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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在唐瑜膝上,低低地哭了起來。

  唐瑜麻木地看著窗外,眼淚已經流幹了,“告訴她們,姑母不會怨我,卻會心疼內疚,表哥向來衝動,我怕他去找王爺拼命……哪一樣都是我不想看到的,與其白白給他們添加痛苦,不如都扛在我身上……嬤嬤,您不用這樣,一個月後就好了,父親回來了,咱們繼續過清閒日子,不也挺好的?嫁人有嫁人的過法,不嫁也有不嫁的過法,總能過下去的。”

  “可是姑娘……”

  唐瑜彎腰扶她,“我意已決,嬤嬤不用勸了,這事關係到唐家能否繼續在京城立足,我全心信賴嬤嬤,也請嬤嬤替我守住秘密,不然傳出去,我只能死……”

  柳嬤嬤哽咽著打斷她,一把將人摟到懷裡,“姑娘別說了,我都答應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別跟命不過去。”

  該安排的都安排了,唐瑜疲憊地閉上眼睛。

  回了上房,唐瑜換回臨睡前穿著的中衣,躺了會兒,喊墨蘭。

  “姑娘?”墨蘭揉著眼睛打著哈欠走了進來,左手提著燈。

  “我做噩夢了,出了一身汗,你去熱水房傳一聲,備水沐浴。”唐瑜側躺著,一手揉額頭,擋住了大半張臉。被宋欽抱了摸了腳,唐瑜身上仿佛還盤著一條蛇,沿著她腳踝一圈一圈往上盤旋,她難受。

  侯府出征後姑娘一直睡得不安穩,做噩夢是常有的事,墨蘭不疑有他,點了內室的燈就去傳話了。熱水房的婆子丫鬟都歇下了,大半夜的姑娘叫水,下人們在心裡嘀咕兩句,乖乖起來做事,木柴燒得旺,很快就把水燒開了,來來回回拎了幾趟,回到水房打盹兒。

  墨蘭要留下來伺候。

  “你出去吧,我自己泡會兒。”唐瑜意興闌珊地道。

  墨蘭瞧瞧她,看出姑娘心情不好,低頭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人走了,唐瑜走到屏風前,慢慢解開身上中衣,都脫了,她拿起束髮簪子,將一頭及腰長發盤到頭頂。水溫剛剛好,唐瑜跨進浴桶,感受著水溫沿著全身肌膚絲絲縷縷滲入,驅散了宋欽留下來的徹骨寒涼。

  然而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身體,唐瑜又覺得一陣諷刺,洗的再乾淨,再美再好,最終還會盡數落到他手中,而那個小心翼翼喜歡她珍惜她的男人,那個她想嫁的男人,兩人之間,再無可能。

  ~

  天未大亮,百姓們還在自家炕上睡得正香,文武大臣們已經立在宮中,等候上朝。

  小皇上還沒到,但攝政王已經到了,一人站在最前面,背影挺拔,傲然冷寂。

  一刻鐘後,小皇上準時到了,百官跟在攝政王身後,腳步沉重地跨入大殿,悄悄抬頭看,發現今早小皇上精神不錯,鳳眼緊張地盯著他的皇叔。太后與唐家的關係人人皆知,自然也清楚,太后是最不願景寧侯出事的,可誰讓攝政王掌權?

  昨天堅持繼續與匈奴交戰的大臣們,今早依然堅持己見,衛昭一晚沒睡,臉上卻不見憔悴,義憤填膺地據理力爭。於公於私,他都不能坐視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害了他舅父,也是未來岳父,想到表妹現在正在家裡提心弔膽地等著,衛昭冷冷盯著宋欽,大有一副宋欽敢不換人他便與宋欽拼命的架勢。

  底下大臣們爭辯地熱鬧,宋欽愜意地靠在品級只稍稍遜色於龍椅的攝政王寶座上,閉目養神。昨晚的一幕幕猶在眼前,小姑娘佯裝平靜,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小姑娘魚兒似的在他懷裡扭動掙扎,嬌喘吁吁地求他放了他,人走了,還留下一床馨香。

  “夠了,此事本王已有定奪。”

