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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他有了幾個朋友,彼此傳信時也從未給自己取過一個筆名,署名處永遠是端端正正的南莊弟子四個字,被朋友嬉笑質詢過,他卻總是打馬虎混了過去。

  那時候南莊就知道,他大概已經猜出來看出來了什麼,只是選擇了放任與縱容,也是,無論前世今生,那都是一個再聰明不過的孩子,越發濃重的愧疚如同跗骨之蛆,可鬆了一口氣的竊喜,也浮上心頭。

  既然他自願,那麼自己繼續這樣做下去也是可以的吧,類似的想法充斥了他的腦門,對於旁人的疑問也回答的越來越得心應手,好像真的不是為了私心的聯繫而故意這麼做,只是太愛重了反而猶疑不決。

  但因為孩子沒有提出反對,而抹殺了他獨立存在的權利到底是對還是不對,這也是不用問的。

  他是個好孩子,越好,他也就越愧疚。

  他和上一世是有著相似的地方的,像是好酒,好美人,喜好繁華熱鬧,偏愛稀奇新巧,不喜歡安安分分的呆著,能夠忍受但是從不嚮往一成不變的生活。

  可他卻甘願被自己拘了數百年,最最美好熱鬧的歲月幾乎統統折在了谷里,對此種種從無怨言,比起來自己只是局限了空間和存在的所謂百依百順,何等單薄可笑。

  。

  恨長生

  第一百五十章

  將自己的這些私心掰透了,挑明了,一點點的剝析在所有算得上有那麼一點交情的人面前敞開,這大概是他一世磊落中最最陰暗潮濕的心事,本來,亦不是非要選在這個時候挑明不可的。

  南莊知道,南莊弟子知道,他的老友也知道,而在座的諸位同道,或多或少也能察覺到的,是隱藏在了這份所謂心情通達,釋放壓抑有所悔過背後的目的。

  只怕從此知曉了這些的在座眾人以後遇到了他徒弟,本來本著同南莊那點交情帶來的提攜照看,會從原來的三分少也漲到五分,畢竟南莊雖然用了些心機,可挑的時間太好,所說的話也本就是真的。

  有不少小輩當場就不知是羨慕還是同情的看向了南莊的徒弟,捫心自問,若是自己也一直享受著這種待遇,那怕一時間也難以接受,像南莊徒弟那樣乾脆是做不到的。

  不過南莊對於他的弟子,也是除卻這兩件事外當真掏心掏肺了,也無怪乎他雖然自小山中養了幾百年無名無姓,卻半點不見畏縮陰鬱,風度氣采同雨後新竹,令人見之心折。

  修界中像這樣的師徒情誼,當真是不多的,南莊的執著甚至有些病態,儘管一切根源本來就在那位弟子的前世身上,也讓人覺得有些不適。

  若非挑著將要離世的日子,將一切講透講個坦然,南莊的老節怕是岌岌可危,就算是現在,也已經算是將先前數千年的一點點積攢的良好名聲打破,和南莊同輩的尚且不提,這一次帶來的年輕一輩,往後提起南莊,講述可就是必然有些微妙了。

  南莊卻像是真的完全想開了,半點不顧及日後名聲,由著自家徒兒眼眶發紅哽咽難言,也不管寶貝徒弟還有至交好友的幾番阻礙,痛痛快快說完,方取了一張帕子,細細的為徒兒擦去眼角處終究溢出來了的淚痕。

  “你自小就不愛哭泣,當年為了你準備了多少條帕子,到最後竟也不曾用上多少,本來以為只能等到我大限已至,看不到的時候才能見到你再次落淚的樣子,誰知道老道老了老了,還能夠有這麼一份幸運。“

  ”不要難受啦,路是老道自己選的,當然也要在走的時候說個明明白白,老道這一生已經足了,再最後為你揩揩,以後這些,就不干老道的事啦。”

  眼角滑過一絲愧疚,快的幾乎連他弟子都看不清晰,然後就聽到南莊轉身發出的話。

  “老道其實也早就為了這個徒兒想好了道號,擬為玉磯,至於名姓。。。”

  回過頭來,帶著是真切的慈愛,而不是以往總摻雜了一半霧裡觀花莫名悠遠。

  “你的俗家名姓,我雖然已經買斷了,卻也沒有將蹤跡都銷毀掉,若是你有想要的好名字,只管自己取就是,若是沒有,想要隨便尋一個,當年你那生身父母取的名姓就在我那設了多少禁制,從來不許你打開的盒子裡,想用就用罷。”

  語氣喃喃,帶了些莫名的悵惋,傳音入密。

  “你是那樣聰慧的,道號老道已然對不住你了,名姓便歸你,隨著你去吧。”

  舉起杯盞,一杯敬至交,一杯敬道友,一杯敬徒兒,一杯敬自己,盤腿跌坐於地,面帶微笑,眼有淚痕,須臾氣息消散乾淨。

  不知何時便鴉雀無聲的場上,有不少人直到此時才知道時辰已在南莊訴說中不覺由傍晚轉到子時,算了算時間,也是該去,一時靜默,雖心中有萬千唏噓,終究無話可說。

  南莊的身後事,就是由玉磯一點點布置下去完成的,少年紅著眼眶,目光冷淡,卻始終有禮有節,條理不絮,帶著異樣的平靜,處理的任誰都挑不出什麼刺來。

  藍服男子是想要插手相助一二的,但是看著少年的眼神終究放棄,被少年送走後誰都沒了多餘的心思,誰也沒想到,本該是喜樂體面,帶著點肅穆的南莊離別,最後會是這個樣子。

  不過這個樣子,其實也算正常,仲懷卿不解的看見虞青塵眸中沾染了寒霜寂遠,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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