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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過來時,他已躺在床上,身上沒有一點力氣。

  靠窗的桌邊坐著在谷底見到的那個男子,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不成調的瑤琴。琴音蕭瑟,那男子卻是神情淡淡。

  看到他醒來,他將瑤琴放置一旁,起身緩步移近,臉上微微露出笑紋:「你醒了?薛神醫讓我在這裡照顧你。霧隱城離此處不遠,我已修書一封給薛神醫讓他進城,若有了消息,薛神醫必然會火速回來。」

  原辰卿點了點頭,與他說了半晌括,感到肚子裡的孩子又踢了自己一下。

  「哎喲!」他輕聲呻吟起來,手不由得按在肚子上,看到男子奇異的注視目光,臉上微微有些抽搐,那男子卻已覺察出異狀,把話題自然而然地引了開去。

  原辰卿感激他的體貼,也不再掛懷,與他攀談起來。

  男子說他叫作燕青陽,也是來求薛神醫治病的,至於到底是不是求薛不二用刀圭之術給他換了容貌,燕青陽笑而不言,原辰卿也不好多問。

  他身懷六甲,衣食住行十分不便,有時吃飯洗澡也需要勞動到燕青陽,燕青陽十分主動地處處幫他。他雖然覺得燕青陽很溫柔,但有時也十分尷尬,連說不用。

  燕青陽低聲說道:「其實我好羨慕你……能夠懷上所愛之人的孩子……」

  原辰卿吃了一驚,燕青陽笑了笑,「子母果毒性極大,若非有情人不敢輕易嘗試。何況就是你肯,對方也未必肯答應……兩情相悅到底是一件艱難之事……對了,你所愛之人為何沒陪在你身邊?正是生死關頭……」

  「他……」原辰卿猶豫著該不該告訴燕青陽自己把蕭遠浚甩了,獨自在這裡等死,燕青陽已看出他的猶豫,微笑道:「恕我冒昧了。」

  原辰卿嘆了一口長氣,只覺在燕青陽這人面前,實在是再無可隱瞞之事,但他卻還是沒開口,想起蕭遠浚,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此時此刻,遠浚必然是收到自己的死訊了。他若是真愛自己,必然會傷心。初時因為寂寞恨不得他為自己難過,如今想起來,卻是有些幼稚了。

  想到或許可以平安回去見那個人,原辰卿既興奮又緊張,只擔心薛不二在霧隱城會有什麼意外。

  他不禁笑自己的貪心,本來現在已該是死期了,卻因為子母果的毒性而能拖延下來,這幾天的命都是撿來的,卻還奢求能健康活下去。

  大概人就是貪心的吧,得隴望蜀,當了皇帝還希望活到一萬歲,可是……真的好想能再見到遠浚,想念那個美麗絢爛到極致的少年,想和他在一起……

  這……也是奢求麼?

  或許自己不該離開他……可是不離開他又能怎樣?母親仿佛寸碎一般死去的模樣時刻浮現在他的心底,他無法忘記父親憎惡的眼神。

  他清晰地記得當時母親手裡握著一片鋒利的碎瓷,卻始終沒有自盡,只叫著父親的名字……

  與其即將被拋棄,不如先離開好了。原辰卿一直是這麼想的,他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母親會呻吟著痛死也要再見到父親一面。那樣卑賤的愛情,最終換來的只是父親更快地變心而已。

  可是這幾天離開遠浚的日子裡,夢中都是他的身影,他似乎能明白母親的心情了,不管再醜陋難看,只要再見到他一面就好了……見到他幸福……就好了。

  可是自己死了,遠浚年紀又輕,會移情別戀也是有可能的吧。

  原辰卿嘆了一口氣,壓下了想去見蕭遠浚的念頭。

  有了子母果的以毒攻毒之效,雖然現在還會時常暈厥,但已沒有那麼頻繁且長久,他大腹便便,有時感到暈眩便會忽然軟倒下來,幸虧燕青陽在身邊服侍,也沒受傷。

  又過了一個多月,薛神醫依舊沒回來,但他推算的臨盆之日就要到了。在薛神醫臨走之前,留下了一些能讓原辰卿提前生育的藥物,叮囑原辰卿按時服下,以免他不能及時趕回,萬一原辰卿病發時,也能安然分娩。

  但薛神醫對藥物會對嬰兒造成不良影響的事情卻隱瞞不說。

  作為一個大夫,沒出生的生命自是無法和已然存在世上的人相比,他看出原辰卿愛子心切,若是他不在身邊,原辰卿說不定會讓燕青陽幫他把腹中的孩子剜出來。而燕青陽外表冷漠,但內里卻有些痴氣,原辰卿若是求他,他說不定就答應了。

  薛不二料想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在原辰卿病發和分娩之前趕回來,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薛不二還沒回來,原辰卿就已感到腹中絞痛,渾身冷汗淋漓,只走一步便覺得下腹微熱,有水流從大腿根部流下來,濕透了褻褲,果然是提前到了產期。

  其實薛不二能不能治好他的病,他並不抱多大的希望。此時他只覺得又驚又喜,即使薛不二不回來也沒有什麼,總算能在死之前能好好對自己的孩子。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幻想著孩子的模樣,薛神醫說,寶寶會是個女孩兒,也許不能繼承他龐大的家業了,但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孩兒他也很喜歡。

