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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遠浚對這些賞賜根本不放在心上,但如果能哄得原辰卿開心自然最好。不料原辰卿只是皺眉:「錢還是自己賺的用得舒服,雖然天恩浩蕩,但一輩子能用的錢也是有限。如果子孫後代有本事,不必我們留給他們,如果他們沒本事,那些錢財也只會給他們敗了去。」

  蕭遠浚抓著他的手,歡喜得不知說什麼好。他生於宮廷之中,即使精絕六藝,武功絕頂,但他身為王爺,有皇兄掩蓋他的光芒,又不能出將入相,即使他有君王之能,在世人眼中,他也與尋常權貴並無不同,萬幸他嚮往的乃是暢遊天下的生活,不願與皇兄相爭。

  以前他發現原辰卿一輩子鑽在錢眼裡拔不出來,讓他大為喪氣。如今原辰卿一席話,讓他驀然驚覺,原來他喜歡他,並不只是一場誤打誤撞,但當初誰又想到,人稱「小氣狐狸」的原辰卿對錢反而看得最透澈。

  準備停當,兩人當即出行。蕭遠浚並不想帶侍衛,原辰卿看他很久沒出門,臉色白得可怕,擔心出了意外,於是只讓人暗中跟隨。蕭遠浚終於肯信原辰卿沒逃走的意思,解開他手腕上的鐐銬,但常常握住他的手不放。

  從京城到杭州,快馬只要七日。

  原辰卿只是體力不好,但馬術也會一些,兩人並轡而行,沿路遊玩,自然是人間愛侶,神仙欣羨。

  但蕭遠浚的病卻還沒痊癒,有時會說些痴話。吃飯的時候給原辰卿夾了一堆的雞肉,原辰卿看著他誠摯的眼神,不由奇怪:「你怎麼知道我愛吃?」

  瑩白如玉的面頰慢慢漾起一個微笑,令人幾乎窒息,薷速浚開口說道:「狐狸不都是愛吃雞的麼?」

  「……」

  「我記得蘇州也是你的老家吧。要見到你的家人了,我也不知道拿什麼做見面禮,你的家人都是狐狸嗎?」

  「……」

  「阿卿,你臉紅了。」俊美無儔的永安王微微一笑。

  原辰卿只在心裡嘆氣。

  父親和二娘以及幾個兄弟的確是住在蘇州,自從他以為自己會死後,就命錢管事把原先在自己手下的商行分了一部分給兄弟掌管,現在有一半都蝕了本,又被錢管事重金贖回去。

  如今他去蘇州,當然不是為了再做好人,而是為了查清楚,母親到底當初是怎麼死的,但這些事和遠浚說,現在的他也不會明白。

  第十章

  「乖囡囡,不要亂爬,父王抱……」

  看到小郡主在桌子上好奇地爬來爬去,險些掉了下來,蕭遠浚嚇得心都要從胸腔中跳出,疾步上前抱住女兒,親得女兒滿臉都是口水,咯咯直笑。

  原辰卿並沒有先行告知原家的人,而是回到了自己另外在城東設的宅邸。到蘇州時已是傍晚,他讓錢管事帶著小郡主和眾多僕役守在門外相迎。

  蕭遠浚一見到這個胖乎乎肉鼓鼓的寶寶,就歡喜得抱在手裡,再也不肯放開。

  看到蕭遠浚的神智幾乎和原來一般無二,原辰卿心下寬慰,當下命人好好服侍王爺郡主,隨同錢管事進了內室。

  「我讓你查的事都查到了麼?」

  「少爺料得不錯,這件事果然和二夫人有關,不過老爺並不知情。當年老爺和二夫人極為恩愛,二夫人從江湖人手中買了毒藥牽機散,下在大夫人茶水裡。當時大夫人懷了少爺在身,於是少爺也連帶地中了毒,只是毒性已微,牽機散又十分罕見,人死時與絕症發作時一般無二。老爺當年曾讓大夫看過少爺的病,都說少爺活不過二十歲,二夫人又怕被人知道,沒再下手。」

