對方早該擁有離開那家公司的能力了。

  陳震宵聽完問題,卻沒有立刻回答,他坐在座位上發著愣,許久之後,才一口一口喝光杯中開始褪溫的茶。

  喝完了茶之後,他好像恢復了一點精力,從座位上緩慢而堅持地站了起來,點頭告辭:“這次是我來的太唐突,勞煩您替我向喬轉達……轉達我的歉意。我下午就會離開,回灣島處理一些事情,等到處理完那些事,我會再回來,懇求他的諒解。”

  他在原上疑惑的目光中步伐穩健地朝大門走去,手摸上門把手時,才頓了頓身形,轉頭看了回來。

  “還有您的問題……”他的聲音有點沙啞,眼眶照舊遍布著紅血絲,但似乎從什麼死胡同里走了出來,態度卻比較剛進來時平緩得多了,“我覺得不久之後,您會得到答案的。”

  他踏出大門,隱沒進了相對黑暗的走廊里,沿著牆根垂首慢行,每一步都盯緊了自己的腳尖。

  他在那個辦公室里,嗅到了好友氣息。原上的那個問題,應當是為喬問的吧?

  為什麼留在環球那麼多年……陳震宵想要解釋,卻又覺得言語的力量太蒼白了,遠不如實際行動來得真實和誠懇。

  二十年前的當初,他沒有選擇。二十年後的今天,他已經有了。

  環球的藝人,環球的幕後,環球的製作組……上至當家台柱,下到默默無聞的燈光攝影化妝師。

  他經營了那麼多年的成果,沒有一刻不在放棄尋找喬的蹤跡,時至今日,終於可以達成夙願了。

  這人風風火火地跑來,又莫名其妙地離開,原上將疊了一半的紙朝後一丟,扔向一處用作隔斷的放滿了書的半高書櫃背後:“你這哥們是有病吧?說話神神叨叨的。”

  喬治呂木著臉從背後轉出來,攤開那張律師函定定地看。

  原上就見不得這種磨磨唧唧的樣,叫他說,放不下就當面把話說明白,放下了就從此陌路天各一方,何必躲躲藏藏跟見不得人似的,不把話說開又把自己折磨個半死。

  他斜睨著書櫃邊神情恍惚的合作夥伴:“人家下午可就走了哈,不過下次還要回來呢。你要是氣不過,不如我倆叫幫人,下次把他逮住,也給打斷條腿?”

  喬治呂立刻抬頭盯緊了他,眉關緊鎖,待到在看出原上是開玩笑後,狠狠地翻了個大白眼。

  自己之前究竟是為什麼會覺得原上很赤誠很純良的?一個他,再加上一個在外凶神惡煞回家就變粘人精的秦霍。

  他們一家,真的,只有威風最像人樣。

  原上把玩著喬治呂給威風留下的禮物,另一邊接到微信的渝水淼大概也有了空,奪命連環call了進來。

  恐怕是戒指太有震撼力,渝水淼只電話接通就一聲大喊:“觀兒!!怎麼回事?!秦董跟你求婚了麼?!!”

  “嘖!”原上有點不慡地說,“你也太看不起我了,這頂多訂婚吧?求婚不得我這邊來嗎?”

  渝水淼很是震撼:“你就這麼定了?就這麼決定了?就跟秦霍了?不換別人了?!”

  他對秦霍那鋒利冷淡的氣場顯然還是有些遲疑:“你們認真的麼?觀兒,你可別忘了,你和那個誰……”那麼多年了,最後也沒能一直走下去。

  男人跟男人的所謂婚姻,沒有法律的約束,比起現如今那些閃婚閃離的家庭更像是兒戲。

  原上打斷他未盡的話語,淡淡地回答:“我和任平生在一起那麼多年,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們戴戒指?”

  他謹慎小心,任平生比他還要害怕被狗仔看出端倪,一段各自都有所保留的感情沒能走到最後是理所當然的。而秦霍……他是和任平生截然不同的性格,冷淡的表象下涌動著比岩漿還要熾熱的誠懇,原上沉迷在他的赤誠中,這份感情在被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上升至頂峰。

  渝水淼聞言也沒話說了,有些東西確實是只有看細節才能獲取答案。

  他只是停頓了一下,便聽原上在電話那邊說:“這兩天有空來工作室幫我個忙把,我想把工作室的股份還有我現在的資產整理一下。”

  渝水淼一愣:“你要幹嘛,立遺囑啊?”

  “滾。”原上沒好氣地罵道,“大喜的日子你他媽能說句好聽的嗎?我給你娶弟媳不得給聘禮啊?”

  渝水淼想了想秦霍的身家,深深地吸了口氣:“至於嘛,兩個男人而已……”

  “當然至於了。”原上卻很認真,“我不給他保障,不給他誠意,只空口白話說要娶他,那我他媽也太不是東西了。對了,你最近幫我留意一下珠寶市場上有什麼比較好的鑽石,克數大點的,品相好點的,我還缺枚戒指。”

  好友當初跟任平生在一塊的時候也不如現如今萬分之一的上心,渝水淼一陣無語:“你這不有戒指了嗎?還有什麼可買的?”

  娶老婆哪兒有不需要大鑽戒的?原上一點兒也不想委屈秦霍,那麼好的一個寶貝,正常妻子該有的一切權利和待遇自己都應該給他。

  渝水淼這是什麼直男癌想法?

  他聞言嘖嘖兩聲:“你瞅瞅你問的問題。大魚,不是我說你,你都多大歲數了?果然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老做單身狗不是沒原因的。”

  渝水淼:“……”

  這算是人身攻擊嗎?這算是人身攻擊嗎?

  “不跟你說了,我還得聯繫人整理資產呢,你記著幫忙留意合適的鑽石啊,我要是錢不夠你得記得借我。”

  原上又說了幾句,才理直氣壯地掛了電話。

  渝水淼氣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雙眼發直地打開電腦正要搜索近期的珠寶拍賣消息,冷不丁又看到今日新聞里跳出的帶著秦霍大名的視頻。

  他點開來,原來是四海一場面向公眾的商業活動,視頻里秦霍高傲冷淡地站在鏡頭前,從發梢到鞋底都寫滿了冰涼的銳利。

  然而敏銳的記者們卻發現了他今天的些許不同:“秦董,我注意到您的手上多出了一枚戒指?”

  鏡頭在秦霍的手部聚焦,只拍到一圈亮色的圓環,看不清具體款式,顯然不是誇張的裝飾用途,記者很激動:“請問這代表了您好事將近嗎?”

  秦霍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畫面中他冷肅的形象竟然瞬息之間就可見地溫和了許多,面對拍攝鏡頭,他毫不避諱,臉上露出了一抹極其少見的明顯的笑容。

  “是的。”

  記者們一陣騷動,紛紛追問——

  “可以透露您的結婚對象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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