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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隊伍最前列,一直漠然不語的兩位宰相此時互相看了眼,吳充一臉沉重的低聲道:“大人對此有何看法?”口中問著心裡卻沒指望這老傢伙說句有用的話。

  但今日的王珪卻端著一臉沉重,道:“且不論劉彥章是否以私娼為妻,但如御史之言其虐母之嫌,今有失儀之行,確無大臣之體,不宜更在朝中。”

  他這話聲音不大不小,讓身邊的人以及龍床上的皇帝都恰好聽到,一向隨大流不表態的三旨相公竟然如此說,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鄧綰汗騰地就下來了,這老頭的意思是要將劉彥章外放?或者說,罷黜?不由瞪大眼看向王珪,難道劉彥章可曾得罪過他?竟然說出這樣的狠話?

  皇帝此時除了憤怒,更有一絲難過,眼掃過滿朝,竟然不見任何一人言辭灼灼的為劉彥章的說句話,他的耳中滿是李定那納私娼逐妻虐母失儀,目光落在地上那散亂的奏摺上,其中一個隱隱可見是開封府的問案記錄,那上面記錄的當時鬧起來說的話,更讓他雙目灼痛。

  看錯了?皇帝有些頹然的坐下來,還記得那一日,那個踏入大殿瘦小的少年帶著幾分怯怯而又倔強之氣。

  “此乃酒後失儀,不當用風聞言大臣事,責中書省查明,再奏。”皇帝略帶疲憊的揮了揮手,打斷朝中議論,中書省忙接旨,皇帝如此說,鄧綰便鬆了口氣,看來皇帝還是想要偏袒這個時運越來越不濟的劉彥章。

  而身在開封府大牢里的一干人雖然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麼判決,但也能猜出朝堂上如今必是熱鬧的很,這些一向衣著鮮亮的官員們,還是頭一次進牢房,看四周牢房裡具是飲食與尿桶之類共在一室,空氣中彌散著酸臭之味,雖然開封府優待將他們單獨安置,但依舊能聽到其他地方囚犯們的呼號,掩了鼻小心翼翼的尋了一地坐著。

  “你家的錢送了去沒?”有人互相低聲詢問,“怎麼還沒消息?”引來一片嘆氣聲,就有人顫聲道:“不過是醉酒打架失儀罷了,不至於真問案吧?”這話引來有一聲低嘆,“失儀?你忘了他們打架時說什麼?”

  “我可沒說出去,我只當沒聽見!”眾人忙紛紛道,恨不得將耳朵拿下藏起來。

  “我們不說?那開封府的衙役是傻子啊?只怕早問了周圍的人,報到朝堂上去了……”中書省的官員說道,一面靠在陰cháo的牆上,嘆道,“大家各求多福吧。”

  這句話讓眾人立刻亂了起來,紛紛跑到門前,喊著衙役,要求見家人,想著便是傾家蕩產也要送禮送到位。只有兩個人此時安靜的不動,似乎置身事外。

  劉小虎被抬進開封府大夫診治,斷了根肋骨,旁的倒無甚大礙,包紮好灌了藥又被抬進牢房,開封府優待與他,特意給按了張木板床,鋪了厚被子,劉小虎便趴在上面,此時面向里不知是睡還是醒。

  李蓉已經換了衣裳,只不過臉上還帶著青紫,顯得有些狼狽,他就在劉小虎的木板床前,靠著牆假寐,看到劉小虎的腳微微動了下,便嗤了聲,低聲道:“我就不明白,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傻子?”說著又是自嘲的一笑,“竟也有我這樣沒運道的……原來具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劉小虎將頭轉了轉,發出一聲悶笑,道:“這就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饒你機關算盡,終成空。”

  話音剛落便吃痛低呼,原來李蓉一拳砸在他的腿上,聽他冷笑道:“終成空便又如何?我還尚未求的,而你,註定是求不得……守著你那娼jì過去吧……說來你那好內人,怎麼也不來探探你?該不是又找了新恩客了吧?”

