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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府內,葉雲茗在收拾衣物。

  帝後均已答應和離,祖父秦威對天子向來敬畏,想必秦桓也堅持不了幾日。

  還沒收拾多少呢,便有秦趙氏屋裡的嬤嬤過來稟告:“少夫人,夫人病了,一直念叨著你。”

  秦趙氏素來有頭痛的毛病,一冷、一急、一累都會犯,身子也不好,季節交替便易受風寒,每年秋末冬初就補藥不斷,這兩年,葉雲茗床前侍奉盡心盡力,秦趙氏一直很喜歡她。

  葉雲茗心裡“咯噔”了一下,急急地放下了手裡的活,往秦趙氏那裡趕去,沿路碰到了長房的孫氏。

  昨日剛拌過嘴,孫氏卻好像忘了似的,親熱地將她拉過一旁,笑著道:“哎呦,我倒是小看雲茗妹妹了,這一手我這個做姐姐的倒要學著點,聽說你要和桓弟和離?”

  “嫂嫂是從哪裡聽來的?”葉雲茗淡淡地道,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府里都已經傳遍了,”孫氏的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妹妹就是該鬧一鬧,總是這麼賢惠,別人可都當你軟柿子捏了,看以後桓弟還敢怠慢你不。”

  “多謝嫂嫂指點。”葉雲茗不緊不慢地道,“聽說大哥這兩天總往外邊跑,嫂嫂也別忘了多管管。”

  孫氏的夫君性格綿軟,雖然懼怕孫氏,卻總禁不住同僚的攛掇,喜歡去柳映坊這種地方聽歌充場面,孫氏關起門來沒少鬧騰。

  孫氏的臉僵了僵,擠出了一絲笑容:“這都是誰在那裡嘴碎!你大哥那是公務繁忙,好了好了,我有事先回去了,不打擾妹妹了。”

  看著孫氏的背影消失在小徑前,葉雲茗嘆了一口氣。

  秦府枝繁葉茂,妯娌姑嫂之間的關係更是剪不斷理還亂,祖母秦齊氏也不似武寧侯府的老夫人一樣公正威嚴,總是偏幫自己喜愛的嫡子嫡孫,久而久之,被偏幫的理所當然、趾高氣揚,被委屈的暗恨在心、背後使絆,府裡頭三天兩頭熱鬧得很。

  孫氏會幸災樂禍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過,這秦府上下,只怕都和孫氏一樣,沒一個把她的話當真的,都以為她只不過是鬧上一鬧,給秦桓點顏色看看罷了。

  急急地到了秦趙氏的屋裡,葉雲茗愣了一下,不僅婆婆秦趙氏仄仄躺在床上,母親俞氏居然也在。

  俞氏未語先流了淚,“你這丫頭,怎麼又犯倔了呢,你這是要娘擔心死嗎?”

  “雲茗啊,我的頭疼了一天一夜了,”秦趙氏慘白著一張臉,氣若遊絲地道,“你要是心裡還有我這個婆婆,就別再提那兩個字了,桓兒那裡,我一定好好訓他,他日後再也不敢怠慢你了,我的好媳婦,聽娘的話,咱們還是一家人。”

  兩個親家母你一言我一語,秦趙氏唱白臉,俞氏唱紅臉,總而言之就是不許小夫妻和離。

  “母親、娘,”葉雲茗在兩人面前跪了下來,朝著她們行了一個大禮,“我意已決,無可更改。”

  整整一天,前來勸說的人來了三四撥,從前交好的七姐葉雲蓁也來了,和她推心置腹說了一個下午。

  “九妹,這天底下的夫妻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你的夫君雖然對你冷淡,卻從來不在外邊沾花惹糙,旁的你慢慢調教就是了,為何要這樣將自己置在烈火烹油的境地呢?”

  “你身為一名女子,有沒有想過和離後的去處?你當這天底下的和離女子都能像小嬸嬸一樣幸福美滿?”

  “以你這樣的才情,若是再嫁,放眼冀城,尚未婚配或是喪偶的男子還能有幾個入你的眼的?”

  “就算你回到武寧侯府,家中兄弟眾多,妯娌之間本就難處得很,以你的脾氣,難道能忍得了那些閒言碎語?若是日後祖母不在了,你更要舉步維艱。”

  ……

  字字句句,都一針見血。

  葉雲蓁說的每一個字,葉雲茗都認同,和離之後,她很有可能會孤苦一生。

  那又怎樣呢?

  她的所有清高和孤傲,都已經盡數被秦桓碾碎在了腳下,此刻的她,只想任性一回,為自己這段五年的暗戀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申時,秦桓回來了。

  葉雲茗一聽到聲音便急急地走了出去,在外廳和秦桓迎面撞了個正著。

  秦桓正在吩咐著下人往屋裡搬東西,葉雲茗也無暇細看,只是問道:“陛下今日召見你了嗎?”

