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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希望下輩子如果投胎,可以是一隻南極企鵝,有天然的冰箱用。不然北極熊也不錯,至少不會讓太陽曬過的空氣,逼到發昏。

  不過,如果融到最後,連南北極也融了,那該怎麼辦?

  「心靜自然涼!」惟明回答。

  「那是老師用來騙學生的!」尤其是國文老師,更常講這句話。

  「我就不感覺熱。」

  「因為你體溫比我低。」惟明的額上見不到一滴汗,衣服和肌膚也是干慡的。不像他,冒著臭汗。

  「去洗個冷水澡吧,會舒服點。」

  「我都洗三次了。」他有氣無力。

  「那怎麼辦?」惟明也想不出方法。最後,乾脆打開冷凍庫的門,颳了些霜撒在他身上。

  「涼了嗎?」

  「還差一點。」

  接下來幾分鐘,只見惟明笑著摳起那些結了很久,有些硬的霜。手指都紅了,還是沒有停止休息。

  「幾點了?」惟明越是對他好,他無法響應的愧疚就會湧出。心想不能這樣下去,他要暫時離開。

  惟明看了一下手錶,「三點多快四點了。」

  「那好!」他跑進浴室洗了把臉,又出來,「酒保的店四點開,我去他那裡吹冷氣。」

  惟明的瞼色有些難看,「你還未成年,不許老往他的店去。」

  「那我們一起去好了,你開車載我,省得我騎腳踏車騎到腳發軟。」

  惟明沉默著。

  他當然曉得惟明還是放不開他,雖然最近沒有什麼亂來的舉動,那雙會放電的眼睛也收斂不少,但他就是感覺得到,惟明的心還沒從他身上離開。

  頂多,只是回到之前相安無事的情況而已。或許,他該努力幫惟明找個對象,轉移惟明對他的注意力。

  「算了,你自己去吧!」惟明轉回房裡繼續改他的考卷。

  「酒保的店裡都是Gay,放心啦,我對Gay是沒興趣的。」他留下個保證,下樓騎著腳踏車就往外沖。

  街上,摩托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他看看自己的破爛腳踏車,搖了搖頭。惟明沒錢,那他就去打工吧!反正現在放暑假沒事做,空著的兩個月不利用也浪費。家附近的便利超商好象在征人,存夠了錢,他就來買一台冷氣,換一台腳踏車,省得暑假過得跟股市一樣慘綠。

  在大太陽下猛衝了半個小時,就快到酒保的店時,天空突然來了個雷聲。他停在紅綠燈口,有滴雨水掉到他臉上。

  旁邊的機車騎士念著:「又下雨了!」

  好些人在等紅燈的當口拿出雨衣穿上,他不信邪,只剩一段路而已,兩肯定不會下的那麼怏。

  然後,藍天突地變黑,劈里啪啦的雨莫名其妙的打了下來。有人躲避不及,淋成了落湯雞。

  典型的夏日天氣,午後雷陣雨。

  他在雨里垂下了頭,酒保的店就在眼前。老天爺可能是看他最近不夠慘,所以這麼玩他。

  雨里,空氣變涼,酷暑消失得不見蹤影,他也渾身上下濕透。牛仔褲吸水後變得厚重,他故做瀟灑地在雨中騎車漫步,假裝自己很詩情畫意,欣賞路旁咖啡店內的顧客,由玻璃櫥窗投she而出的目光。

  把車停在店門口,他脫下上衣擰出一灘水,穿上後進了酒保的店。

  店裡頭燈一樣昏黃,酒保在吧檯調酒,冷氣開得特強,於是,他的牙齒開始打顫。

  「外面下雨了嗎?」

  「不然我身上的是什麼?」

  「如果你不說,我會以為那是汗水。」

  他的臉皺成一團,「你這個笑話真難笑。」

  酒保自己哈哈了兩聲。「你沒事跑來幹嘛,沒看見門口的牌子,未滿十八歲禁止進入嗎)。」

  「我以為那個牌子只是裝飾用的。」他坐上吧檯,屁股濕濕的很難受。

  沒啥人的酒吧里冷氣聲音嗡嗡響,裡頭唯一的小包廂傳來了爭吵聲,酒保把調好的兩杯酒放在托盤上,像沒聽到似的。

  「包廂有誰嗎?」他問。

  「客人。」酒保把托盤推到他面前,「幫個忙,送到裡面去。」

  「你的店員呢?」

  「結婚,辭職了。」

  「結婚?結婚幹嘛辭職,他老公要他在家裡當家庭主婦嗎?」

  「不,他是怕被老婆發現自己是個同志。」老闆擦著玻璃杯,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

  「怎麼跑去跟女人結婚,不是喜歡男人嗎?」他倒是有些詫異。

  「有些人受不了壓力,就會拒絕承認自己是同志。跑去結婚生孩子,害慘另一個女人!」

  包廂里的聲音越來越大,他跟酒保只聊了幾句,就連忙往裡面去。

  打開門,一個菸灰缸往他臉飛來,他一閃,幸好沒被砸中。

  包廂裡頭的景象很混亂,幾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壓著一個男的,他只消瞄一眼就知道在搞什麼了。

  「先生們,強暴現在是公訴罪,判刑很重的呦。」拿起手中的酒往正拉下拉煉的少年身上澆去,「麻煩控制控制自己情緒,別在公共場合發情好嗎?」

  「干你屁事!」幾個人握起了拳頭就要往他身上打來。

  他擋了幾下,把杯子砸在那群人身上,弄得對方頭破血流。但見沒人肯罷休,他這才說:「報警了呦,最近的警察局就在對面的銀行旁邊,想不想賭賭看警察多久才會來啊?雖然台灣的警察出了名的動作慢,但是,這段兩百公尺不到的距離,不用十分鐘吧:」