  這句話讓劉小虎咳了兩聲,口中道:“你……”似乎要起身,李蓉便撩衣站起來,攥緊拳頭,卻見劉小虎復又吐了一口氣,喃喃道:“其實……不干她的事……”

  李蓉有些意外,走近幾步,推了推他,剛要問不是死了吧,就聽劉小虎似是帶著哭意隱隱道:“……蒲葦一時韌,便作旦夕間……”

  “你……”李蓉站起身來,甩手走開了,復又轉身過來,低聲道,“舊事就罷了……你日後莫在惹我便是……”

  三日之後,中書省的判決下來了,因眾人一起作證,都說吃醉了酒,因前些日子關撲輸了些錢,便起了糾紛,至於那些罵的話,誰也不提,中書省也只用一句酒後亂語氣急胡罵了了,皇帝便批道身在政府,人前失儀,各降職一等,李蓉劉彥章罰俸祿一年,余者罰俸祿半年,此事便過去了,受了這無妄之災,眾人雖然慶幸之後,便對那劉小虎頗為不滿,自此再無人敢邀其吃酒,只怕又惹禍上身。

  劉小虎自回到家就昏睡,只聽得耳邊盈盈哭聲,心裡不耐煩便醒過來,見宋玉樓也不梳狀,哭的臉蠟黃,見他醒了,哭聲更甚,只說道:“二郎,卻是為了我遭這些難……”

  劉小虎也不說話,怔怔看著她,宋玉樓被她看的心裡發毛,那日酒樓里的話多多少少也傳了出來,她心裡直打鼓,正思付要不要收拾東西回大名府去,又見劉小虎放出來了,只不過降了一等,還是朝廷里的大員,忙打整心思,要攏住他的心,便接著哭道:“自你被抓了去,這個說要殺頭那個說要殺頭,我一個婦人家嚇也嚇死了,咱們又沒個親戚里道,我只得跟了那些夫人,她們往哪裡送我就往哪裡送,只讓張四去看你,我帶著丫頭也不怕丟了臉,往那管事的人家走去……”

  劉小虎打斷她,道:“娘不知道吧?”

  宋玉樓一愣,忙道:“只說你外出去了,不敢讓她知道……”還要再說什麼,就見劉小虎將臉扭向里,淡淡道:“我累了,你且去吧。”聽得宋玉樓愣了一刻,便起身輕輕走了出去,門一開一關,臨年下的寒風便趁機進來,天已近傍晚,滿屋子陰沉沉下來,不知何時起了風,在窗外的樹上號叫,卷過屋頂往街上去了。

  林賽玉裹緊大紅妝花通袖襖兒,一手壓住被風吹的亂擺的嬌綠段裙,踮著腳幾步跑上台階,兩個白綾襖丫頭聞聲打起厚帘子,一股熱氣便噴紅了林賽玉的臉。

  “好冷,好冷。”林賽玉在屋內跺了兩下腳,接過小丫頭手裡的熱茶吃了,身子才緩過來,就聽裡間咚的一聲,接著就是啪啪的亂響。

  “祖宗唉,又怎麼了?”林賽玉顧不得淨手,幾步走了進去,見坐在炕上的寫字的全哥,正將滿炕桌的筆墨紙硯往地下亂搡,撒了墨,沾了一褥子,不由喝道,“該打!看你胡鬧!”

  全哥被她一喝,嚇了一跳,迎上她帶著怒意的臉,便哇的一聲哭起來,指著道:“壞人,壞人,你要害死我好霸者我爹。”

  林賽玉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栽過去,回身就去瞪那倆丫頭,見她們面色尷尬慌裡慌張的就往外去了。

  第131章冬閒無事林賽玉哄孩訓奴

  林賽玉先顧不得問丫頭,幾步過去將乾打雷不下雨的全哥拎起來,往炕上一頓,瞪眼道:“不許哭!再哭讓老妖怪把你叼去,別想再見你爹!”

