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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瀾音忍俊不禁,這幾日第一次真正地笑了出來。

  下午客人散了,謝瀾音看著母親將弟弟哄睡著,她掩面打個哈欠,也想回去歇晌。

  “瀾音等等。”

  蔣氏叫住女兒,掩好紗帳,她示意女兒坐到書桌旁,娘倆面對面坐著,坐好了卻不說話,只看著女兒笑。

  謝瀾音被母親笑得心中奇怪,摸摸自己的臉,疑道:“娘叫我過來做什麼啊?”

  蔣氏握住女兒小手,瞅瞅窗外,輕聲道:“今年開春,郭澄去梅林那邊見你了是不是?還有今日,聽說他竟然扮成姑娘去找你了?瀾音跟娘說說,他三番兩次找你做什麼,若是欺負你,娘替你做主。”

  自家裡發生的事情,她當然都知道,年初沒問是因為女兒有意中人,她根本沒考慮郭澄,現在不同了,那人悔婚不見蹤影,她是該替女兒琢磨新的夫君人選了。如果女兒喜歡郭澄……

  “娘你別誤會!”謝瀾音趕緊打住母親的胡思亂想,想了想,有些無奈地道:“他,他是喜歡我,但我不喜歡他,所以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

  “那你怎麼朝他笑了?”蔣氏之所以考慮郭澄,就是因為女兒的那個笑。

  謝瀾音得知母親因此生了誤會,撲哧笑了出來,細聲將郭澄古怪的模樣學給母親聽,末了道:“娘,他說請郭老太太來提親,我也不知真的假的,萬一郭老太太來了,你千萬別答應啊,我跟他或許能玩到一塊兒,但我不想嫁個孩子脾氣的丈夫。”

  女兒把話說明白了,蔣氏點點頭,慈愛道:“行,娘知道了,瀾音快去睡會兒吧,今日你也累了。”

  謝瀾音撒嬌地抱了母親一下,笑著走了。

  蔣氏臉上笑容卻在女兒出門後淡了下去,不喜歡孩子氣,是因為之前遇到過穩重的吧?

  想到那個讓她滿意又讓她失望的前准女婿,蔣氏無聲地嘆了口氣。

  “怎麼愁眉苦臉的?”謝徽從前院過來,見妻子面帶愁容,疑惑地問。今日兒子周歲,他請了一日假。

  蔣氏將女兒與郭澄的事說了,謝徽得知郭澄的脾性,倒很贊同女兒的選擇,“寧缺毋濫,瀾音才十五,你別著急,晚點嫁也好。”

  蔣氏也知道自己的女兒絕對不愁嫁,一時感慨罷了,聞到丈夫一身酒氣,去給他倒醒酒茶。

  謝徽沒用,借著酒興,拽過妻子親了起來。

  忙完再躺下,夫妻倆起來地就遲了,謝瀾音過來時,得知父親母親還沒起,便要回去,一轉身,卻見有個小丫鬟趕了過來。瞧見她,小丫鬟朝那邊的玉盞點點頭,直接同謝瀾音道:“五姑娘,門外有位自稱姓袁的公子,說是來給小少爺送周歲禮的,想拜見世子與夫人。”

  姓袁的公子……

  謝瀾音身形晃了一下,玉盞鸚哥嚇了一跳,一起來扶她。兩人都跟著去了西安,自然知道袁公子是何人,這會兒齊齊看向謝瀾音,不知該驚喜還是生氣,畢竟姑娘那麼喜歡袁公子。

  “讓他走!”謝瀾音看向門口,毫不猶豫地道。

  他來做什麼?難不成真想求父母允許她嫁過去給他當側妃?

  謝瀾音怕他一開口,父親新仇舊恨一起算,先一劍刺到他身上。

  小丫鬟愣了會兒,見姑娘仿佛十分生氣,猜測對方不受歡迎,轉身就要去回話。

  “帶他去書房。”

  正屋門前突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謝瀾音提著心回頭,對上父親冷峻的臉龐,寒眸隱含怒火。?

