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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既不想回答,姬容也就不再多問。

  穿上了衣服便坐回書桌前,開始翻看這幾日積累下來的摺子。

  書房內久久沉寂。

  待外頭的更鐘敲了三響之後,一直安靜站在角落的慕容非這才上前,準備提醒姬容休息。只是剛剛走到書桌前,他的衣袖就不經意的勾下了一個捲軸,當即就發出沉悶的一響。

  慕容非極難得的皺了皺眉。彎下腰,他撿起了捲軸,這才發覺那捲軸里竟是一副仕女畫。

  慕容非的手就稍停了一會。

  恰巧此時姬容也看了過來,見到慕容非手裡的畫,便隨口道:“帝都小姐的畫像而已,你找個時間整理了出去。”

  慕容非應了一聲,依舊看著這幅畫,他道:“這是……之前花會裡頭小姐的?”

  “是更早一些的。既然還留在書房裡,那大抵就是母后送來的了。”注意力依舊在面前的摺子上,姬容提著筆,在心裡琢磨著要寫上去的東西。

  慕容非又應了一聲。

  片刻沉寂,然後,他側頭看著姬容,神使鬼差道:

  “殿下,挑姑娘的感覺怎麼樣?”

  姬容握著筆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納妃記(六)

  姬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而同時僵住了的,還有拿著畫卷的慕容非。

  慕容非面上不動,腦中念頭卻快速轉動,只想再說些什麼好彌補方才的失態,可或許真是有些不對勁,平日裡眼都不眨就能黑白顛倒的慕容非此時卻是想不起半點理由,竟就這麼硬生生的僵持住了。

  姬容回過了神。

  在極短暫的靜默之後,他抬眼看著慕容非:“今天發生了什麼?”

  這實在是直指人心的一句話了。慕容非此刻也沒膽子再巧言,只老老實實的把和袁指揮使見面的情景說了一遍。

  姬容聽罷了,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問:“你的打算呢?”

  “小人想聽聽殿下的意見。”漸漸恢復了常態,慕容非輕聲道。

  未置可否,姬容只道:“人倫之樂本是人之常情,況且,”姬容極短暫的停留了一下,“況且袁竹郁也算不錯。”

  這是在勸他接受了。

  站在姬容面前的慕容非這麼想著,一時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該笑一笑還是該哭一哭。

  所以最後,他也只簡單的彎了彎腰,低聲道:“小人知道了,謝殿下。”

  再無人說話。

  時間便在平淡如流水的日子裡緩緩流淌,半個月後,例行休沐的慕容非接到了袁府送來的帖子。

  是一張邀請他進香的帖子。

  慕容非為帖子上面的‘進香’二字笑了笑,然後他換了件正式的衣服,稍微收拾便離府赴約。只是在踏出鳳王府大門之時,他倒不期然的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要成親,倒還要先買一棟院子回來……

  早春多雨。但在前幾日連綿的陰雨過了之後,眼下的天氣卻頗為漂亮,還帶著雨後特有的清新味道,叫人心曠神怡。

  一行人走在山路上,慕容非和眾人說說笑笑,心裡卻多少有些不經心。

  袁竹郁麼,他早就見過了,只是一個漂亮的女子而已。雖說有些小聰明也頗有幾分毅力,但真要掌控,也花不了多少工夫……關鍵的只是袁竹郁的父親,袁指揮使。

  指揮使是個好位置,可惜太好了,叫人做得總不安穩——所以袁指揮使需要一個最能察看風向的人幫襯著;而他,也需要一個真正掌握實權的人幫襯……結親當然是最好的辦法。

  慕容非這麼想著。何況……

  何況,姬容還不在乎。

  有什麼讓人難以辨明的情緒在慕容非心中翻湧攪拌著,讓他最終無聲無息的嘆了一口氣。

  兩三年的相處,慕容非還是能確信自己在姬容心中是有些地位的。只是這個有些,到底是多少呢?會讓姬容在多大的事情上偏袒縱容他?又或者,這個有些……甚至不能讓姬容在他要娶親的事情上表現出一些不滿的情緒?

  慕容非心頭泛起了一絲近乎無力的挫敗感。

  突然之間意興闌珊了,加上眾人也到了地頭,慕容非便隨便尋了個理由走到寺院後頭的僻靜所在,獨自休息。

  然後還沒等慕容非坐下多久,一個丫頭便匆匆穿過林子,走到慕容非面前,給了他一個口信——一個袁竹郁邀請的口信。

  既然考慮和袁府結親,慕容非當然不能駁了袁竹郁的面子,也就站起身跟著丫頭往裡繼續走。

  彎彎繞繞的轉過庭院,再出了寺廟,又在山林小路間走了一會,慕容非才在一處隱蔽的山崖旁邊見到了袁竹郁。

  崖邊有微風,袁竹郁著了一身湖綠色的裙子,裙擺在風中微微搖擺,當比當初更多了三分清麗。

  等在崖邊的袁竹郁見了人,先沖慕容非微笑:“慕容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慕容非也笑了笑,溫和如故:“一別半年,袁小姐風采更勝往昔。”

  袁竹郁眨了眨眼,面上漸漸泛起了些笑意:“半年前公子可沒有這麼客氣……莫非是受了家父的影響?”

  慕容非面色不改:“若在下說不是,袁小姐是定然不信了。”

  袁竹郁先是忍不住微笑,頃刻卻又淡了笑意:“那麼,慕容公子是準備答應我父親了,是麼?”