  如果是女孩兒,一定很像小浚吧?可是如果脾氣也像,那可就太糟糕了。

  想到那個人貽氣指使,任性妄為,但有時卻又極為體貼,原辰卿忍不住露出微笑,寶寶在肚子裡動了,他覺得自己似乎腿也軟了下來,幸運的是,燕青陽發現他神情古怪,在他腳步不穩之前,搶先一步扶住了他。

  「你……是不是就要臨盆了……」燕青陽看著他濕透的衣袂下擺,猶豫著說。

  原辰卿含糊地應了一聲,臉上雖然汗水涔涔,卻儘是喜悅之色。

  「那要不要去讓人告訴永安王一聲?畢竟這麼大的事情……」

  原辰卿搖了搖頭,讓自己慢慢躺在床上,臉色漸漸變得慘白,卻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燕青陽看到他沒反對,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出去叫下人。

  如果被小浚知道……

  萬一……萬一自己病發……

  原辰卿想出聲阻止,但一點聲音都無法發出,張了張口,卻是痛楚的呻吟。下腹綴漲得讓他難受,他半支撐著要坐起身,但手上已毫無力氣,只能慢慢委頓於床上,心裡翻來覆去,只是想著那個人,想著那個人知道自己離開的原因後的表情,想著他見到孩子時會是什麼樣子。

  原來……他竟然是想他的……

  執意要離開他,也只是擔心他不愛自己,若是真的對他無情,又何必管他到底如何看待自己?

  或許他是真的錯了。

  好想……好想見他一面……原辰卿緊咬著牙關,只想著儘快把孩子生下來,好回去見那個人,但他越是心急腹中的胎兒反而越是沒有動靜。

  而此時,心口間隱隱的疼痛正漸漸傳遍全身,幾乎像要比臨盆的疼痛更甚。

  或許……他真的要死了吧!

  絕望仿佛胸口上壓的大石,讓它幾乎快喘不過氣來,燕青陽緊緊抓住他的手,要他堅持下去。

  堅持……他也很想堅持啊……

  可是……這麼難……這麼難……

  原辰卿扯出一抹笑意,笑容卻難看之極:「青陽……我……我怕是……」

  他怕是再也撐不住了,如果自己死了,腹中的孩子也很難再生下來,說不定還會窒息而死。

  「你……你用刀……剖開我的肚子……」

  「別胡說!」燕青陽怒喝了一聲,原辰卿從沒見過他生氣,雖然痛得渾身的力氣都已喪失,也忍不住抬頭看他。

  燕青陽眼裡含著眼淚,說道:「就當不是為了你,為了愛你的那個人,你也應該挺下來。」

  遠浚?他還能再見到遠浚麼?他痴痴地想著,腹中又是一陣絞痛。

  直到現在,他才肯承認,是自己錯了。從開始到現在,他根本就沒把那個人放在心上,以為,只是一場遊戲,不能付出真心。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他是可以再見到小浚一面吧……

  燕青陽焦急的表情漸漸在眼前模糊一片,他感到下體血流如注,不停地流著,像是要把渾身的血都流干,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九章

  兩月後永安王府

  自從永安王病後,王府一直籠罩在一層愁雲慘霧之中。

  當今聖上早已讓太醫看過永安王的病情,但都只是搖頭,聲稱王爺乃是心病,藥石罔效,而王爺的意中人早已病故,只怕這病是再也好不了了。

  皇帝自然大怒不信,頒下聖旨,若是有人能治好永安王,賞銀萬兩。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民間的很多名醫來看過,但即使如此,永安王的病情仍舊沒有好轉。每日呆呆痴痴的,只是說著傻話,像是瘋了一樣。dmfq

  站在王府外面牆邊等待揭榜的侍衛早已昏昏欲睡。一個月前來揭榜的人還有很多,但到現在,就連看熱鬧的也沒幾個。

  「餵。」有人忽然從旁推了那侍衛一把。

  那侍衛立時驚醒:「誰?誰推我?」

  他轉過頭,看到一個男子相貌只是中人之姿,笑得十分憨厚,看著自己,一雙眼睛又細又長,頗有幾分嫵媚狡黠的味道。

  「你是王府新來的吧?」那男子笑道:「知道為什麼沒人揭榜嗎?」

  那侍衛還沒睡醒,呆呆地順著他的話問:「為什麼?」

  「因為治不好病就要杖責四十棍,還一兩銀子也沒有,但凡只有幾分把握的,當然不敢來了。」

  那侍衛十分不服氣:「王爺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給一個只有幾分把握的蒙古大夫治病?要是醫壞了怎麼辦?」

  那男子自然是原辰卿了,他聞言只是笑笑:「這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嘛,太有把握的人覺得這錢太少了,不想來,比如醫仙薛不二。」

  那侍衛將信將疑地道:「一萬兩還少麼?」

  原辰卿慢條斯理地把榜揭下:「雖然少是少了點,但也是錢,兄弟你說是麼?」看著那侍衛還在發愣,原辰卿只得嘆了口氣,說道:「快帶我去見王爺吧。」

  那侍衛奇道:「你是薛神醫?」

  「不是。」原辰卿輕聲道:「我是要錢不要命的,醫不好他,我拼著被打四十棍也罷了。」

  他當初分娩時十分不順利,但所幸有驚無險,薛神醫最終趕了回來,將他身上的絕症治好,之後又躺了兩個月才能下床。

  才從靜溪山出來,就聽聞蕭遠浚得了失心瘋。雖然當時他另有要事,但知道蕭遠浚患病,於是先來永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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