  睜開眼睛,宋欽慢慢坐正了,視線一一掃過下面爭辯得面紅耳赤的大臣們,對上衛昭自以為冷厲實則幼稚的眼神,宋欽嘴角微微上翹。一個辱臭未乾只憑一腔熱血衝動行事的少年,給他個御前侍衛噹噹,就真以為自己有多大本事一樣,他從軍營里隨便挑出一個,都比衛昭強,也就長得好點,會哄膚淺的小姑娘罷了。

  “景寧侯忠心報國,擊退匈奴戰功赫赫,本王實不忍心大齊再損一員猛將,其二,與匈奴征戰長達九月,軍餉軍糧損耗太大,再戰下去恐會動搖國庫,勞民傷財,故答應烏維的求和請求,另命景寧侯暫領定州總兵一職,整頓北疆邊防。”

  此言一出,無論主戰主和的,俱皆震驚。

  兵部尚書梁敬是宋欽的人,對於唐慕元被俘一事從未表態,此時終於出列,附議道:“王爺所言甚是,糙原遼闊,匈奴人逃竄起來如川河入海,大齊繼續追殺也難以做到一網打盡,徒耗兵力,且糙原不便治理,不如接受烏維求和,但得在烏維的條件上再加幾點,不能太便宜他。”

  宋欽頷首,“那你們說說,這休戰條件該怎麼寫?”

  有梁敬帶頭,大臣們迅速接受了休戰一事,轉而討論其該向匈奴人要些什麼。

  衛昭站在一旁,盯著宋欽側臉,心頭有種難以解釋的怪異感。舅父有救了,他該高興的,但這一切來得太容易,他不得不懷疑宋欽有別的算計,是為了聲譽民心,還是……表妹?

  想到心上人,衛昭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

  景寧侯府,唐瑜才得知朝廷休戰消息不久,就迎來了歡欣喜悅的姑母。

  “瑜兒,一定是太后勸說管用了,咱們快進宮去謝謝太后。”弟弟有救了,唐氏高興地不得了,拉著侄女小手疼惜道:“看你臉色這麼差,昨晚沒睡好吧?走,咱們先進宮,回頭姑母親自下廚,煲湯給你養身子。”

  唐瑜強顏歡笑,回屋去換衣服。

  柳嬤嬤留在堂屋陪客,高興地像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然後趁唐氏不注意,悄悄將一個紙條塞到了唐氏身邊丫鬟寶瓶手中。她是嬤嬤,唐瑜進宮不帶她,為了不讓攝政王的暗衛探子發現端倪,她與宮裡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傳遞消息。

  寶瓶不動聲色地藏好紙條,臉上依然帶笑。

  唐瑜很快換完衣服回來了,臨走之前朝柳嬤嬤使了個眼色,柳嬤嬤微微點頭,唐瑜一走,她找到太后安插在侯府前院的一個小廝,讓他去京城附近哪個縣城買唐瑜需要的出疹方子。一人兩個主子,哪邊的吩咐都不能耽誤。

  那邊唐瑜跟著姑母下了馬車,一路從宮門行到慈安宮,才進院門,就見衛昭聞訊趕了出來,明亮的眸子直接落在了她身上,眼裡裝滿擔憂。七月了,陽光依然耀眼,他一身錦袍漸漸靠近,近了,卻仿佛籠罩在一圈朦朧光暈里,叫她看不清。

  像是夢裡的人,挨得再近,也無法長相廝守。

  第25章

  “表妹,你沒事吧?”

  心上人投來的眼神淒婉哀傷,衛昭胸口如遭重擊,不懂她為何難過至此,心疼又莫名恐慌。

  人已到了跟前,模樣清晰了起來,還是她熟悉的樣子,唐瑜近乎貪婪地望著衛昭,看過了,她笑著搖搖頭:“昨晚沒睡好,今早聽到好消息,總算安心了,聽姑母說表哥急得也一晚沒睡,辛苦你了。”

  她笑意未達眼底,再也沒有平日的親近,衛昭慌了,可又想不通自己何時做錯了什麼,皺眉看著她,好多話想說。

  “好了,先去見你皇姑母。”唐氏輕輕瞪了兒子一眼。平時也不傻,只是一到了他表妹跟前,人就缺根弦似的,這也幸虧兩個孩子是親表兄妹,從小玩到大的,兒子近水樓台先得月,否則唐氏真擔心侄女這樣好的姑娘看不上他。