  原辰卿臉色陰沉地聽完,慢慢說道:「證據確鑿麼?」

  錢管事看到他的神色,心中一凜,垂首道:「當年有幾個丫鬟都知道這件事,雖然被二夫人送到鄉下去了,費些心思還是能找回來。少爺只需報了官,暗中使幾個錢,不必再操這份心了。」

  「不行!難道我娘是白死的麼?難道我這二十多年的病痛都是白挨的麼?」原辰卿神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難看之極,「我要他們給我娘一個清白!」

  錢管事心中一凜,作聲不得。

  門外蕭遠浚抱著小郡主探頭進來:「阿卿,什麼事火氣這麼大?」

  原辰卿不想他擔心,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沒什麼。」

  蕭遠浚看了他半晌,緩緩說道:「阿卿,你騙人的時候,表情都像現在這樣的。」

  原辰卿無奈一笑,心口卻像破了個大洞一般,痛楚難當。雖然遠浚現在的樣子比一般人精明得多,但他痴傻之症還沒痊癒,也不知幾時才會好。

  錢管事十分識趣,垂首說道:「王爺,少爺,我還有些事要辦,先告退了。」當下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原辰卿接過了懷中被他哄得睡著的孩子,對蕭遠浚將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不知怎地,說完之後,已覺心情平復了幾分。

  蕭遠浚低著頭思索了片刻,靜靜說道:「明日,我隨你去原家吧。」

  原老爺子坐在堂上主位,看看原家人分列坐在下首,不敢與當中傲然而立的原辰卿對視,慢慢嘆了口氣。

  當年他是小覷了這個孩子,讓他接手原家的產業,不想越做越大,甚至將他的位子也搶了去。當原辰卿死訊傳來,原家無不歡欣鼓舞。

  如今原辰卿帶著這個俊美少年回家,全家轟動,都在暗暗恥笑原辰卿怎地有了龍陽癖,還敢帶回家丟人,但原辰卿掃視一眼後,便再也沒人敢吭聲。

  「二夫人,你還有什麼話說?」原辰卿冷冷看著坐在右首的原夫人。

  原夫人冷笑一聲:「原家的產業已給你做了主,難道當家也是由你做主不成?原家哪輪得到你說話?」

  「父親大人,殺人償命,二夫人當年害死我娘,按家法處置,該當如何?」

  原老爺看了看原夫人,原夫人素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條斯理地道:「原大少爺,你胡亂找了個丫鬟,就指證說當年看到我下毒,誰知道她們收了你多少銀兩?別以為只有你有錢,要是告到官府,你不一定能討得好去。」

  「你!」

  原辰卿火冒三丈,卻忍了下來,慢慢轉過頭,看著原老爺:「父親大人,如果按家法處置,此事該當如何?」

  「卿兒,事情都過去二十年了,也許這幾個丫鬟記錯了也不一定。二娘對你有養育之恩,我看這事就算了罷?」原老爺硬著頭皮,深恨二夫人沒給人退路。原辰卿自從二十歲後,就已將自己後來開辦的商行和原家分開,原家如今雖有產業,但沒了原辰卿幫忙,原家的生意必定岌岌可危。

  原辰卿氣得渾身發抖,顫聲說道:「父親,難道……你對我娘,一點恩義都沒有嗎?既然如此無情,當年又何必娶她?」

  蕭遠浚不聲不響地挽住原辰卿的手臂,輕聲說道:「阿卿,莫要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原老爺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沉沉地道:「老夫當年娶妻,乃是父母之命。你翅膀硬了,飛出去了,這我不管你,但你一日還姓原,就得聽父母之命!如今二娘就是你娘,難道你還想忤逆弒母不成?」

