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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齊宏被罵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疼地撿起捲軸,灰頭土臉地回到了馬車。

  “四爺,去明樓嗎?”隨從見他鎩羽而歸,隨口問道。

  明樓是這冀城的一處歌jì館,平常葉齊宏經常和好友約在那裡喝酒聽曲。

  “回府。”葉齊宏無精打采地道。

  一連幾天,葉齊宏都有點仄仄的。

  北周多尚武,精於書畫的並不多,他自詡風流不羈,時常出入楚館秦樓,那些歌jì都以拿到他的詩作傳唱為榮。而和冀城文人的切磋詩畫,也總得一片讚譽。

  對殷盈驚艷,他並無狎戲之意,只是覺得腦中文思泉湧,便忍不住寫詩作畫想要和佳人共賞,卻沒想到被殷盈和他從前的那些紅粉知己截然不同,並不會為了他的佳作欣喜若狂。

  不過,殷盈罵他時那一聲“登徒子”,即嬌又脆,和在謝府里的軟糯大相逕庭,那柳眉倒豎的風情,仿佛更有一番韻味。

  葉齊宏一會兒身上發涼,一會兒心頭髮熱,這水火一交融,倒是把他整個人的精神氣都折騰得沒了,也沒心思和好友們飲酒作樂,只是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塗塗畫畫,反反覆覆琢磨著她最後的那一段話都快入魔了。

  她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就輕賤於她了?她到底想要什麼?

  對於葉四爺來說,幾天不出門快活簡直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自己倒沒覺得,武安侯老夫人給急壞了。

  這個兒子劍走偏鋒,雖然看上去浪蕩,卻一直是老夫人的心頭肉。

  生下來沒幾年,武安侯便去世了,打小沒爹,難免也就偏寵了些;年輕時給他說了一門親,偏生媳婦是個體弱的,拿不住他,也沒留下個一子半女,沒幾年又去了,只留下他孤身一人,形隻影單。

  看著家裡其他幾房都子嗣興旺、和樂融融,老夫人一直覺得對不起這個兒子,替他張羅了好幾門親事,然而他卻一個都不喜歡,寧願一個人四處遊玩,有時候十天半月地不見蹤影,說是去哪座深山老林拜訪友人。

  老夫人總覺得心驚肉跳,擔心好好的兒子哪一天就被蠱惑了,踏上尋仙問道的不歸之路。

  叫來幾個侍從問了一下,老夫人這才得知葉齊宏不正常的原因,心裡既是欣慰又是酸楚,兒子居然開了竅了,就是不知道這婦人是何秉性,若是個好的,她這個做娘親的總得助上一把。

  老夫人心熱得不行,派人去打聽了一圈,好傢夥,小門小戶倒也不去計較,難聽的話居然一大堆,什麼不守婦道被夫家和離、什麼成日裡拋頭露面在胭脂鋪里搔首弄姿、什麼勾三搭四搶著做人小妾……

  去打聽的秦嬤嬤倒也是瞠了目:“老夫人,奴婢聽了也嚇了一跳,這……可使不得啊。”

  老夫人氣得夠嗆,差點拍了桌子:“齊宏這是怎麼了?居然會看上這麼一個女人!”

  秦嬤嬤憂慮地道:“四爺好好的一個人,才沒見幾面就失魂落魄的,這一定是個狐媚子,沾不得,到時候進了府只怕要雞犬不寧。”

  老夫人心裡發了愁,該怎麼讓兒子斷了這個念頭呢?

  這老四看上去閒雲野鶴的,什麼都不和幾個兄弟計較,其實卻是頂頂倔犟的,當年先帝還在的時候挺看重他的,就等著他金榜題名有了資歷便入翰林院,沒想到他大嫂說了一句玩笑話,他聽進去了,春闈時便把文章寫了一半,擲筆而出,再也不願入仕。

  這一天老夫人連晌午覺都沒睡好,腦子裡一直惦記著這件事,等起來淨了把臉,人有些清醒了,忽然便回過了味來:這秦嬤嬤打聽來的話有些不對啊。

  既然不守婦道,為何是和離不是休妻?

  既然搶著做人小妾,也有人等著納妾,還拋頭露面、搔首弄姿,為何這麼多年未曾婚嫁?

  侯門深院,這種手段見得多了,不就是潑一盆髒水把沒的編成有的嗎?

