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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風……”唐瑜擔心趕車的侍衛。

  “車板底下有暗格,裡面準備了蓑衣。”宋欽將她抱到腿上,緊了緊她肩膀,“冷不冷?”

  她剛剛歇晌醒來,臉蛋紅撲撲的,宋欽見識過她千金小姐的嬌貴身子,擔心她著涼。

  唐瑜搖搖頭,剛要開口,空中一聲雷鳴,霹靂乾脆,震得她心跳都快停了。唐瑜不怕雷,但這聲雷響來得毫無預兆,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而宋欽幾乎立即將她腦袋按到胸膛,大手捂住她露在外面的耳朵。

  他這些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算計,就像那天她肚子不舒服,他似兄長又似父親,如他所說,真的把她當孩子似的照顧。唐瑜怔怔地看著近在眼前的胸膛,聽著外面依然可辨卻減弱很多的雷聲,儘管人在路上,儘管大雨傾盆,她心裡一片寧靜,不慌不亂。

  “還有多久能到?”宋欽高聲問褚風。

  褚風往返青城多次,對一路的情況了如指掌,一邊快馬加鞭一邊大聲回道:“王爺,可能得一個時辰!”王爺管得了所有人,唯獨管不了老天爺,非要這時候下雨添亂。

  宋欽看看懷裡的小姑娘,英眉微皺,馬車重重地顛簸了下,宋欽勒緊她腰,抿抿唇,低頭哄她,“瑜兒先忍忍。”雷雨交加,困在路上不安全。

  唐瑜點點頭,“我沒事,王爺不用擔心。”

  宋欽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她腦袋,鳳眼盯著車窗。

  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沒有走官路,村鎮之間的小路更不平整,一經大雨淋,轉眼就變得泥濘不堪。連綿的雨霧、隨風飛來的雨珠模糊了視線,只能看清整條路的輪廓方向,褚風趕車再熟練,路線記得再熟,也不可能連哪條路有幾個坑幾個坎都記得,如今著急進村避雨,馬車幾乎快要飛起來了,不巧駿馬前蹄踩進一個深坑,前面絆住了,馬身卻還在往前沖……

  駿馬猛地跌倒在地,馬車陡然側移,車轅上褚風被甩出去了,裡面宋欽也不受控制地朝前撲了出去。懷裡小姑娘啊啊尖叫,宋欽人在空中,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裡,硬生生轉身,後背重重地撞上前面叉著的車門板,脊背中央不偏不倚撞到稜角。他悶哼一聲,眼看馬車又要翻倒,宋欽瞬間將唐瑜挪到他與車壁中間,他弓著脊背腰腿,大手緊緊護著她後腦。

  轟隆一聲,馬車整個倒在了地上。

  有宋欽用力往回護著,唐瑜只是身體輕輕撞到了車壁,緊接著宋欽重重地壓到了她身上,對面的黃楊木矮櫥咣當砸中他背。震動隔著他身體傳過來,唐瑜驚恐地睜開眼睛,只看到他胸口,只聽到瓷器硬木撞到他身體的聲音,而他結實的身體山嶽一樣撐在她身上,免她於風雨。

  “王爺……”有什麼東西流到了她額頭,再流進她發中,唐瑜看不清,她想到了血,腦海里一片空白,哆哆嗦嗦地喊他。

  “沒事,頂多撞青了幾塊兒。”宋欽一手抱著她背,一手將壓在身上的柜子推到一旁,外面褚風恰在此時打開車門,一看這情形,連忙幫著將那些雜物扔開,“王爺可曾受傷?”

