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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氣氛異常沉靜,嚴毅鈞一語不發地開著車,關潔書望著流經窗外的風景,直到車子轉過兩個轉角。
“現在在做什麼?”她不想理他,可是他想跟她多說說話,沒有她的日子,他才知道他的世界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孤獨。
“社工。”
“很符合你的個性,哪一方面?”
關潔書咬了咬唇,思索著該不該回答。
“怎麼?不能說?”就連回話也不願意嗎?
也不是不能,而是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她做什麼與他無關,他只不過是沒話找話聊而已,對,一定是這樣。
“家暴。”
嚴毅鈞扭頭瞪了她一眼,淡淡評論,“很有挑戰性的工作。”
袁成棠竟然沒有告訴他!現在仔細想想,自他們離開美索,他給他的消息就沒有很明確……回頭看他怎麼收拾他。
關潔書心頭一驚,他怎麼又一副她犯下什麼錯事的指責眼神?
“是很有挑戰。”
“也可以說不知死活。”他的語氣有些不快。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又沒做犯法的事。
“這份工作比較適合男孩子。”要是遇到不理性的人,發生肢體衝突,她該如何自保?
“男女平等,你不該歧視女性的能力。”她就知道他一定沒什麼好話,以前他就說過不喜歡她的夢想。
“遇到沒有理性的人,你可以應付嗎?”有些人情緒一旦失控,連男人都壓制不住,更何況是她。
“那些人再可怕也不會比緬甸邊境的……”下面的話她不敢再說下去,慢慢地扭過頭,果然,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你還是去了。”嚴毅鈞早就知道了,但故意這麼說。
“那是我的夢想。”討厭,她何必回答得這麼心虛,活似她去實現夢想是犯了什麼大錯。
他哼了聲,“夢想去送死。”
關潔書不苟同,“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連一根寒毛都沒少。
“幸運之神不會常常眷顧你的。”每每聽見她的消息,他就心驚膽顫,深怕聽到他最害怕的答案。
“所以我回來了。”總不能讓袁成棠一直陪著她,這幾年不管她好說歹說,他一直堅持不肯獨自回來台灣。
“不會再去了嗎?”袁成棠幫他問過她這個問題,可是她並沒有給袁成棠確切的答案。
“暫時沒有打算。”人生的事很難說,說不定哪天她又心血來cháo。
嚴毅鈞遲疑了一下,才問出見到她後一直想問的問題,“如果我都不出現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台灣?”
關潔書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想,他們還沒有同居以前,他不就已經知道她畢業後要去移工學校嗎?後來她照著她的規劃出發,但不可否認的,會在那邊停留比較久,的確是不想回來台灣。
台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踩在同一片土地上,彼此遇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同現在。
“我會不會再次過去,跟你絕對沒關係。”反正他們也不會再有交集,她也不可能再因為他而去療傷。
“那就好。”雖然分開,但他不希望她再去危險的地方。
好什麼好,她去哪裡,關他什麼事?
關潔書別過臉,看著窗外飛掠的景色,直到他送她回到住處,她都沒再說話。要下車時,她終於開口了,“謝謝。”
“潔書。”
她停止開車門的動作,扭過頭望向他。
嚴毅鈞對著她笑:“很高興你平安回來。”
“那裡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打開車門,她趕緊下車。
望著她簡直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的身影,他苦笑搖頭,對她而言,他應該比魔鬼還要可怕。
關潔書上樓一打開家門,就看到袁成棠雙手抱胸站在門後等著,一副要審問她的樣子。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她將他推開,走進屋子。
“老姊,我看到了。”他關上門,跟著她屁股後面。
她隨手將皮包丟在茶几上,“那又怎樣?”
袁成棠往她身旁一坐,八卦的問道:“他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老實說,要一直假裝不知道她喜歡的人就是嚴毅鈞真的挺辛苦的,他還要老是擔心自己會不小心說溜嘴。
關潔書伸出食指點住他額頭,阻止他靠近,“是或不是,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他拉下她的手,“姊,今日一見,有沒有打算複合?”都肯讓大哥送回來,他們之間應該還有再續前緣的可能。
“我們已經是過去式,再也不可能變成現在式。”她拿起抱枕抱著。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讓他送你回來?”他才不相信她見到大哥後,心裡頭不會冒出想要複合的想法。
“他說要送。”她也很無奈。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當他第一天認識她嗎?他敢說這世上除了大哥以外,就屬他跟她最親近。
“你不知道,他很兇的,他只要一板起臉,我就只能棄械投降。”比嚴毅鈞可怕的人她不是沒見過,而且縱使她有千百個不願意,嚴毅鈞就是有辦法讓她聽話。
“怕還做什麼志工。”
“這跟工作有什麼關係?”
“你不怕家暴者,卻怕一個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男人?你別以為我年紀小就唬我。”若不是心裡在意,大哥凶不凶根本就影響不了她。
關潔書恍然大悟,“不會吧,你跟著我去做志工,是擔心我的安危?”
袁成棠瞪著她,“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姊,我還是那句老話,坦白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意。”
就算誠實面對又如何?他們不可能了。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她將抱枕丟給他,“看你要回去做網拍還是什麼,總之不用因為擔心我,去做你不愛做的工作。”
“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我現在在台灣。”
“台灣就沒壞人嗎?”
“懶得理你,我要去睡了,明天還要上班。”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關潔書起身走向臥室。
看著她將門關起來,袁成棠更加堅定了,一定要找機會撮合她和大哥。
諸事不順。
關潔書發現自從見到嚴毅鈞以後,她不管做什麼事都無法一次完成,總是需要再收一次尾巴。
早知道就不要回來台灣,早知道就不要去參加沈若瑜的婚禮,早知道她就……唉,早知道其實都只是藉口。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嚴毅鈞似乎非常不快樂,眼中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憂鬱,笑容也帶著苦澀。
雖然他不是富二代,但現在的他算是事業有成,身邊也不乏女子圍繞,怎麼可能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