  慕容非一笑,隨意開口:“若是袁小姐有了心愛之人,在下倒願成人之美。”

  袁竹郁眼也不抬,淡淡道:“竹郁雖身處閨閣,卻也聽聞慕容公子心計多變,是一等一的深沉人物。”

  這話的意思自然是不信了,慕容非也沒費功夫去解釋自己方才所說的是真心話——那雖確實是真心話,但卻只是‘那時’的真心話,而再過一日兩日甚至一個時辰……

  所以,慕容非只笑了笑:“那麼,袁小姐找在下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袁竹郁頓時沒有聲音。微微偏過頭,她指著面前山崖底下的粼粼湖水,轉移了話題:“這崖正對著的就是帝都最有名的西子湖。這地兒也是我十三那年偶然發現的,比較隱蔽,一般不會有人來。”

  袁竹郁不想說,慕容非也不追著,只順著袁竹郁的視線往下看,笑道:“這山是正臨著西子湖的,只是沒想到在半山腰的位置會有這麼清晰的視線——”

  慕容非的話突然頓住了。

  袁竹郁有些奇怪的偏過了頭:“慕容公子?”

  沒有理會袁竹郁,慕容非定定的面前,看著面前西子湖上一艘頗大卻樸素的畫舫。

  畫舫上,有一個人背對著慕容非站定,懷裡還靠著一個人。

  習武之人目力自是好的,所以慕容非能看見靠在旁人懷中的是一個女子。自然也能看見……

  看見那個背對著他站定的人,有著和姬容一模一樣的身形。

  慕容非沉默了有一會,然後他突而開口:“依袁小姐之間,一個人要怎麼對待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袁竹郁愣然,片刻猶豫道:“……放棄?”

  “如果一定要辦呢?”慕容非繼續問。

  “一定要?”袁竹郁皺眉。

  “一定要。”慕容非淡淡回答。

  “那就只有用足夠的恆心和耐心了罷。”袁竹郁想了一會,道。

  慕容非轉臉看了袁竹郁一會,而後他忽然微笑,是從唇角蔓延到了眼底的,皎若驕陽:

  “謝袁小姐賜教。”

  袁竹郁看著慕容非,漸漸的領悟了什麼。而後,她輕輕笑起來,再不提其他:“慕容公子客氣了。”

  言罷,袁竹郁微微一頷首,便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

  山崖上的兩人終於背道而馳。而山崖底下的西子湖中,便裝出來的姬容懷中還靠著一位姑娘,不過他臉色卻是鐵青的,更看都不看懷中的女子一眼,只瞪著面前陷於花叢之中左擁右抱的男子:

  “耶律熙,你是什麼意思?”

  納妃記(完)

  畫舫之中,耶律熙啞然失笑:“我不是在完成承諾了?”

  這麼說著,耶律熙笑吟吟的親了旁邊的姑娘一口:“我炎地的美人不錯罷?——這一船的姑娘可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容貌上佳家世清白的,就是做品階低一些的官員的正妻,也是綽綽有餘的。”

  姬容冷笑:“原來羽國沒有姑娘了?”

  耶律熙唇邊的笑意悄悄爬上了眼底:“怎麼還有人嫌棄美人多的?這天下的三山五嶽都各有風采,又何況是不同地方的美人了?”

  姬容忍了忍,忍住沒把手上的東西砸過去。

  瞅著姬容的臉色,耶律熙倒也見好就收,不再笑鬧,而是揮了揮手,示意周圍的姑娘都離開甲板。

  一群鶯鶯燕燕笑嘻嘻的行禮走了,耶律熙這才領著姬容來到封閉的船艙之內。

  畫舫的外表雖然樸素,但內里的船艙卻頗大,布置得也十分精緻,和官宦人家的上等廂房並無二樣。

  相對坐下,姬容淡了神色,開口道:“你帶著這些姑娘來做什麼?”

  耶律熙一本正經:“送給你暖床啊。”

  姬容微哼。

  耶律熙這才低笑出聲:“好罷,不是給你的——這麼優秀的羽國皇太子,我可捨不得分給那群只有一張臉的貨兒。”

  說罷,耶律熙促狹的沖姬容眨了眨眼。

  姬容只當作沒聽見了:“你這是是陪女子過來的?”

  明白姬容是看見這船上精緻的裝飾了,耶律熙也不浪費時間調戲,只道:“是啊,一個權臣的女兒,說想偷偷跑出去遊玩遊玩……我就在同她父親商量後,假作偷偷的帶她出來了。”

  姬容點頭:“你未來的正妃?”

  沒什麼好隱瞞的,耶律熙一笑:“是啊,長得還挺漂亮,就是刁蠻了點。”

  “總好過心機深沉的。”姬容回道。

  耶律熙點了頭,沒再接這個話題,而只是問:“我半個多月前聽說你打算選妃,決定哪個了沒有?”

  “沒有。”姬容平淡回答。

  也並不是真心想問出個結果,耶律熙聽姬容這麼回答也就不再追問,只轉身從旁邊的小柜子里取出了一個小酒罈子:“炎國宮廷御酒,要不要嘗嘗?”

  雖不好酒,姬容還是答應:“好。”

  耶律熙又拿出了兩個杯子,將酒液分別倒入。隨後,他舉杯道:“為再次見面,干一杯。”

  姬容自然舉杯喝下。

  耶律熙再次滿上了兩人的酒杯。隨後,他把酒罈放在一邊,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同時和姬容聊著分別之後的事情,語氣里漸漸有了些寂寥。

  姬容聽著耶律熙說話。雖面上無甚表情,也並沒有多少言語,但每一次耶律熙喝酒時,姬容也端起了酒杯,和對方一起飲下。

  差不多小半個時辰後,耶律熙還在些微寂寥的說著別後的事情,而本來靜靜聽著話的姬容卻驀地變了臉色:“耶律熙,你在這酒中加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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