  這句話效果好過蜜糖,全哥驚嚇的閉住了嘴,一臉的憤慨,滴溜溜的眼瞪著林賽玉。

  林賽玉哼了一聲,先將地上收拾了,心內憤憤道早就知道留這麼一大家子人在這裡要惹麻煩,偏蘇老夫人跟打了雞血一般,好吃好喝的留下一群親戚,在家鬥雞遛狗,好容易勸走了,又留下一大群婆子丫頭,一個個在家晃來晃去,看的她心煩。

  “全哥,我問你,你不跟我好了?”林賽玉收拾完,坐在全哥身旁,正色問道。

  全哥站的緊繃繃的,聽見問哼了一聲扭過頭,林賽玉也不急,從炕几上抓了一把瓜子,一面嗑著一面道:“我還以為咱們多要好呢,原來你已經不喜歡我了。”

  全哥聽的瓜子響,咽了兩口吐沫,卻依舊不說話,聽身邊這個從不哄自己的女人接著絮叨:“……往日跟在身邊一口一個姐姐叫的多好,我給你做好吃的,帶著你玩,還幫你跟人打架,這才幾天,你就這樣了……”再忍不住,轉過頭喊道:“你不是姐姐了,你是我後娘!他們說了,後娘是壞人!”說著他自己的眼圈都紅了。

  林賽玉放下瓜子,跟他面對著面,緩了臉色道:“全哥,我來問你,對你好的姐姐是我,做你後娘的也是我,前後都是我,怎麼我就成壞人了?你爹爹疼你,我也疼你,你不想要多一個人疼?你疼你爹,我也疼你爹,你不想多一個人疼你爹?”

  對於才三歲的全哥來說,這話有點難以理解了,眨著眼有些愣愣的,林賽玉便拍了拍手,道:“你若是不喜歡跟我玩了,也沒什麼,等你看著我不像壞人了,再來跟我玩吧。”看了看天,“不過,飯還是要吃的。”說著取過炕上的紅官緞襖,拉著往外走去。

  兩個丫頭在外聽見腳步,忙打開帘子,陪笑道:“已經擺了飯,正要請夫人。”

  這老兒村的宅院,還跟以前的一樣,只不過蘇錦南將他們的住房搬到右邊的院子,當年他跟李氏是住在左邊的,如今沒安排人住。

  如同那邊一樣,院子裡有兩邊廂房,三間客坐,一間梢間,如今將客房改了當作睡房,因為林賽玉不習慣在起居室用飯,又不能像在家那樣在院子裡吃,便將梢間就改成了餐廳。早有四五個穿紅戴綠的丫頭在門口站著,見她們過來笑著迎上來,口裡夫人好少爺好,林賽玉只覺得心煩,帶著全哥進去,丫鬟們圍了上來布菜的遞飯的擠了一圈。

  “下去,下去。”林賽玉揮揮手,看丫頭們都愕然的看著她,便咳了一聲道:“等吃完再來伺候!”

  丫頭們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穿著藍綠褙子罩著白綾對衿襖,長的端正喜氣,笑著說道:“夫人,奶奶走時說,夫人是個慡利人,咱們但凡哪裡不對,夫人自管說,務必不能讓夫人覺得生分。”

  林賽玉看了她一眼,認得是蘇老夫人身邊的一個大丫鬟,叫什麼……

  “婢子玉梅。”丫頭笑嘻嘻的說道。

  “我不喜歡這多人圍著我,你們下去吧。”林賽玉只說道。

  玉梅便忙笑著應了聲,“婢子們就在外邊候著。”看林賽玉點頭忙帶著人下去了,聽外邊似乎隱隱有吃吃的笑聲,但隨即掩了下去。

  “煩人!”林賽玉嘀咕道,看全哥干坐著不動,便給他盛了飯,“吃吧,”見全哥一塌嘴便瞪眼道,“別告訴我你不會自己吃!有手有腳的,非學廢人一般!”說著一面點著桌子上琳琅滿目,“這些金蛋想吃還吃不到,要是他來了,早搶著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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