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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習慣的話,該怎麼叫就怎麼叫吧,我沒關係的。”周清遠笑了一下,在床邊坐下捻起肩上一根青絲抬眸望去,“只是因為這樣嗎?”

  “……”馮雲歌說,“師祖曾說,師父她這一生只能收兩個徒弟,否則擾了氣運,後果將不堪設想。當時她正是年輕氣盛,正巧遇上了你,收你為徒也是想向師祖證明什麼吧。”

  周清遠聞言,看著床上傷痕累累的三人,一時間五味雜陳。

  清定君臨走前是知道關於過去,關於未來所有未發生的事情和已發生的事情的,那麼,當時他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態,接受了這一切呢?

  “也就是說,二師兄之所以會被扒皮;大師兄你,趙師叔之所以會重傷;師父今日之所以會躺在這兒……”周清遠低著頭,“就是因為他……或者是我的到來嗎?”

  如今想來,確實如此。

  白定之所以會被扒皮,馮雲歌之所以會受重傷,楊逢疏之所以會墜崖受盡萬般磨難……不都是因為他,或者是說周清遠的過錯嗎?

  忽然之間,有一雙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不是這樣。人人命中都有各自的劫難,這不過是人之常情。就算沒有你,結局還是一樣的。”

  這樣的話,乍一聽還以為是說“有沒有你都一個樣,你不重要”的意思。

  事實上,馮雲歌也的確是這個意思。

  只是周清遠他知道馮雲歌這是出於好意,也的確是在安慰他。

  他不禁笑了一下,勾唇抬頭看著馮雲歌:“大師兄,哪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啊?你這樣說,我更覺得我自己沒什麼用了。”

  “……”馮雲歌愣了一下,忽然之間意識到了自己話里的歧義慌了神,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不關你的事,不是你的錯,和你無關……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

  周清遠笑了幾聲,看著馮雲歌這一張冷硬的臉變得窘迫,心情確實好了不少。

  馮雲歌見他笑便立即反應過來周清遠這是在戲弄他,於是也跟著他笑了起來。不過幾刻,原本沉重的氣氛就這樣被瓦解了。

  雲夢齋外的飛禽走獸儘是被雲夢齋內久違的動靜吸引來的,又畏懼著久久不敢上前,如此一來要趕倒也好趕。

  周清遠飛身上到屋檐,冷眸掃過,拂袖沉聲道:“我師門內突逢變故,想必諸位已經都知曉了。如今事態已經穩定,沒什麼大礙,諸位無需掛心,散了吧。”

  周圍飛禽走獸聞聲便漸漸散去,周清遠抬眼俯瞰著整片瀛洲,心中懷念,牽起一片思緒。

  當年他剛剛穿來的時候,對這個世界充滿了迷茫與恐懼,如今想來,自己能夠堅持走到這一步,全都是多虧了身邊一直默默地陪伴著自己的那些人。

  這世界之中的人只是書中的人物嗎?

  周清遠想,或許,不是這樣的。

  這世間也有著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嗔、愛別離、求不得。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逃得掉,所有人都在這人世間徘徊著,遊蕩著,或喜或悲,或樂或苦,大家都沐浴在同一片藍天的普照下——周清遠想,其實,這個世界是怎麼樣已經不怎麼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來過、愛過、恨過,也悔過,但只要無悔,那麼就不虛此行。

  風吹起白袍,青絲隨風吹散,大雪漫天,遠山傳來陣陣啼鳴。腳步聲漸漸放大,馮雲歌停在他的身後,說道:“你去找他了?”

  周清遠回頭看著他,想也不想地說道,“嗯。”

  他會這麼回答是在意料之中,馮雲歌跨上前站到他的身邊,目光專注地眺望著瀛洲的景色。

  “你身上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馮雲歌忽然說。

  “所以,大師兄你能猜出來,是因為直覺咯?”周清遠向他笑,也隨著他將目光投向遠方,只見夕陽下白雪皚皚,瀛洲就像是覆蓋在了大片焦糖底下。

  “嗯。”馮雲歌淡淡地說道。

  “……”周清遠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

  不得不說,跟馮雲歌嘮嗑真的是蠻難做到的事……

  周清遠沒話找話問:“大師兄,你是什麼時候醒來的?”

  “半月前,多虧了師父的秘術。”馮雲歌說。

  “看來趙師叔也是空有神醫虛名嘛。”周清遠打趣道,心中卻是一點都不平靜,他出瀛洲到進到第三境,也不過幾天時間,卻已經過了半個多月?

  難道是第三境的時間和凡間不一樣?

  “趙師叔雖有回天之能,卻不能救活一個已死之人。師父也是祭出秘寶,耗費靈力和神魂用了秘術才硬生生地將我從閻王殿裡奪了回來。”馮雲歌話音一頓,似是不願在繼續這個話題,片刻遲疑道:“你和他……怎麼樣了?”

  馮雲歌醒後,通過趙扶和白定之口是對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有所了解的。

  “他……”周清遠嘆了一聲氣,心中亂成一團。說實在的,他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

  周清遠蹲下身,合上雙眼,吐出了一口氣,說道:“我沒見到他。”

  “是麼,”馮雲歌低頭盯著他的發旋看,“可是你更加煩憂了。”

  “會麼?”周清遠愣了一下,抬起頭對他笑,“可能吧。”

  周清遠他問了自己無數遍:

  我究竟想要什麼?

  可是每當朦朧的答案漸漸在眼前清晰的時候,他卻又屢屢伸手將這一切推翻,不肯面對。

  瀛洲飄雪,雪花落在他的發上、肩上,周清遠如同身裹雪衣一般,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他忽然道:“大師兄,你說,我該怎麼辦?”

  馮雲歌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那雙微微泛紅的雙眼。

  這一雙眼已經不再迷茫。

  “他等了我三百年。”周清遠說,“我也等了他三百年。”

  陣陣冷風襲來,青絲隨風吹動,吹散了迷途人的愁腸,照亮了歸途。

  周清遠緩緩起身,等他再轉過身時,馮雲歌發現,這一張本是清冷的臉龐,此刻卻是情潮湧動,雙目發紅。

  周清遠沉聲道:“沒有一個人會平白無故等另一個人這麼久。”

  此前關於楊逢疏的所有記憶,這一刻——全部都在他的大腦里瘋狂湧現。

  三百年前,三百年裡,以及,三百年後的事,如同走馬燈般放映。

  “他為我歷經千難,絲毫沒有半句怨言,他對我那般好,我不知嗎?……大師兄,”

  話音一頓。

  風捲起了漫天大雪,雪花落在他的身上,雙眼裡面的是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紅色。原本一塵不染的清冷麵龐,此時,竟是被染上了凡俗的色彩。

  在這一刻,他是無比的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你說,我怎麼可能對他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啊?”他說著,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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