  結果,那群人面面相覷了會兒,立刻奪門而出一鬨而散。

  躺在布沙發上的少年衣衫不整,雙手遮掩著瞼,他只看了眼,便把門帶上,「沒事了,休息一下再出來吧!」

  外頭,酒保還是若無其事的擦著杯子,但越是裝得沒事,他就越覺有問題,「你早知道他們在裡面做什麼了吧!」

  酒保點了點頭。

  「我如果晚一步進去,就發生強姦案了!」

  「他自作自受。」

  「那個他,想必跟你很熟囉。」酒保這次弄了杯甜酒給他,大概算是跑腿費吧!他喝了一口,酒精度不算高,跟啤酒不相上下。

  後來,那個他從包廂裡頭走了出來,也沒啥表情,坐到他旁邊。

  「怎麼是你?」他方才沒發現,原來是同校的學長,孟淳安。

  淳安穿著紅格子七分褲,白上衣,還帶了頂有些可愛的帽子。那樣子看起來就是十足的零號妹妹裝扮,配著他有些清純的娃娃臉,走在路上,簡直是會引人……呃……引Gay犯罪。

  人生無處不相逢,但如果同在Gay Bar相遇,未免也太巧了些。

  聽說,世界上有百分之十的人口是同志,會不會,這百分之十都給他遇上了?他的身邊,除了學校那群共同逃課抽菸的死黨外,幾乎每個認識的,全是Gay。也許,開學後他得去問問那些人,喜歡的,到底是不是男人。

  如果不是在酒保的店遇上孟淳安,他還真不知道,原來同志隱藏人口這麼多。

  「沒見過像你這麼沒心沒肺的人。」淳安搶過他的酒,喝了起來。

  「喂,我的!」

  「沒關係,我再調一杯給你。」酒保又弄了一杯給他。

  只不過再調的那杯有些辣,他才喝了一口,就嗆得說不出話來。

  他聽見酒保說:「你帶人到我店裡亂搞還敢這麼理直氣壯。」

  「誰叫你都不理我。」

  「店裡人手不夠,我忙不過來,哪裡來的美國時間陪你。」酒保仍是平穩的擦著杯子,只不過,同樣一個擦了再擦,好象永遠擦不乾淨一樣。

  淳安突然把箭頭轉向了他:「方曉畢,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被酒嗆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回問他:「我給你這種錯覺了嗎?」

  「你不喜歡我?」

  「應該是說我不喜歡男人。」

  「你不喜歡我,那天在頂樓看見我的時候怎麼會雙眼發直?」

  「因為你長得像女的。」他跟淳安還沒熟到可以把那夜的事情講出來。一定會被笑,他這種偏差型的天使執著症候群。

  「所以你對我動心了?」

  「沒有。」他當然否認。

  「那,你把我當女人就好了!」淳安露出邪邪的笑容,「反正暑假兩個月無聊,跟我交往吧!」

  「不要。」他一口回絕,「你是男的,我不跟男人接吻。」

  「可是你都說我的臉蛋很像女孩子了啊!」淳安往他靠近,讓天使般美麗的臉孔落在他眼裡,「你難道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嗎?」

  他沉吟了一下,跟外表的清純完全不搭嘎的淳安,簡直是個生來欺騙社會大眾的傢伙。他有些動搖,但多半是淳安背影帶給他第一眼印象的震撼。

  一模一樣的感覺,期末考那天初次見到淳安,他就想起了那年颱風夜,裸身的天使少年。

  「我對你的興趣,僅止於把你的衣服扒下來。」也許這樣他就能確定,淳安到底是不是他記憶深處的那個天使。

  「哎呀,你怎麼這麼色!」淳安有些意外,但笑著,手隨即就攀上了他的肩,「可是我比較喜歡按照順序來,這樣吧,先給我一個吻,你認為如何?」

  「不要,我說了我不喜歡男人。」

  「你這個人還真是矛盾,想脫我衣服卻不想吻我,我有口臭嗎?」淳安什麼也不管,整個人的重量全攀在他身上,唇硬是要堵上他的。他躲來躲去重心不穩,一個不小心,抱著淳安,就從吧檯略高的旋轉椅摔下了地。

  腰直接撞上堅硬的地面,他疼得差點沒叫出來。淳安的牙齒也咬到了他的唇,當場血就由嘴邊滑落,沿著臉頰滴到地板上。

  在他懷裡的淳安察覺到自己幹了什麼事,有些愧疚地站起身,順勢要把他拉起來。

  但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淳安退了兩步,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嗨!」他苦笑,打了聲招呼。

  惟明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神情是,有些妒意、有些怒意,卻,極其壓抑。

  「你怎麼來了?」說話牽動傷口,他疼得趕緊閉上嘴。不過幸好不是咬到舌頭,否則,惟明可能會顯得更糟。

  惟明向酒保拿了幾張面紙幫他把流出的血擦掉,然後把他扶了起來。

  「因為外面下雨,你又沒拿雨衣。我猜你淋濕了,所以帶一套乾淨的衣服過來。」惟明手中拿著一個塑膠袋子。

  他伸手要拿,沒想到惟明卻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掌。

  「怎麼?」他納悶。

  「回家!」惟明拉著他,轉頭就要走。

  「你不是拿衣服來給我換的嗎?我現在冷得不得了,先讓我把濕衣服脫下來再走不成嗎?」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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