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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掉著眼淚,但卻笑了。魏翔拼命地想趕大哥走,因為他覺得大哥今天陪了糙莓一整天,大哥很礙眼。

  「你看,他會笑了。」魏翔指著我。「沒事啦,你趕快回去趕報告。融合這種事情我處理過很多次了,經驗比你多,你放心。」

  「等等,不行!」大哥突然正色地說。「我寶貝弟弟在這裡跟你過夜,那不是給你機會把他吃個精光?」

  「早就啃到連骨頭都沒了。」魏翔說。

  「什麼!」大哥瞪大眼。

  「開玩笑啦!」魏翔說。「我不是那種沒分寸的人。你把電話寫下來,然後回去趕報告。我會照顧他,我照顧人很有心得,放心去吧!」

  大哥心不甘情不願地寫下電話後,立刻被魏翔推往客房門口。

  「那有事絕對要立刻打給我!」大哥不放心地叮嚀著。

  「拜拜!」魏翔關上房門,等了一下,聽大哥的腳步聲慢慢離開後,才將門鎖上回到我身邊來。

  大哥一走,我就放聲大哭。

  剛剛忍著是不想讓大哥太過擔心,他走了之後,我就無法忍耐了。我拿著毛巾按住眼睛,埋進被單里哭著,眼淚有種永遠不會流乾的錯覺。

  糙莓受虐的記憶回到我的身體裡,她總是被養父打得全身是血,養父喜歡聽她的哭聲,越悽厲他就越興奮。

  我們的身上有許多細碎的舊傷痕,那些都是養父鞭打糙莓留下的。即使養父死了,那些傷痕仍然留在毀掉的皮膚上、裂開的骨頭裡,無法被帶走,只能永遠停留在那裡。回想起這些事情,我就好恨那個人,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待我們,仿佛我們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一個人。

  「你真的不要緊嗎?」魏翔擔心地問著。

  「應該過了今天晚上就會恢復。」我說。「只是現在比較難受而已。我覺得眼睛好痛、頭好痛、耳朵不停耳鳴、整顆頭像是被灌入水泥一樣好重,都抬不起來。」

  「忍耐一下。」魏翔跨上床,抱住在床上滾來滾去痛哭流涕的我。

  他摸著我的頭,將我按進他的懷裡。像安撫小孩般輕輕拍著我的背。

  「你明天就會好了,所以再忍耐-下吧!」他說著。

  「好痛、我好痛。」我哭著。

  魏翔只是拍著我的背,偶爾他會擦一下眼睛,吸一下鼻子。「再忍耐一下。」他說著,聲音里有濃厚的鼻音。

  我知道他正陪著我哭。

  雖然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滿丟臉的,但我卻有種暖暖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都在替我分擔心裏面的痛苦,如果沒有遇見他的話,我就不可能會是現在的我,而是那個心依然碎得四分五裂,fèng也fèng不回來的人。

  遇見魏翔,就像是陷入一個好美好美的夢境裡般。他總有辦法把我碎開的心再粘回來,專注而深情地,在黑暗裡尋找那些碎片。

  於是我、糙莓、佐彌、兔子,因他而完整,也在他身上得到從來沒有人給過我們的,溫暖幸福。

  夜裡,我累得趴在魏翔胸口上睡著。

  但似乎有什麼人在外頭的客廳走動,我沒關緊的房門聽到了一些聲音。

  「婉婉嗎?不好意思這麼晚打電話給你!」

  我聽見某個熟悉的聲調,那和我的聲音十分相似,但又不是我的。我努力地想離開自己的房間到外頭去,但很奇怪地四肢卻像被釘住了般,無法動彈。

  「上次跟你提過要去日本的事情,我考慮過了,我會跟你一起過去。嗯,你肚子裡的小孩也需要人照顧,有個伴比較好……」

  我不停掙扎,但就如同陷入夢魘之中,胸口好沉重,身體不停地往下陷,仿佛掉進流沙堆裡頭一樣。

  我想起曾經見過的那個模糊影子,心中有股強烈的不安急速擴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應該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啊!莫非還有其它的人!?

  就當我這麼想之時,外面的聲音突然消失了,黑暗瞬間席捲而來,我失去意識,陷入沈眠之中。

  第十章

  ○月○日,天氣晴。

  ……這是我最後一次寫日記。我已經準備好,不害怕了。這段時間我不斷努力地想尋找佐彌和兔子的蹤影,最後我終於找到,他們真的像醫生說的,就在阿滿的心裡。

  原來記憶只要曾經存在過,痕跡便不會消除……

  閃閃發光的糙莓

  我睜開眼,由床上猛坐起來,旁邊睡得正熟的魏翔被我嚇到,也彈了起來。

  床頭柜上電子時鐘顯示九點,外頭天都亮了,我不知道我竟昏睡了這麼久。

  「怎麼了?」他擔心地看著我,用手將我額頭上的冷汗擦掉。

  「好像……」我回過頭去看,依然只有我的房門,其它人的都消失了。「我總覺得好像還有一個人……好像還有別人……」

  「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做惡夢?」魏翔問著。

  「我不知道,我的頭好痛。」我雙手抵著太陽穴。魏翔的話讓我動搖了,或許我真的只是太累,才會產生這種幻覺。

  「需不需要打電話給你的心理醫生?」他提醒了我。

  「嗯……」我緊閉著浮腫乾澀的雙眼,無力地回答。

  魏翔越過我,拿起床頭柜上的話簡。我念了一串號碼給他,魏翔照著號碼打過去,電話接通後,魏翔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確定是這個號碼嗎?」他說。

