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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他初見,已是黃昏。

  夕陽悠悠,晚霞渲染,一抹殘紅在天邊漂浮,纏纏綿綿,經久不散,昏黃的光暈將他的影子拉的悠長,他穿著西洋流行的洋裝,裁剪得體,襯的他人很俊美。

  迎著晚霞的餘暉,踏著那一縷金黃,對著表哥和我頷首微笑。

  華燈才初上,燈火已闌珊。

  這一瞬間,便是緣起。

  那年,我十五,表哥十九,他二十一。

  我聽娘常聽的戲文里唱:“恰似這般年少,怎勘破情愛是個?”都說年少不知情愛,卻不知,年紀輕輕,也能明白情是什麼。

  我知道,在十五歲的燈火闌珊中,我愛上了一個人,那個迎著燈火,踏著晚霞對我笑的人。

  這個人於我而言,是寶哥哥和林妹妹,也像崔護和桃花女,是值得我一生珍視的人。

  表哥經常愛喚他葉大哥,而我喜歡喚他慕哥哥,只是屬於我獨一無二的慕哥哥。

  慕字,有“傾慕”和“仰慕”之意,慕哥哥與我,終究是不同的。

  那時我和表哥經常一起抱著蕭去章先生的私塾學習。私塾里的女學生喜歡將慕哥哥的名字掛在嘴邊,說他家世顯赫,聰穎博學,溫潤如玉,是無數人的夢裡佳人。

  情竇初開的年紀,早已經有了思想,只是慕哥哥卻遲遲不說他喜歡誰,可我知道,慕哥哥看表哥的眼神不一樣,那種眼神像我看他的眼神一樣,溫柔中帶著眷念。

  從那以後,我知道,慕哥哥對男女情愛之事或許不會再有一點點回應。

  我在他心中就像那一縷晚霞。

  天暗就會消失。

  尋常的日子,慕哥哥總是在忙,我也不懂他在忙什麼,聽下人說是什麼學生運動,宣傳西方文化,進行思想改造。我不懂那些,但是表哥懂。

  很多時候,慕哥哥得了空,便會來尋我和表哥,和表哥談論當下的局勢,然後捏著我的臉,笑著說:“紫嫣妹子又長高了。”

  那一瞬間,我感覺心中充滿了蜜。可看到表哥看慕哥哥的眼神,我知道,我必須把這份情藏在心裡。

  慕哥哥於表哥終究是不同的,我知道,也感受的到。

  我們三人相處時,我總愛說一些輕鬆的話,讓慕哥哥和表哥都笑笑,表哥身體不好,我總愛在表哥面前蹦蹦跳跳,試圖讓他多笑,這樣對身子好。

  慕哥哥經常說我都十五歲的人了,怎麼像個野猴子似的,這性子也不知道和誰學的?

  我總是歪著頭,笑著說:“這性子隨了山上的野物精怪,沒有定型,怕是改造不回來了。”

  這個時候慕哥哥總愛對著我搖搖頭,寵溺的笑笑,說:“你這樣在子玉面前蹦蹦跳跳,也不怕他說道你是野丫頭。”

  我插著小腰,來了氣勢:“有我在表哥面前讓表哥開心,表哥身體會好的快,書里說笑對身體好。”

  慕哥哥看我這氣勢,失笑一聲,將表哥肩頭拍拍,然後攬著表哥肩頭說:“你看你這妹子,性子真是像小狗護食似的,這麼為你著想。大哥我也不知分量在哪裡?”

  表哥總是溫柔笑著解釋:“紫嫣表妹父母雙亡,人生地不熟,余家也只有我和他歲數差不離,她很依賴我,身為兄長,我是該給他一份保護。”

  可表哥不知,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的我存了一份心思,想著在表哥面前,他就會注意到到我,會分給我一點點那溫柔的眼神,就一點,便足矣。

  我們經常愛去踏青,很多時候,我看到慕哥哥握著表哥的手腕,兩人很有說有笑的在前方走,而我在他們身後左看看右瞅瞅,摘點小花,裝點小糙,儘量不打擾他們。

  那日,我央求表哥帶我去買女兒家的水粉,慕哥哥那時正在和表哥下棋,在聽我的央求後,也跟著一起來了。

  我們玩到興起時,一條瘋狗沖了過來,對著我一直狂叫,表哥護著我一路向前跑。我還好,表哥心悸病犯,很快便不行了。

  瘋狗識人不清,眼見就要撲上捂著胸口喘氣的表哥,我張開雙手,橫在表哥身前,試圖護著表哥。

  那一刻,我感覺到瘋狗身上的酸腐味道在我鼻子邊飄忽,我知道我要被咬了。

  卻忽然,一聲悽慘的嚎叫,我感覺臉上有熱熱的液體,帶著一點腥味。

  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我睜開眼睛,慕哥哥手裡拿著匕首,喘著粗氣,懷裡緊緊護著表哥和我。

  慕哥哥聲色俱厲的對我說:“紫嫣,以後不可這麼任性,遇著危險自己跑就是,子玉身邊還有我,有我護著他,你要是有個好歹,子玉怕是會愧疚一輩子。”

  表哥急問:“表妹,你沒事罷?”

