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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所有的財產中,只有歡歡與小喜是最珍貴的,後母要拿走他的一切都沒關係,就是不能奪走與他血脈相連的弟妹。

  ***

  救護車將未繁送入醫院,醫生會診過後決定,未繁必須立刻住院。

  等未繁住進了單人房裡,在一旁守著他的邵樂邊擔心著他的情況,邊想著自己的弟弟妹妹,和管家說的那些話。

  目前的他還沒有能力接回歡歡跟小喜,但又迫切地想讓他們回到他身邊。

  昏沉沉睡著的未繁翻了個身,把蓋在身上的被子卷了起來拉進懷裡抱住,沒了棉被覆蓋,發熱的身軀暴露在稍冷的空調中,微微發抖著。

  邵樂回過神來,發覺未繁又做出了這種習慣性動作。

  他伸手拉扯了未繁懷中的棉被幾下,慢慢把被子扯出來,重新替未繁蓋好。

  未繁睡覺時整個人縮成一團,是蜷曲的。

  這種姿勢睡覺的人缺乏安全感,手裡一定要抱著什麼,或許是自己的膝蓋、或許是棉被抱枕,才能得到安穩的睡眠。

  邵樂把被子拉高,將被子蓋到脖子以上的高度,以免冷空氣又讓未繁著涼。

  然而就在這時懷裡失去能夠摟住的東西,未繁下意識地伸出手來,就這麼捉住了邵樂的手,往自己的棉被裡拖了進去,緊緊地放在胸前,摟進懷中。

  邵樂嚇了一跳。

  他向來冰冷的手頓時像投入了一團炙熱的火球當中,緩緩地溫暖了起來。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未繁沒放開邵樂,邵樂也無法離開。

  瞧未繁高燒中紊亂的氣息因安穩的睡眠而逐漸平緩下來,深怕吵著了他,邵樂於是不強硬縮回自己的手,只是任未繁摟著。

  ***

  未繁悠悠地轉醒,睜開眼,竟然發現自己在醫院裡,而且臉上還帶著氧氣管。

  天灰濛濛的不知道是剛要亮,還是太陽才要下山,他渾身發疼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看見旁邊坐著一個叫作“邵樂”的傢伙。

  而這傢伙正一張凶神惡煞的臉看著他,眼神還兇狠得像要噴出火來一樣。

  “喝!”跟著他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竟抓著邵樂的手不放,連忙鬆開雙手。一起床就嚇了這麼大一跳,未繁心跳加速了好幾倍。

  “你醒了。”剛剛看著未繁的臉發呆的邵樂一聽見聲音,立刻就回過神來。他縮回手放到輪椅扶手上,發覺指尖早已麻痹沒知覺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未繁還是不清楚狀況。

  “你發高燒昏倒,所以送進醫院來。”邵樂回答。

  “是喔……”未繁根本什麼也不記得了。

  未繁跟著又補充了一句:“我大概是睡糊塗了,才會抓著你的手。”

  “嗯。”邵樂沒什麼反應。

  這讓未繁覺得好生尷尬。

  接下來醫生來巡房時吩咐未繁要多住院兩天觀察,他們閒著沒事,就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坐在輪椅上,兩個人瞪著電視螢幕上的不知名節目發呆。

  “沒什麼好看的。”未繁拿著遙控器不停轉台。

  邵樂發著呆,安靜而沉默,什麼話也不講。

  “邵先生,你是怎麼叫救護車的?打電話嗎,還是從窗戶口叫救命請路人幫忙的?我記得電話費很久沒繳,早斷了。”覺得氣氛沉悶,未繁決定找些話講。

  “不是。”邵樂簡單答了句。

  “那是怎麼做到的?”未繁有些好奇,邵樂又不像普通人可以自由來去。

  “沒電梯只有樓梯,難道你是滾下樓找人求救?”未繁發噱笑道。

  邵樂臉色一變抿住了嘴唇,這個動作卻也讓他原本就不怎麼紅潤的雙唇,變得更加青白。

  “咦?”未繁驚訝地道:“不會吧……”邵樂這樣的表情,是說他猜對了嗎?但他和邵樂又非親非故,邵樂怎麼可能只因為他高燒昏倒,就這麼犧牲下樓求救?

  “不是用滾的。”邵樂片刻後才勉強開口。

  未繁挪了一下身體,傾向旁邊去,往邵樂的屁股看。

  邵樂那條白色的西裝褲又灰又黑,全是灰塵和髒東西,邵樂的手腕也有好幾處被塗上優碘的大小傷口,看這情形,說不定腳上也有。

  “其實……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你不需要為我搞成這樣……”從來就很少正眼看邵樂的未繁,今天第一次清楚仔細地看過邵樂的狼狽模樣。

  見到邵樂因他而受傷,心裡頭不知怎麼地,一下子整個緊了起來,鼻頭酸酸的。

  “你也幫過我。”邵樂淡淡地說:“你拿我當朋友看,我自不可能讓你出事。”

  聽見這席話,未繁心裡頭百感交集。

  當自己大病醒來,發覺身旁一直陪伴著自己的是誰時,未繁覺得腦袋裡的螺絲似乎開始鬆動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覺得這個時候的邵樂說話語氣不再尖酸刻薄,面孔也少了那份兇惡。