  我又再重新念了一次。但卻得到相同的結果。

  魏翔將話筒拿到我耳邊,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是:

  『對不起,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謝謝!』

  我楞住了。「怎麼會這樣?明明每次糙莓都是打這個電話給醫生的啊,沒理由前幾天還有人接聽,今天卻變成空號!」

  一陣惡寒從背脊升上來,令我頭皮發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手在發抖。

  「搞不好臨時換了電話也說不定。或者我們直接到那個醫生的診所去,你看怎樣?」魏翔憂心地瞧著我。「別緊張,如果還有人,那也只是再多一次融合而已。」

  「可是我已經快受不了了,每次大家的回憶一回來,我就痛苦得像重新經歷過那些事情一樣,那種感覺太清楚,好像我又被鞭打,又被強暴!」我恐懼地望著魏翔。「我不想再經歷那些事情,我覺得我快瘋掉了。」

  魏翔把我抱緊,用力地攬住我。

  「那就先暫停,別想了,好不好?」他輕聲地安慰我。

  我在他懷裡激動得胸口劇烈起伏,像是得不到氧氣的人拼命大口呼吸。

  「為什麼我會遇見這種事?」我不停問著。「為什麼我會遇見這種事?」

  魏翔安撫著我,哄我再睡一下,但我實在睡不著,於是他帶著我先到飯店的餐廳吃過一點早餐,然後在飯店附近晃了晃,再回到客房裡去。

  我去洗了個澡,將身上的汗水和頭髮上的髮蠟清潔乾淨。

  他拿著吹風機溫柔地幫我吹頭髮,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幫我整理頭髮自得其樂的笑容時,我眼眶熱了起來。

  「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待在我身邊的對吧?」吹風機嗡嗡作響,而我說的話太小聲。

  魏翔把耳朵靠近我,頂著我要我再說一次。

  「我好喜歡你。」我說了。「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魏翔笑了笑,頭髮幹了,他收起吹風機,順勢吻了我一下。

  「過幾天,我搬上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他梳了梳我的頭髮,對著鏡子左瞧又瞧,這裡弄弄,那裡弄弄。把頭髮塞進耳後,搖了搖頭,又將它抓出來。

  「那你姐的髮型沙龍怎麼辦?」我說。

  「沒關係,她再請別人就好了。然後我還可以在你工作的地方附近找一間沙龍上班,這樣我們中午休息時間有空,還可以一起吃個飯之類的。」他講了講,自己微笑起來。

  我也笑了,心裡暖暖的。

  「其實,」我看著鏡子裡的他。「我有想過搬回老家,不住在現在那裡了。而且搬回來的話,和大哥他們也有個照應。婉婉就要去日本,我的店少了她短時間內也做不下去。如果搬回來的話,我想在你們沙龍附近可以找到不錯的地點,不用太大的地方,開家日本料理店,然後或許再請個服務生。」

  「真的嗎?你要留在南部?」魏翔驚訝地看著我。

  「對啊!」獨自一個人在外頭生活了那麼久,我想回去,也有勇氣回去了。

  「我們沙龍旁邊就有地方啊!」魏翔在我臉頰吻了下,興奮地說著。

  「旁邊?不是在賣蚵仔面線跟臭豆腐嗎?」

  「那幾間房子都是我姐的,而且臭豆腐臭死了老闆又總是檳榔汁胡亂噴,每次客人來都會抱怨。」魏翔說:「我回去就告訴我姐,別跟那看起來就很流氓的傢伙續約了,店子可以改租給你,而且我姐還不會跟你收租金。」

  「這樣不好吧!」我說。

  「當然好!」魏翔回答。「你回來,比什麼都重要!」

  我出浴室之後,換魏翔進去洗澡。

  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下的我躺在床上,將電視打開,聽著節目裡新聞播報員的報導,眼睛則盯著天花板。

  傭懶地翻了個身,視線停留在床頭的電話上,我考慮了會再將電話抓過來,然後緩緩按下醫生診所的電話號碼。

  『嘟嚕嚕--嘟嚕嚕--』電話接通的聲音從另外那頭傳來。『餵?』

  「醫生?」我訝異不已。今天早上魏翔撥這支電話的時候,不是空號嗎?莫非他按錯號碼了?

  「是啊,不就是我?」醫生的聲音和以前一樣,都是那麼地平靜優雅。

  我在腦海中描繪出他的模樣。戴著金邊眼鏡,頭髮往後梳,總是穿著燙得整齊的西裝,說起話來平穩有力,是個知識智能卓越,讓人信服的專業人士。

  我聽見醫生的聲音,但卻和以前一樣,也同時聽到奇怪的聲響。

  而且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我楞住了。

  話筒傳來的是:『對不起,您撥的號碼是空號……對不起,您撥的號碼是空號……對不起……』

  電話跌落了地。我怎麼都沒發覺,糙莓打給醫生的時候,我就不斷聽到這樣的聲音,但我卻以為那是醫生旁邊有個女人在講話。

  『你何不回過頭來?』醫生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里響起。

  我顫抖地轉過身去,看到客廳陰暗的一角,出現醫生熟悉的身影。他依然是那套西裝、那副金邊眼鏡。

  『怎麼可能!』我無法忍受地大叫出來。『你怎麼會是我們的其中之一。你應該是真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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