  我暈暈乎乎,心口直犯疼,看著慕哥哥俊朗的臉,笑著點了點頭,還有二個月我便十六了。所有天真爛漫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失去意識前,我看到慕哥哥擔憂的看著表哥,問:“子玉,可還好?”

  無聲勝有聲,雙手在緊握。

  我知道,我年少的純粹時光,終是要被愁滋味掩埋。

  ☆、第零肆章 情絲

  【叄】

  民國十五年的新年,表哥隨著二姨爹去祖上省親,順帶求訪名醫醫治心悸病,我一個人留在了余宅。

  除夕的夜晚,慕哥哥來到了余宅。

  那時我正坐在院中的樟樹下盪鞦韆,他走到我身邊,眼含溫柔,問:“子玉不在嗎?”

  我笑著答:“表哥出門了,宅子就我一人。”

  空中有寒風颳過,帶著除夕的歡悅,那是家的味道,不知為何我忽然想到曾經和爹娘在一起歡聲笑語的日子,不自覺的眼角有些微漾。

  回答完慕哥哥的話後,我只是自顧的低著頭不說話。

  慕哥哥似是看出來我的情緒,神色溫柔的問:“今日除夕,可是要出去玩玩?”

  我忽的抬頭,看著他。

  寒風不停歇,刮啊刮,捲起他的衣角,奏起了輕柔的小曲。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大概是剛從年席上下來,又來找表哥的談論當下局勢的。

  他看著我,眉眼含笑。

  我快活的起來,匆匆跑到屋裡換了件月白色的衣便牽著他的手去了南京城內。

  身邊來來往往的女子都穿著大紅色的旗袍短襖,紅彤彤的一片,很是喜慶,就像天邊的晚霞連成一片。

  萬分喜慶中,只有我一身月白,淺藍的寬袖大襟闊邊短襖,光滑的緞面上繡著一朵朵櫻花,配著深藍色的裙子,繡花鞋,像一隻藍色的精靈。

  這些都是表哥特意給我打理的,為此特意請了城裡最好的裁fèng師傅做的年服。

  表哥本是準備給我準備白色的短襖,深藍色的裙子以作新年禮物,只是白色不吉利,就換成了月白。

  這些都是表哥的心意,哪怕他自己不好,他還是一如曾經的護著我。

  我素來喜歡藍色,白色,深的,淺的,沉的,淡的,都愛。

  只因為是淡雅溫馨的顏色,只因——那座有著溫柔寧靜的小鎮,那裡有著爹娘。

  慕哥哥刮刮我的鼻頭,玩笑說:“都說萬綠叢中一點紅,可我看是萬紅叢中一點白,一點藍,這月白便是你了,紫嫣。”

  我摸了摸被慕哥哥刮過的鼻頭,盈盈一笑。

  那點餘溫在手心終是消散。

  我是不是連這點餘溫都握不住?

  長長的街道,一眼望不到頭,紅紅的燈籠高高掛起,行人絡繹不絕,說著,笑著,樂著,歡聲笑語不斷,寧靜祥和。

  華燈如晝,月華似練,一切都叫人沉醉。

  路邊各種各樣的玩意吸引了我,有許多都是我在烏鎮不曾見到的。

  我看到有人在做糖人,好奇地湊了頭過去。慕哥哥見我臉上洋溢著欽羨的笑,便買了一對給我。我一手拿著一個,笑著問:“他們可是有名?”

  他低頭看了看我,說:“做糖人的師傅說,一個是天界欲/望之神——瑤姬,一個是凡間書生——楊天佑。”

  瑤姬和楊天佑,永生永世不得再見,一個永遠被王母囚禁在桃山,一個早早的丟了性命,那是愛而不得相守的悲哀。

  這個故事我是知道的。

  楊天佑救了被三首蛟震碎了心的天庭長公主——欲望之神瑤姬,將自己的心給了她,兩人共心而活,瑤姬動了凡心,愛上了楊天佑,生了三個孩子——楊戩,楊嬋,楊蛟。

  楊天佑和楊蛟被天兵打死,瑤姬被抓上天,永生囚禁在桃山。

  恩愛夫妻,天人永隔,此情脈脈無處訴。

  我抽回思緒,急急的說:“不是,不是,他們一個是我,一個是你。”

  慕哥哥輕笑出聲:“好好好,依你罷,一個是你,一個是我,看你這眼紅著急的樣子,又沒有非說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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