  他又想到昏睡時摟著的是邵樂的手,而邵樂沒有抽回去,讓他睡了一個好覺。

  這個彆扭的人說自己拿他當朋友看,但其實話中的意思應該是他拿自己當朋友看才對。

  “朋友啊……”未繁搔了搔頭。

  接觸到邵樂專注而真切的眼神時,未繁抓了抓額頭。突然間,他好像能習慣這個外表兇惡、講話銳利、內心卻完全無惡意的傢伙了。

  ***

  在醫院的幾天,未繁和邵樂之間的互動有了好轉的跡象。

  未繁的高燒漸漸退了下來,沒有如同之前反覆升降的情況。

  邵樂覺得那是代表未繁下意識中,不再將他當成避之唯恐不及的凶神惡煞,才會如此,但他沒對未繁講明自己的想法。

  等到醫生批准出院以後,未繁一把就從床上跳了起來,東西收拾收拾,推著邵樂的輪椅去櫃檯結完帳,跟著立刻要離開醫院。

  他們經過大廳,穿越大醫院裡的重重人群,看到大門近了,未繁的表情也越來越開心。在醫院待了那麼多天,他都快悶死了。

  “邵樂,你是邵樂吧!”大廳里突然有人這麼喊著。

  推著邵樂的未繁停了下來。

  有個穿著醫生袍的禿頭醫生跑了過來,他氣喘吁吁地用食指抬了抬掉下鼻樑的眼鏡,很高興地對邵樂說:“我就知道是你。”

  “誰啊?”未繁低頭問了句。

  “以前的醫生。”邵樂低聲回答。幫他動脊椎手術的,就是這個醫生的團隊。而他當年車禍住進的,就是這間醫院。

  醫生看了邵樂的輪椅一眼,笑臉慢慢地轉變成苦笑。“你父親過世之前,詢問你的情況。只是我打過幾回電話給你,但都沒辦法直接聯絡上你。”

  邵樂朝他點了點頭。是他叫管家掛電話的,那時候的他什麼事都不想做。

  醫生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名片給邵樂,再說:“你的手術是我做過最成功的一次,雖然當年的技術還不是最完美,但是你的情況,絕對是可以靠後來的復健站起來行走。如果你有需要,請到這裡去。”

  醫生笑容靦腆地說:“令尊在世時是一個令人十分尊敬的人,醫院成立初期,他曾經幫忙我們許多,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失望。”

  六十多歲,醫生袍上掛著院長名牌的他朝著邵樂笑了笑。他希望邵樂知道,他是能夠站起來的。

  邵樂朝對方點了點頭,名片握在手中。

  未繁跟著將邵樂推離現場。

  “他的意思是說,你能走嗎?”未繁疑惑地問。

  “……嗯……”邵樂遲疑了一下子,才短短地回應了一聲。

  “能走是件好事。”未繁說。

  上了計程車,輪椅被司機收在後面的行李箱,他們兩個人則坐在后座。

  回家的路上,未繁見邵樂將那張名片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而且邵樂又像在思考著什麼,直盯著司機的後腦杓看。

  這情形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自從他這次入醫院以來,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發現邵樂發呆的症狀。

  他不知道邵樂在想什麼,也許是想陸琪的事,或者是小喜的事。其實他覺得邵樂沒想才是不正常,遭逢那麼大的變故,好好一個家,那麼龐大的財產轉眼間全沒了,他不想如何將自己失去的一切奪回來,還真枉為人子、更對不起那些財產。

  計程車開了半個多小時,直至車子轉進他們住家的巷子口,在公寓面前停下來之時,未繁才開啟車門,卻聽見邵樂說了一句:

  “等一下。”

  未繁愣了愣。

  “司機麻煩你,我要再去一個地方。”邵樂另外念了一個住址。

  “好好好,沒問題。”司機先生很高興那個住址又要開上好一段路程,也沒看見未繁已經開了門,離合器一踏,油門又要採下去。

  “等一下!”這回換未繁喊。

  邵樂不解地看著未繁。

  “我有車,我載你去就好了。”未繁立刻朝邵樂說。

  現在又不是以前,花錢花得這麼大方,這個邵樂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

  “你的病才剛好,能開車嗎?”邵樂有些懷疑。

  “當然可以。”未繁哼了聲。邵樂太小看他了吧!

  於是他們下了車,而計程車司機先生則拿著半個小時車資失望地離開。

  未繁走到樓上去拿汽車鑰匙,跟著下樓開車,照著邵樂所說的地址,一邊找路一邊開過去。

  第十章

  他們的車子停在一所高中前面,因為時間是下午三點多,所以學校入口旁的操場上,有許多學生正在上體育課。

  “你來這裡要幹嘛?”未繁將車停在停車場內,一頭霧水地問著。

  “來找一個人。”邵樂說。七年的歲月不算長,也不算短。當年車禍倖存的那個孩子,如今已經讀高中了。

  他們進入學校,在守衛室裡頭以身份證登記。守衛請他們稍等一下,跟著便廣播請學生來:

  “二年仁班的夏澤方同學,有你的訪客,請到守衛室來。”

  “找誰?你的朋友嗎?”等人的時間有些無聊,未繁隨口問道。

  他們坐在守衛室最旁邊靠窗的位置,那裡有一大片窗子,未繁將窗戶推了開來,今天天氣不錯,太陽露臉了,空氣暖洋洋地,風也沒有那麼冷。

  他們看著操場上練習各種運動的學生,氣氛平和地講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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