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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下誰才是叛軍可真就說不好了。

  三皇子將二皇子的頭顱懸掛在左護旗之上,舉兵北上,一路都是吹拉枯朽之勢。

  二皇子已死,他的殘兵不足也再無忠心可言,不過是知道自己怎麼都是死路一條,在做垂死掙扎而已。

  西北的謝謖元得到夷族大軍相助,也勢如破竹,一路向都中挺近,與西曜軍從兩個方向包抄都中。

  南屏府尹也是委屈,本來他投了三皇子一票,三皇子被二皇子打退到西曜後,他又機智地倒向二皇子,突然間二皇子又死了!南屏府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八字克主,跟誰誰倒霉。但他心態非常好,不管前途多渺茫,都不能放過一線生機。

  於是南屏府尹跑去劫持留守西南的花逸文,企圖要挾嘉裕長公主幫他求情。

  南屏府尹真的委屈,他知道花逸文不會帶兵,抓他是十拿九穩的事兒,可當南屏府尹挾持花逸文後打算在出山口附近暫避風頭,南鴉族給了他一個暴擊。

  南鴉女王當場就怒了,那麼漂亮的男人,怎麼能被個醜八怪劫持!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老天沒有審美觀,就由她替美男子主持公道。顏控的巔峰大抵如此。

  南屏府尹就因為顏值輸在起跑線上,沒當成劫匪,反而成了階下囚。

  花逸文想向南鴉女王道謝,卻見南鴉女王挑起他的下巴:“空口白話的道謝吾不喜歡,不如你再陪吾一晚。”

  這一日,花逸文有種自己是紅顏禍水的感覺。

  麗貴妃還守在都中的皇宮裡。

  三皇子離開都中時,支持他的人也跟著遷走,如今,就連支持二皇子的人也四處逃散。

  都中成了一座鬼城,再無往昔光輝的模樣。

  麗貴妃坐在梳妝鏡前,今天也不知哪個宮女會逃走,索性也懶得叫人了,一個人描繪妝容,眼見著額頭有一根白髮垂下,麗貴妃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狠狠扯下。

  怎麼會有白髮呢?她一向以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自傲。

  竇二爺來找她,他還是穿著錦衣玉服,臉上卻已不復往昔的容光,連衣服上的刺繡都像蒙著一層灰塵。

  “怎麼樣?送出去了麼?”麗貴妃問道,她指的是竇琳芝,威國公府所有的作為,只有竇琳芝沒有參與過,心裡想著能多保留一個威國公府的血脈也好,麗貴妃想將她託付給遠在天邊的琮嶺知州,琮嶺知州曾受威國公府恩惠,又沒有直接卷進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奪嫡,是竇琳芝唯一的希望。

  “他說……”竇二爺吞吞吐吐,很難說出口。

  “你說啊!”

  “他說只能把琳芝收為不入名籍的妾侍。”

  麗貴妃腦海中轟然有一道霹靂閃過,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在她人生中已是經歷了第二遍。