  秦嬤嬤一聽,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連連告罪:“奴婢再去打聽打聽,這次一定往深了問,去多問幾個街坊鄰居……”

  “不用了,”老夫人沉吟了片刻道,“他家不是開了胭脂水粉鋪子嗎?讓他們送一批胭脂水粉過來,就說府里都是女眷,讓她送過來,我親自瞧瞧她是個什麼模樣的。”

  殷家這陣子實在是有點倒霉。

  韓進那個無賴,眼看著沒法讓殷盈回心轉意,索性四處散播謠言,一盆盆髒水往殷盈身上潑,原本胡氏想著趕緊替殷盈把捕快的那門親事定下來,結果人家聽了謠言不樂意了;再倒過去請崔婆子說合秀才那家,居然也悄無聲息;而原本相熟的那一家,那日大街上碰到了,倒被不陰不陽地刺了兩句,胡氏回家時都捂著心口氣得不行了。

  而於老爺則每天盯著鋪子,生意被他攪黃了不少,殷顥和殷父憋了一肚子的火,可開門是客,人家又是財大氣粗的大老爺,沒法對他怎麼樣。

  武寧侯府的採買,就好比陡然間從天上掉下一塊餡餅來,大家都很是高興。

  要知道,雖然他們家這鋪子口碑不錯,物美價廉,回頭客多,冀城中好些富戶、官宦都喜歡他家的東西,但像武寧侯府這樣的人家,要的是一份高貴,採買的當然都是冀城裡最高檔的貨色,殷記這種小鋪子,自然是不會放進眼裡。

  過來的管事很客氣,說是府里都是些女眷,想請殷家懂行的女眷送過去,同時也好請教一些使用的方法。

  大家一合計,武寧侯府家是高高在上的貴人,萬一說錯話了可不得了,胡氏年紀大了,還是殷盈送去比較妥當。

  只是殷盈一想到自己一個人要進那侯門深宅,不免心裡有些發怵,遲疑著問:“爹,他們會問些什麼?夫人小姐們都有些什麼喜好?要去多久啊?”

  殷父哪裡知道:“這……他們都是王公貴胄……總不至於會難為你一個婦道人家吧?”

  他們都你一言我一語的,言辭中都有些惴惴,唯有韓寶葭專心致志地對付著手中殷顥給她帶來的糖人。

  這黏糊糊的糖人澆成了一個惟妙惟肖的猴子,舔上去一口甜絲絲的,味道還不錯,就是吃起來不太方便,得伸著舌頭舔啊舔,一不留神發梢就要黏在上面了。

  眼看著一隻猴頭就要被舔沒了,韓寶葭心滿意足地說話了:“娘,我陪你一起去吧,幫你打個下手。”

  她對武寧侯府可半點都不擔心,侯府的老夫人她見過一回,是個明禮的,今兒這麼一出,一看就是葉齊宏那風流公子折騰出來,八成就是老夫人看出什麼名堂來了,想親眼瞧瞧殷盈。

  她的便宜娘親這麼好,如果葉齊宏的一見鍾情不是心血來cháo,倒真的是殷盈不錯的歸宿。唯一想起來有些氣悶的是,以後她要喊那人一聲便宜爹爹。

  殷盈一聽鬆了一口氣,不知怎的,自從大病一場之後,女兒越發聰穎懂事了,說話都能說到點子上去,跟在身旁讓人有底氣。

  “好,蕤蕤真乖,都能幫娘做事了。”殷盈抱著韓寶葭親了一口,越看心裡越喜歡。

  不管受了多少苦,有女兒在,再難她都能堅持。如論如何,她都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女兒,不能再讓她掉到韓進那個火坑裡去。

  翌日,殷顥和殷父備好了貨,一起送到了武寧侯府,他們爺倆在外院等著,殷盈、韓寶葭跟著管事一起一路穿過抄手遊廊,朝著內宅走去。

  到底是要見侯府的夫人小姐們,殷盈和韓寶葭都特意拾掇過了。殷盈穿了一身秋香色繡花裙襖,頭上插了一株鎏金簪子,薄施了脂粉,那原本就嬌媚的臉龐更顯美麗;而韓寶葭穿了一身同色的對襟襖,梳著兩個雙丫髻,唇紅齒白,一雙眸子清澈靈動,仿佛觀音座前的玉女一般。

  到了華蘭堂,只見裡面坐著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老太太,眉目威嚴,一身富貴雲紋絳紫對襟襖,珠環翠繞,手裡捏著一串紫檀木手珠,目光如炬地朝著殷盈看了過來。

  想來這便是武寧侯府老夫人了,殷盈連忙上前見禮,韓寶葭跟在身後跪下磕了個響頭,脆生生地喊了一聲:“老夫人好。”

  老夫人的眼前一亮,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看,尤其是一雙眸子,笑起來彎彎的,透著一股子喜氣,讓人一見就心生歡喜。“娃兒模樣可真好,過來讓我瞧瞧,叫什麼來著?”

  韓寶葭乖乖地走上前去:“回稟老夫人,我姓韓,名字叫做寶葭。”

  老夫人拉著她的手端詳了片刻,笑著道:“這名字好,哪個起的?”

  殷盈連忙道:“回老夫人,是我託了遠房親戚取的。”

  “那一定是個飽讀詩書的,”老夫人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殷盈,一邊笑道,“你也別拘束,坐下喝杯茶潤潤嗓子。”

  殷盈坐了下來,心裡有些狐疑:廳里看起來只有老夫人一個正主,僅旁邊站著兩個年長的嬤嬤,其他的女眷卻為何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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