  秦桓沒有應答,只是歉然道:“我把東西都搬到這裡來了,勞煩夫人幫我整理一二。”

  葉雲茗怔了一下:“你搬過來做什麼?也不急在這一日兩日,等我搬出去了你再搬回來豈不是乾淨?”

  秦桓不置可否,遲疑了片刻,從身後取出了一束木樨花來遞到了葉雲茗的面前,碧綠的樹葉中一簇簇的小黃花散發著馥郁的香氣,葉雲茗愣住了。

  白皙的耳根漸漸浮起了一層緋色,秦桓有些窘迫地道:“我路過蘭軒的時候摘的,很是好聞,不如插在我們的房裡如何?”

  葉雲茗盯著那小黃花看了片刻,淡淡地道:“我不喜歡木樨花,那味兒太濃郁了。”

  秦桓舉著那木樨花,一時有些下不來台:“那你喜歡什麼花?”

  葉雲茗將視線挪到了他的臉上,瞧著他好半晌,秦桓被她看得有些發憷,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吶吶地道:“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嗎?”

  葉雲茗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秦大哥,你平常喜歡穿白衣,最喜歡的是嵐山居士著的一本《天行》,口味嗜好酸甜,最欣賞的是前朝書畫大家柳庭翁的畫作,你喜歡茶花,最得意的畫作便是一幅《花下醉酒圖》。你瞧,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秦桓狼狽地將手縮了回來,好一會兒才道:“雲茗,給我時間,我也會和你一樣知道你的喜好的。”

  “太晚了,”葉雲茗乾淨利落地拒絕,“我已經不需要了。我現在要的,只是你的放妻書。”

  晚膳葉雲茗胡亂吃了一點,回到臥房卻發現秦桓已經把他的私人用品全部從亭曹閣搬到了內室,浴房裡甚至傳來了沖水的聲音,秦桓顯然打算在這裡睡了。

  饒是葉雲茗心中篤定葉寶葭會站在她這一邊,此刻也有些納悶了起來,是今上沒有和秦桓說和離之事,還是秦桓居然膽敢抗旨不尊了?

  秦桓若是堅持不肯寫放妻書,倒真是一件頭疼的事情。

  她無法離開秦府,更無法拒絕秦桓回到這裡和她同床共枕。

  幸好,臥房裡還有一把貴妃榻。

  她隨意洗漱了一下,找出了一床被褥和衣躺在了貴妃榻上,閉上了眼睛。

  只能明日再去宮中遞一下牌子求見葉寶葭,問問是怎麼回事。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秦桓半跪在了她身後,溫熱的吐息在她脖頸上,她猝然轉身,倉惶得差點從上面摔下來。

  “你……你要幹什麼!”她的臉色蒼白。

  秦桓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衣衫,一臉的莫名其妙:“我……沒想幹什麼,只是想讓你上床睡而已。”

  “你……放開……離我遠一點……”葉雲茗的手抓在被角上,那纖細的手指用力,指節都泛了白。

  臉皮要厚。

  關鍵時刻還要不要臉。

  秦桓的耳邊響起衛簡懷傳授的第一條至理名言,呆滯了一瞬,鼓起勇氣湊了過去想要抱她:“雲茗,你無論如何都不能睡在這裡,要不然明日著涼了怎麼辦?我抱你上床,你若是不想我碰你,我便不碰就是,可我們總是夫妻,哪有一直分開睡的道理……”

  兩人肌膚相觸,葉雲茗被碰到的手臂驟然顫抖了起來,一時之間幾乎抓不住被子。

  “你怎麼了?”秦桓駭然。

  葉雲茗眼裡流下淚來,啞聲道:“你別碰我,再碰我我便要吐了,是真的要吐了……”

  秦桓迅速地縮回了手,眼睜睜地看著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口中也不知喃喃念著什麼,一直過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慘白的臉色才恢復了正常。

  “你到底怎麼了?”秦桓猛地站了起來,轉身要走,“我去請大夫來替你看病。”

  “不用,”葉雲茗抬起眼來看著他,那雙杏眼睜得大大的,裡面蘊滿了一汪冰泉,幽深清冷,“還記得去年八月十五你回家的那一次嗎?”

  秦桓怔了一下,耳根又有些泛紅了,低聲道:“自然記得,那次我們……”

  成親近一年,兩個人第一次魚水之歡。

  秦桓在叛亂中受了傷,葉雲茗衣不解帶照顧了他一個多月,然而秦桓傷好之後便被派往了陽明任知縣,忙碌得很,兩人就此分隔兩地。家裡的長輩眼看著兩人這麼長時間依然未能圓房,都快急出病來了,趁著中秋將秦桓騙回了家,灌得半醉,直接送上了葉雲茗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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