  說完先往前面走了。

  唐瑜垂眸朝眼前的表哥點點頭,跟了上去。

  衛昭側身,視線緊緊追隨前面的姑娘,只覺得今天的表妹,連背影都帶著疏離。眼看姑侄倆就要跨進堂屋了,衛昭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一會兒找機會單獨跟表妹說說話,問問她到底為何不開心。

  但唐瑜沒給他機會,謝過太后,始終坐在姑母旁邊。衛昭朝她使眼色,她權當沒瞧見,小皇上宋謹甚至太后唐氏也有意成全衛昭,讓他們去外面賞花,唐瑜也都婉言謝絕。唐氏以為侄女累到了,父親剛剛脫線,小姑娘暫且沒心思陪自己的傻兒子,便不再勸。太后呢,掃了那邊垂眸靜立的寶瓶一眼,再看看唐瑜憔悴的臉色,心中另有猜測。

  在慈安宮坐了小半個時辰,唐氏便領著侄女出宮了。

  太后去恭房如廁,進去了,貼身伺候的宮女悄悄遞給她一張紙條。太后一個人繞到屏風後,沉穩地展開紙條,上面只有短短三行小字,言簡意賅地解釋了昨晚唐瑜與宋欽的約定。看完了,太后雙手攥緊。

  她與宋鉞精心安排的計劃,失敗了。

  只剩一個月,一個月內除不掉宋欽,等宋欽玩膩了唐瑜,他們要等宋欽另一個弱點,怕是遙遙無期。可是,如果繼續利用胭脂行事,唐瑜在王府住著,宋欽突然毒發暴斃,他身邊的侍衛肯定會懷疑到唐瑜頭上……

  屆時唐瑜成了殺人兇手,宋欽的心腹饒不了她,卻無法尋到他們母子頭上,宋欽一死,樹倒猢猻散,曾經追隨宋欽的大臣們只能投靠她的兒子,支持皇家正統。宋鉞再找機會恢復王爺身份,取代宋欽攝政王的位置,她會告訴兒子他的身世,一家三口暗地裡共享天倫。

  既然唐瑜逃不了一死,就讓她與宋欽一起毒發而亡吧,正好也讓衛昭徹底死心。

  ~

  唐瑜回了侯府,昨晚一晚沒睡,如今父親安全了,唐瑜身心疲憊,勉強用了半碗午飯,便回房歇晌了,柳嬤嬤親自在外面守著,誰也不許打擾。

  屋中寂靜,唐瑜這一覺睡到了黃昏,醒來腦袋昏昏沉沉的,看著昏暗的床幃,一時難以分清現在是早上還是黃昏。外面隱約傳來人語,好像提到了表公子,唐瑜心中一緊,挑開床幃朝外道:“墨蘭,我要沐浴。”

  姑娘醒了,墨蘭請示地看向柳嬤嬤,柳嬤嬤讓蕙蘭先去水房傳話,她進了內室,擔憂地望著床上清瘦的小姑娘,“姑娘,表公子來看你了,剛到的。”

  唐瑜高興又哀傷,放下床幃,一轉身又躺回了枕頭上,青絲掩面,“就說我昨晚徹夜未眠,剛剛睏乏提前睡了,讓他走吧。”既然要斷,就斷個痛快,先讓他察覺她的冷落,明天她起疹子,他肯定還會過來,她再徹底跟他了斷。

  想的透徹,也知道沒有退路,可心口一陣一陣地疼,心疼他,也可憐自己。

  外面柳嬤嬤重重嘆了口氣,去前院打發衛昭。

  “嬤嬤,表妹是不是有心事?”看不到人,衛昭更加心亂,攔著柳嬤嬤追問。

  柳嬤嬤看看他,誠心勸道:“表公子,姑娘最近苦的很,難免有些脾氣,現在她累了睡了,你就回去吧,過兩天再來,說不定姑娘自己好了,對你又同以前一樣。”

  她這樣說,衛昭心中稍安,低聲囑咐道:“那嬤嬤多辛苦些,替我好好照顧表妹。”

  柳嬤嬤笑著點點頭。

  衛昭被她笑得有些尷尬,告辭走了,走到院子裡,忍不住回頭望向梅閣那邊,滿眼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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