  ☆、第85章

  ?  蕭元來了,父親也知道了,謝瀾音想不到辦法阻攔父親去見他,只能要求一起去。

  “瀾音聽話,回去。”女兒一臉擔心,明顯是為那個負心人,謝徽怎會帶女兒同去然後維護他?

  “爹爹!”謝瀾音拽住父親衣袖,哀求地望著他,眼裡轉了淚,“爹爹,你讓我去吧……”

  謝徽剛要吩咐鸚哥帶姑娘走,那邊蔣氏走了出來,將女兒喚到身邊,一邊替她擦淚一邊道:“一塊兒去吧,我也有話問他。”

  丈夫沒見過那人,只氣對方辜負了女兒,蔣氏卻總覺得其中有隱情,而且就算她已經決定不管對方有何苦衷都不會再將女兒嫁給他,也不願意看到丈夫出手傷人。

  女人家容易心軟,謝徽不願妻女去,可是對上妻子堅持的眼神,他無奈地皺皺眉,領頭朝書房走去。關係到女兒的名聲,到了前院,謝徽命心腹侍衛在院子裡看著,不許任何人靠近書房。

  謝瀾音終究沒有勇氣面對父母發現蕭元真正身份後的模樣,垂著腦袋跟在二人身後跨進了門檻。

  “伯父,伯母。”聽到腳步聲,蕭元從一幅字畫前轉過身,恭敬地喚道。

  他是悄悄來的,著一身再尋常不過的灰袍,頭上的斗笠此時就放在不遠處。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瞬,謝徽腳步一頓,難以置信地盯著幾步之外的秦王。

  而蔣氏只看到了她曾經的准女婿,見蕭元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精神瞧著也不大好,顯然這陣子過得也煎熬,心底頓時複雜起來,有心疼有疑惑,剛要開口,身旁丈夫突然跪了下去,“謝徽拜見秦王殿下。”

  這回輪到蔣氏傻眼了,驚詫地盯著蕭元。

  蕭元當然不能讓心裡的岳父跪他,一個箭步衝上來,搶在謝徽雙膝落地前托住他手臂。謝徽可只將他當秦王看,堅持要跪。蕭元功夫再好,架不住這不是比武對招,謝徽本身又有功夫,眼看攔不住,他退後三步,一撩衣袍也跪了下去,緊接著朝謝徽蔣氏鄭重地磕了一個頭,“伯父伯母,元啟鬼迷心竅,怕二老不願將瀾音嫁我,竟想出騙婚那等下三濫的法子,今日元啟是專程來請罪的,求伯父伯母責罰,無論打罵,元啟絕無怨言。”

  額頭貼著地面,沒有起來的意思。

  再不受寵,都是皇子是王爺,更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卻在他們一家面前跪了下來。

  知道他的隱瞞後,謝瀾音沒有給過他一次好臉,可是親眼看著他跪他們,她還是忍不住心疼,轉過身,背對三人無聲落淚。

  先是欺騙,再有那道聖旨,父母不會同意她去做什麼側妃妾室的,明知沒有可能,他又何苦……

  蔣氏很聰明,已經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畢竟有了感情,進京後又越發理解蕭元的為難之處,人家堂堂王爺也來誠懇賠罪了,蔣氏立即上前扶他,“有話慢慢說,殿下先起來,您再這樣,是要我們夫妻跪著與您說話嗎?”

  蕭元抬頭看跪在對面的謝徽。

  謝徽面沉如水。

  蔣氏見丈夫竟然犟起來了,瞪了他一眼,語氣隱含嗔怪,“你也起來吧,瀾音,去扶你爹爹。”

  謝瀾音飛快擦了一把眼淚,朝父親走去。

  謝徽聽到女兒的腳步聲,這才站了起來,看著蕭元衣袍道:“殿下有殿下的苦衷,臣一家明白,談不上責罰,只是殿下既然奉旨不再續娶,那之前與小女的口頭婚約自然跟著作廢,還請殿下忘了小女,另尋側妃人選。”

  謝瀾音停在了父親身後,眼帘低垂。

  蕭元看不見她,愧疚地看看蔣氏,再同謝徽道:“伯父,我真心喜歡瀾音,除了名分,我什麼都能給她,求您成全我一次?”

