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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是數百年未動過的舊物,無人問津。

  而在最底下,有一個紙質的本子,因為質樸顯得格外出眾,引起了守微的注意。

  守微隨手翻看,竟是雲開父親的手記。

  雲開的父親平生交遊廣闊,喜好讀書。

  修真界慣於用玉簡記錄,而這個本子,外表完全是凡界的風格。只在不起眼處刻畫加固的銘紋,才能保存至今。

  翻開第一頁,只有“無端”兩個大字。

  鐵畫銀鉤,風流醞藉。

  雲無端,是雲開父親的名字。

  二人如獲至寶,撣了撣上面的灰土,妥善收好,揣回了鶴歸山。

  這些天裡,守微把竹林里的雜草大致清理一番。原先那兩間小院早就不能用了,雲開便重新蓋了一間竹屋。

  竹屋乾淨整潔,擺設一應俱全。

  風鈴,花草,筆墨,書畫。

  和魔域那個宮殿自然無法相比,但勝在溫暖舒適。

  陽光斜斜灑下,二人坐在書桌前,取出那本手記翻閱。

  大多是瑣碎的記事,既有嚴肅的長篇大論式的思考,也不乏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意識流記錄。

  “隨著修為提升,負面情緒越來越重。不但是我,其他幾位師兄弟亦是如此。”

  “最近一萬年,東洲不斷有飛升雷劫,而北境一直都沒有動靜。是妖修那邊出了問題?”

  “發現一處太古遺蹟,同行者有阿然、無法,和幾個好友。”

  “傷亡慘重,阿然和無法都受重傷。萬幸,我們還是把它帶出來了,也許能緩解眼下的症狀。”

  “幾位好友用命換來的寶物,不能輕易被毀掉,我和阿然絕不讓步。”

  “原來他們早就變了。”

  這句話突兀結尾,雲開死死盯著那個日期,正是被他深深銘記的、他父母出事的那天。

  守微攬過他的肩,輕輕地拍了拍。

  雲開將手記合上,有些黯然:“他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記,唯獨沒有我。”

  小時候還好,後來雲開很少見到父母,只知他們常常雲遊四海,偶爾回來幾次,又是匆匆離開。

  他甚至猜想過,也許是因為他劍道天賦弱,父親對他失望。

  當時他聽說自己有了一個師兄,暗中不滿過,還想著要捉弄一番,自然沒有成功。

  失敗幾次之後覺得:算了,有個師兄還是挺好的。

  時間慢慢過去,不滿變成依賴,直到最後再也挪不開眼睛。

  守微揉揉他的頭髮,從雲開手裡拿過手記,從後往前翻開。

  第一頁依然是兩個大字,“陶然”。

  這是雲開母親的名字,字跡依然是他父親的。

  他記下和雲開母親的點點滴滴,從初次相遇到定情,再到結為道侶,

  再到雲開出生。

  “守得雲開見月明,萬望能有雲開月明之日。”

  “開兒不適合劍道,但聰慧機敏,想必能找到適合自己的路。”

  “可惜我陪伴他不多,如今又要分離,深感不舍。”

  “阿淵天賦奇絕,然而我教他的太少。希望他們以後能相互扶持,互幫互助。”

  這裡面詳細記錄了與雲開有關的東西,包括他喜歡的和討厭的,哪天發生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具體到細枝末節,甚至有些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

  “他……是怎麼知道的?”

  “師父每隔一段時間回來,都會問問我。他也許覺得,既然沒有時間陪伴,索性讓你不要太過依賴他,免得難過。”

  ☆、古樹參天

  這段難得的悠閒時光很快過去。

  守微回到虛玄宗, 發現南柯已消失許久。

  他問過眾人,也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

  “許是他閒不住,又出去了。”雲開寬慰道。

  “和以往不一樣……”守微搖搖頭,“我想傳訊給他的時候, 發現傳訊符沒有方向。”

  傳訊符不是一種很穩妥的聯繫方式, 也許會在中途被人劫走。

  但只要建立聯繫, 傳訊符就能自發向對方飛去。

  守微原本也不甚在意,直到方才,他想傳訊時,卻發現傳訊符呆呆地杵在原地, 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好像另一頭的人已經消失一般,半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南柯是陰槐的一個化體, ”守微輕聲嘆道,“能讓他來不及解釋就突兀消失,很大可能是南海出事了。”

  守微和雲開趕到忘川之外。

  眼看著業火暴漲,終於離開一貫依附的海水, 從水下爬了上來。

  遠遠望去,整個南海陷在火海中,這片永遠浸在黑暗中的陰靈之地,連天地也被照得通明。

  從外面看不清南海內部的情況,但連南柯也收了回去, 想必陰槐的情況不太好。

  這個戰場的位置,沉淵選得精妙極了。

  守微不能不去,也只有他能去。

  陰槐既是他兩世的長輩, 更掌管著世間魂魄輪迴,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南海的天地規則不變,他們只要進了忘川,之後的戰鬥,便是大乘後期的雲水寒和青黎也無法插手。

  守微沒有過多遲疑,他取出滄瀾劍殘片。

  雲水寒出現,問道:“你想好了?”

  守微點點頭:“我別無選擇。”

  “雖說他的修為不能按常理推測,但我猜很可能是羽化後期。”雲水寒斟酌片刻,緩緩道。

  “羽化後期?”

  “我從未受到過影響,這說明,他對修為高於他的人無能為力。而受心魔困擾的修士,都被卡在羽化後期。”雲水寒看向雲開。

  守微笑道:“無論他修為如何,這一趟都必須要走。不過前輩這樣說,我心安不少。”

  雲水寒問雲開:“你也去?”

  “當然,我永遠都會和他一起。”

  雲開毫不遲疑。

  雲水寒遲疑片刻,才道:“我當初無知,一心求道而刻意迴避門派紛擾。你父母的事,我很遺憾。”

  “都過去了。”

  沉淵暗自積攢實力已久,終於選定時機。

  他掙脫陰槐的束縛,氣勢洶洶地反噬回去。

  守微和雲開走過奈何,一步一步向鬼府深處行去。

  這一路上,都有業火肆虐的痕跡。

  沒有軀體的保護,不少鬼修都灰飛煙滅;有些僥倖生還,苦修千載才變得凝實的魂魄又變得透明脆弱。

  這些都是陪伴他長大的親人。

  他們終於走到最深處。

  冰晶巨樹巍然屹立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他拔地而起,似乎能觸碰到頭頂的星辰。

  與他對比,人和蜉蝣一般渺小。

  他周身飄蕩著鬼魂般的業火,火焰纏上枝葉,傳來噼里啪啦的燒灼聲音。

  腳下的泥土厚實,守微每走一步,都留下不甚清晰的腳印。

  這片荒原泥土鬆軟,唯獨這條通向陰槐的路上,被踩出一條明顯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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