  上一世,也是這樣,永仁太子被陷害謀反,整個威國公府陪葬,那個時候,她也想將竇林芝託付給琮嶺知州,得到的是一模一樣的答案。

  可笑,當真可笑,她起死回生,機關算盡,到底有什麼用處?她再活一次到底有何用處!麗貴妃笑了,哈哈大笑,捶得桌子都在晃動,她覺得自己像個瘋子,或者,她就是個瘋子。

  竇二爺嚇壞了,忙安撫道:“妹妹你別急!二哥再想辦法!你等著啊!別急!”說罷匆匆跑了出去。

  獨留著麗貴妃一個人還坐在那張富貴木雕的椅子上,雙目呆呆地看著竇二爺離開的方向。

  他剛才叫了妹妹。

  多少年沒聽過這個稱呼了?她醒來後馬上籌劃嫁給先皇,自那個男人登基,她一舉封為貴妃,再沒人敢叫她“妹妹”。若不是竇二爺被她嚇壞了,也不會失口再叫一聲妹妹。

  可這一聲妹妹,硬生生在她心裡挖出一塊肉。

  最初,只想威國公府能逃過那一劫。但當雙手觸碰到權力,看著旁人阿諛諂媚的模樣,那味道比酒還要醇香,醉人,忍不住想要更大的榮耀,更多的權力。

  兄弟也好,侄子也罷,甚至父母,都成為她手中操縱的傀儡,幫她清除異己,組建黨羽,走上權力的巔峰。

  麗貴妃不再笑了,眼眶裡濕熱的溫度是久違的感覺。她常哭,在先皇帝面前假哭,那時流出的眼淚是冷的,現在流出來的卻是溫熱的液體。

  她不是個好妹妹,不是個好女兒,也不是個好母親。

  “皇兒……皇兒……”

  麗貴妃嗚嗚咽咽地喚著,但這空蕩蕩的中宮裡,並沒有人回應她。

  皇帝用的玉璽和皇后用的鳳印並排擺在桌子上,冰涼寒異,更讓麗貴妃覺得自己可笑可悲,這兩樣東西,她追求了一輩子,拿到手裡卻是沒用的冰疙瘩。

  自從得知二皇子的死訊,麗貴妃常常半夜哭著醒來,直到那時,她才發現,她哭得不是二皇子死後皇位沒了指望,她只是單純地在哭她的孩子,再無關任何權謀的爭鬥,她心裡想的只是她永遠失去了她的孩子。

  麗貴妃又搬回了當貴妃時所住的宮殿,沒有宮人幫她,她就自己動手把有二皇子痕跡的東西一樣樣翻出來,擺得桌子上地上到處都是。從他剛會走路的時的搖鈴到出宮大婚前的衣服,每找出一樣,麗貴妃總能想起些久遠的回憶。

  她想起還在王府的時候,才剛開蒙的二皇子說:“當皇帝有什麼好,等大皇兄當了皇帝,我就當個逍遙王爺,自由自在。”

  那時她已下決心要除掉大皇子母子,讓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於是狠狠打在年幼的二皇子臉上。

  麗貴妃閉上眼睛,不忍心再看這些東西。

  她是個傀儡大師,操縱了那麼多人的人生,卻從沒問過,這些真的是他們想要的嗎?

  麗貴妃正想著,外面一陣騷亂,宮裡沒幾個人了,會鬧出這麼大動靜,肯定有大事。

  最後一個留在麗貴妃身邊忠心服侍她的宮女匆忙跑進來,仍是對她行了叩拜的禮:“娘娘!外面有公公遞來消息,三皇子的軍隊把都中城都圍上了!”

  ☆、第 87 章

  西北軍和西曜軍齊匯都中城,在雄偉壯觀的城牆背後,全是破敗的顏色,不到一年的時間,曾經繁華的天子腳下已成為空曠寥落的鬼城。

  三皇子親自帶著人去皇宮,與此同時,慕從錦和錢珞瑾夫婦則帶人去往大牢,牢里多有三皇子的部下或仗義執言不服麗貴妃yín威者,三皇子要把他們放在心尖上,以示自己愛才之心。

  牢里關著的也有錢珞瑾認識的人,比如孟太醫一家子,也不知小小的太醫怎麼就被麗貴妃盯上關了進去,好在先皇顧念著孟二娘曾醫治四皇子的功勞免了死刑。

  “三娘呢?三娘!”孟二娘一張嘴最關心的就是她妹妹。

  錢珞瑾一進都中就被三皇子派來幹這差事,連自己家都沒回過,自然也不知道孟三娘的下落:“孟二姐姐你別著急,孟三姐姐也許還在自己家裡,不會有事,我陪你去找!”