  宋欽真沒有流血,唐瑜感受到的是灑出來的茶水,他穩穩地跨出車篷,再把受驚過度幾乎渾身僵硬的小姑娘扶了出來。褚風見主子不像有事,先去暗格里翻出兩身蓑衣,宋欽身上已經濕透,不屑再用這礙手礙腳的東西,接過一身替唐瑜披上。

  小姑娘臉色蒼白,雨水打得她都快睜不開眼睛了,偏她努力睜開,打著哆嗦跟他確認:“王爺真的沒受傷?”剛剛她完全無法思考,但她覺得宋欽肯定撞得不輕,兩人完全是從榻上甩下來的。

  “真沒事。”宋欽替她戴好斗笠,見旁邊駿馬倒在泥濘里顯然站不起來了,他側頭張望,發現被雨水模糊的村子就在兩里之外,立即蹲下去,“瑜兒上來,咱們先進村。”這裡交給褚風處置。

  “我能走……”唐瑜想自己走,這次倒不是礙於禮數,而是不想加重他的負擔,然而宋欽不接受,強行拉過她,抱起腿便大步朝前趕去。

  褚風站在原地,望著暴雨里主子迅速遠去的背影,想到剛剛打開車門瞧見的情形,主子寧可自己受傷也要護小姑娘周全,心裡突然一片複雜。

  他明白了,王爺對唐瑜動了真情,那個在戰場上殺敵如麻鐵令如山、在朝堂說一不二呼風喚雨的攝政王,如今卻心甘情願讓一個十五歲的閨閣姑娘凌駕於他頭上,甘為孺子牛。

  如果這樣唐瑜還惦記衛昭那個毛頭小子,褚風……

  咬牙切齒,可是他又能如何?

  王爺都捨不得罰她,沒碰到狐狸精的時候,關一會兒柴房就捨不得了,巴巴地接回房裡伺候。如今得了人,王爺非但沒有膩味,反而快變成了孫子,他真敢自作主張教訓狐狸精,恐怕他才說句壞話,王爺的軍棍就砸到他身上了吧?

  雖然不甘,但褚風不得不承認,王爺確實重色輕……

  褚風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只求狐狸精的心是肉做的,別辜負了王爺一片真心。

  第63章

  唐瑜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大的雨,來得快下得急,好像老天爺手裡端著一江清水,照著黎民百姓一陣猛倒,不見一絲鬆緩。頭上斗笠太大,宋欽剛背上她,腦袋就往下低,眼看著雨水不停地砸在他頭頂,砸在他被撞出一條紅痕的玉白後頸,唐瑜立即將斗笠扣到了他頭上。

  “瑜兒……”宋欽扭頭,才要勸她,小姑娘忽的鑽到斗笠底下,腦袋搭在他肩頭,像幾歲的孩童,乖乖地藏在他的斗笠下,聰明又可愛。宋欽不禁停下腳步,鳳眼驚喜地看著她……的後腦勺。

  如果她鑽進來的時候臉對著他,他的心可能一下子就化了。

  “瑜兒……”宋欽低聲喚她,想看看她的臉。

  “雨大,王爺快走吧。”唐瑜抱著他脖子,細聲道。

  “那你再往我這邊挪挪,小心淋到,”宋欽真的擔心,“你身子弱,別又病了。”

  風吹雨斜,唐瑜臉上確實淋到了雨,她也不想生病,就往裡面縮了縮,耳朵忽然被他嘴唇捉住,唐瑜身體一僵,才要叫他鬆開,他自己鬆了嘴,意味不明地笑兩聲,繼續前行。

  唐瑜輕輕地抿唇,這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占點便宜。

  雨大,他走得疾,誰都沒有說話,唐瑜一手攀著他胸膛,一手悄悄擋住了一直被雨水吹到的臉,只露出眼睛,靜靜地看斗笠外面的大雨。她是侯府嬌養的姑娘,父親常常出門在外,家裡沒有可以說貼己話的親人,她習慣了一個人待著,賞花觀月,聽風品雨畫雪。

  雪只有冬天才來,冬天到了也未必有多少場,所以唐瑜更喜歡四季常見的雨,輕柔的毛毛細雨,淅淅瀝瀝的小雨,突如其來疾風驟雨、連續不停的暴雨……各種各樣的雨,她或是坐在窗邊看,或是坐在烏篷船里,在男人背上看雨,除了小時候父親背著他,今日是第一次。

  而背她的人,是那個一開始對她再三輕薄、冷眼嘲諷的攝政王,是故意騙她入瓮的王爺,他給她時間接受他的親近,他最終還是要了她,但他不是完全對待歌姬的那種欺凌,他會想方設法哄她高興,會千方百計地對她好,就算晚上,他也會從溫柔開始……

  她一直不信他,覺得他對她好是一種男人對美人都會有的寬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相信他對她有幾分真心?是識破太后陰謀後他擁她入懷,問她是不是委屈,還是那晚燈籠架起的鵲橋?是中元晚上他堅持等到子時才要她,還是前幾天他不嫌棄她腹痛出醜?