  謝徽看都沒看他,側身道:“殿下厚愛,可惜小女自幼嬌生慣養,受不得半點委屈,寧為商人.妻,不做高門妾,相信殿下也知道她的脾氣。殿下千金之尊,未免逗留太久惹人注意,還請您別再為難微臣一家,速速離去。”

  秦王不為皇上所喜,官員們避之不及,謝徽自己不怕仕途被連累,卻不想旁的親戚因為這門親事被皇后太子一黨打壓,最重要的是,他不會讓掌上明珠給人做妾,將來生了兒子還得記在旁人名下。

  他語氣不容商量,蕭元轉向蔣氏,面帶懇求。

  蔣氏嘆了口氣,心有不忍地轉身道:“殿下還是走吧,瀾音,與你無緣。”

  她同情這位皇長子,但再同情,也不能把自己的女兒賠進去。

  一家三口眼裡都沒有他,蕭元僵僵地站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發出一聲自嘲的笑,垂眸道:“既然伯父伯母心意已決,元啟無顏再多糾纏,只是元啟有一事知會二老。我得到消息,月底太子十九歲生辰,父皇會在朝會上下旨為太子、衡王選妃,伯父伯母若希望瀾音參選,可儘早準備,倘若不願,還是早早替瀾音定門親事罷,告辭。”

  該說的都說了,蕭元朝謝徽夫妻行了一禮,從謝徽身邊經過,終於對上一直躲在父親身後的小姑娘。蕭元苦笑,頓足,凝視她殘留淚珠的側臉道:“瀾音,之前種種,是我對不起你,既然你我有緣無分,我祝你另覓如意郎君。”

  謝瀾音呆呆地看著地面,視線模糊。

  蕭元最後看她一眼,戴好斗笠,揚長而去。

  謝徽出去送客,謝瀾音依然呆呆地站著,直到蔣氏走過來,謝瀾音才撲到母親懷裡,泣不成聲。

  曾經她以為他是個騙子,那些甜言蜜語都是假的,她真進了王府,他也可能再去哄旁人。可他為了她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求皇上了,為了她來給她的父母磕頭了,謝瀾音徹底信了他對她的心。

  可是有什麼用?

  她嫁不了他。

  即便她只想嫁他。

  事情沒有結果前,他不來找她,她故作放鬆,“慶幸”他放棄了,現在他真的放手了,謝瀾音卻只覺得心疼,整個人好像都被掏空了。

  “娘,娘……”伏在母親懷裡,謝瀾音淚如泉湧。

  蔣氏抱著仿佛失了最重要的人的女兒,心中也一片酸楚。

  但她更在意蕭元離開前的那番話。

  蕭元那麼喜歡女兒,如果不是真的要選秀了,他不會提醒他們早點嫁了女兒的。

  “瀾音,你跟娘說,你想嫁給太子或衡王嗎?”蔣氏摟著女兒,低低地問道。不是她太高看自家女兒,但以女兒拔尖的容貌和侯府貴女的身份,當選皇子妃極有可能,她先探探女兒的底,如果女兒真有心高嫁,她再提醒她萬一選不上正妃,可能會因容貌過美被指側妃的那一層。

  “我寧可死也不會嫁給他們!”謝瀾音哽咽著道,手攥緊了母親的衣裳。沈皇后母子三人是蕭元的死敵,她便是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會與他們攀親,讓他苦上加苦。

  女兒情緒激動,蔣氏連忙轉移了話題,幫女兒擦擦眼睛,送她回屋休息。

  夜裡蔣氏靠在丈夫懷裡,頭疼地與他商量,“要不,讓瀾音嫁給懷舟吧,這兩個孩子一直玩得好,大哥嫂子他們也一直都想親上加親呢。”

  “懷舟對瀾音只有兄妹情,瀾音也一樣,何況遠水解不了近憂。”謝徽望著昏暗的床頂,一句話否定了妻子的主意。他是男人,知道男人都想娶自己喜歡的姑娘,為了逃避選秀將兩個孩子湊成一對,三侄子能對女兒負責一時,一旦遇到了中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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