  孟三娘的夫君是麗貴妃手底下的人,現在應該還沒有大礙,不過她還是親自去一趟魯參領府比較好,如今是三皇子進城,魯府不免被作為黨羽看待,不過只要錢珞瑾開口替他們說話,他們自然可以安然無恙。

  錢珞瑾非常看不上那個爛泥巴似的魯公子,要不是孟三娘三從四德非認定了他,她才不管魯家的閒事,只怕那魯公子跟孟三娘借了多大的光,他自己心裡還沒數呢。

  現在城裡全都是三皇子麾下士兵,也就是錢珞瑾身上帶著西曜大營的腰牌才能通行無阻。魯參領府上正被三皇子委派的官員查抄,那官員當然知道錢珞瑾和三皇子的關係,這樣就好說話多了。

  “嚴大人,這裡交給我吧,你放心,我會親自跟三殿下說。”

  有錢珞瑾的話,那官員也沒什麼可顧忌的,老老實實地行禮退了出去,麗貴妃黨羽眾多,他還要趕去抄下一家。

  魯參領府上的人都被侍衛用刀架著跪在院子裡,本來被嚴大人抄家以為自己死定了,又見六皇子妃來替換了嚴大人,魯府和六皇子妃曾有往來,算得上是個故人,六皇子妃還親自駕臨他們府上呢,瞬間覺得又看見了生活的希望。

  錢珞瑾根本沒聽他們激動的問話,把魯府的人一個個看過去,卻不見孟三娘。

  “孟三姐姐呢?”

  魯家人都支支吾吾,沒一個敢說話的,好不容易魯老夫人接了話茬,還說得磕巴:“三娘……病故了……”

  孟二娘跌蹌了一步,靠在錢珞瑾身上,錢珞瑾扶住孟二娘,看著她,還指望她拆穿那老太太的謊言,孟二娘卻好像早就知道孟三娘會死的樣子:“三娘她,還是沒逃過去。”

  “什麼意思?她還年輕啊!怎麼會死呢!”

  “自我入獄前給她把脈,她就憂思成疾,再加上她懷著身孕,沒想到真的……”

  孟三娘一直身體健康,都中生活條件又好,怎麼會憂思成疾?孟二娘不想再明說,她心中塞滿了悲切,只側頭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魯公子。

  是了,錢珞瑾還沒有忘,孟三娘因為魯公子變成了什麼樣子,想想年少相處時,孟三娘是怎樣的活潑開朗,如大姐姐般照顧著她們,好端端的姑娘,就被他用冷暴力逼走,魯公子竟然還有臉跪在地上求她救魯府。

  “去把嚴大人喊回來,魯府的事兒我不管了,讓他公事公辦吧。”

  魯公子傻眼了,剛燃起的希望怎麼說破就破了?魯府上下百口人一起給錢珞瑾磕著頭,魯公子更是把頭都磕出了血,求錢珞瑾看在孟三娘的面子上幫魯府一把。

  “孟三姐姐人都死了,我和你們魯家好像沒什麼聯繫吧?何必幫你們?”

  魯公子啞口無言,答不上來,孟三娘和六皇子妃是兒時的手帕交,除此之外,魯家還真就跟六皇子妃半點話都說不上。

  孟三娘懷著身孕抑鬱而終,一屍兩命,他不曾惋惜過,因為她不是他真愛的女子,是父母硬塞給他的東西,要不是魯老夫人說只要他肯乖乖娶了孟家的三小姐就讓他把老相好正大光明領進府,他是怎麼都不肯委屈自己的娶個不愛女人。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其實我一直最欣賞你這種‘真性情’的人,我也討厭你,既然你這麼希望由我來管,我保證,你會比落在嚴大人手裡還慘上數倍。”

  錢珞瑾想,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可怕極了,她本想安靜地做個傻白甜,可當她想起孟三娘活著的時候,想到那一年孟三娘在護城河裡放下“願與夫君相濡以沫”的花燈,她沒有辦法不憎惡魯公子,甚至憎惡那明知自己兒子是個火坑還花言巧語去求親的魯公子的父母。

  說完,錢珞瑾帶著下人們頭也不回地走出魯參領府。心頭的陰雲卻消散不了,時隔數月,再回都中已是時移世易,物是人非,只留下一筆又一筆的仇怨等著清算。

  孟二娘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將心裡保留的秘密告訴錢珞瑾,從錢珞瑾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魯府,看得出,她對自家妹妹確實真情,就是看在孟三娘的面子上,她再藏著掖著也是對不起孟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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