  又或者,是剛剛馬車裡,他不顧自己牢牢護她周全。

  有些事情,是摻不了假的。

  唐瑜閉上了眼睛,耳邊是雨聲,是他加重的呼吸。

  “咱們找房子最好的那家。”進了村子,宋欽腳步微慢,腦袋抬高,左右觀望。

  唐瑜心裡好笑,王爺就是王爺,避雨也要那麼多講究。

  最後宋欽挑了村東一座新宅子,上房五間,左右還有兩排廂房。大門關著,宋欽試探著推了下,門竟然開了,唐瑜也抬頭往裡看,就見對面的堂屋裡坐著一對兒老夫妻,好像在下棋,旁邊站著個十三四歲的姑娘,看衣著竟然是丫鬟打扮。

  “記得叫我相公。”眼看裡面三人發現了他們,宋欽邊往裡走邊囑咐她。

  唐瑜叫不出口,小聲提醒道:“我現在是男裝。”

  “誰會信?”宋欽笑她。

  唐瑜沉默了會兒,馬上又道:“那我喊公子……”

  “哪個公子會背著丫鬟?”宋欽繼續反駁,“兄妹也不行,晚上咱們肯定睡一屋。”

  唐瑜無言以對。

  宋欽已經走到了屋檐下,朝裡面的老爺子道:“這位老伯,我陪內子出門省親,方才馬車不小心陷進坑裡,車夫在那邊看著,我們先來避雨,不知您可否行個方便?”

  他身上狼狽,靴子衣擺上全是泥點,但那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斗笠下的臉龐也是神仙似的俊美,呂老太爺還在納悶男人口中的妻子為何作男裝打扮,呂老太太已經熱絡地答應了下來,“方便方便,我們家別的不多,就屬屋子多。”

  呂家老兩口有兩個兒子,都有出息,去城裡住了,老兩口不習慣城裡的日子,堅持在家養老。兒子們孝順,給父母買了丫鬟伺候,還蓋了一座氣派的大宅子,逢年過節回來探望,這麼多屋子都能派上用場,其他時候都是閒置的。

  呂老太太想請他們去西屋,宋欽背著唐瑜婉拒,對著西廂房道:“這邊進進出出的太打擾二老,我們還是住廂房吧,多謝了。”

  呂老太太便叫上丫鬟珠兒,撐著傘送兩人過去。因為剛過完中元節,孩子們才走兩三天,西廂房看起來同剛收拾過差不多,當然沒法跟侯府王府比,但也算得上乾淨整齊。

  見宋欽抱著美人不捨得放手似的,呂老太太笑彎了眼睛,“公子對您夫人真好,不過現在已經進屋了,趕緊放下來吧,都收拾收拾。珠兒,你去把大爺、二姑娘沒穿過的新衣裳拿來兩身,再抱一床新被褥過來。”

  珠兒瞅瞅宋欽,紅著臉去了。

  唐瑜臉也是紅的,低著腦袋,由宋欽幫她解下蓑衣。

  呂老太太要接過蓑衣掛到外面去,宋欽自己動手,呂老太太視線已經被唐瑜吸引,沒再管宋欽,震驚地走到唐瑜跟前,低頭打量紅著臉害羞的小媳婦。一身男裝濕噠噠的貼在她身上,身段玲瓏,胸前如藏了兩個大桃,極其扎眼。再看人家模樣,細細白白嫩豆腐般的臉蛋,眸如汪水唇似櫻桃,怪不得讓男人那麼喜歡。

  “夫人真美……”呂老太太盯了半晌,只說出這麼四個字。老人家沒讀過幾本書,不知道該怎麼誇讚。

  “您過獎了。”唐瑜並不是被人夸兩句就害羞的性子,可此時濕衣貼身,她難為情,卻礙於禮數不好硬邦邦地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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