  原辰卿悲涼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你娶她不愛惜她,負心薄倖這也罷了,為何還要縱容別人害她?人命關天,難道原家家法當真就這麼不論是非?」

  「放肆!老夫還沒怪你辱沒門庭,竟然帶了個美貌男子回家,做這般親昵無恥之態,還敢指責老夫?」

  蕭遠浚看著原老爺,慢條斯理地道:「老先生,我們真心相愛,又沒害人,為何可恥?」

  他此話一出,原家上下登時大嘩,竊竊私語起來。

  原夫人冷笑道:「這位公子自以為長得漂亮有幾分狐媚手段,就想進我們原家的門麼?只要我還在原家一天,你就休想!」

  原辰卿滿面怒容,指著原夫人道:「我原辰卿今日與原家恩斷義絕,欠你們的,早就還乾淨了。但你殺我娘,我卻不能放過,原夫人,我今日便要你償命!」他握緊了手中長劍。「錚」地一聲,長劍彈出,劍光如雪,刺向原夫人。

  原夫人尖叫一聲,往後急退,臉色慘白,只是叫道:「原辰卿!你敢殺我?別忘了你殺了我也要償命!」

  原辰卿看她渾身顫抖,登時有些不忍,這一劍抵在原夫人喉間,竟是刺不下去。

  原老爺大叫道:「來人!快來人!忤逆子要殺人了!」

  此時尖叫的尖叫,躲避的躲避,原家堂前已是一團慌亂。

  正在這時,原夫人玉口一張,一簇銀光閃耀,向原辰卿she去。她既然能拿到江湖中極為罕見的牽機散,自然也是江湖中人,早就想到仇敵上門時應付之法。

  眼見此時銀針要she到原辰卿身上,蕭遠浚長劍出鞘,七朵劍花閃過,已將銀針打落,最後一枚銀針落下時,蕭遠浚長劍倒卷,劍尖一挑,刺入原夫人的咽喉。

  原夫人慘叫一聲,雙目圓睜,身體慢慢滑落,已然斃命。

  原辰卿看著她,想到當年渾身血污被抬出去的母親,怔怔流下淚來。

  蕭遠浚將他擁入懷中,柔聲說道:「別看,阿卿,看這個不好。」仿佛殺人只是尋常事,他對眼前的慘狀渾然不覺,只凝視著原辰卿,俊美的臉上只是溫柔愛憐之色。

  原老爺已然回過神,臉色仍然慘白如紙。

  「你……你竟敢殺她!」

  蕭遠浚神情肅然,說不出的尊貴俊美,淡淡說道:「此人膽敢行刺永安王,罪無可恕,自然是立斬不赦!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永……永安王?」原老爺本想說「哪有什麼永安王」,但在蕭遠浚懾人的威嚴下,就連說話的力氣也虛弱幾分。

  「老先生,你本該是本王的泰山大人,但既然阿卿不認你,本王自是不能認你了。刺客似乎是你們府上的,還是你的妻子,想必與你脫不了干係。很快便有人通報官府,你還是先想一想,這刺客還有沒有同黨吧。」

  原老爺並未想到原辰卿竟然有如此大的靠山,臉色大變,轉過頭對原辰卿嘶聲道:「卿兒!你當真如此狠心?竟要對我原家趕盡殺絕?」

  原辰卿默然看他半晌,心如割裂般疼痛。二十歲時,他殫精竭慮,將原家家業做到更大,只為博得父親的一句稱讚,但父親一直將他當成斂財工具,就連他得了重病,也無一句關懷。

  直到今天,這個人對母親也沒有一點愛戀,對他,也毫無父子之情。

  蕭遠浚淡淡一笑,挽起原辰卿的手,軟軟說道:「阿卿,此地已然無事,我們走罷。」

  原辰卿呆呆站著,心中大悲大慟,此時只覺蕭遠浚的笑容溫文和煦,寬厚堅忍,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腳步,茫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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