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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菲菲有氣無力地抬起頭:“玉靜啊。”
原來這裡不論男女都是稱呼師叔的,林菲菲也習以為常了,何況玉靜長相甜美,性格活潑,除了時常耍點小心眼有些八卦外也挺好。
玉靜神秘兮兮地看看左右,湊到林菲菲耳邊:“師叔可知道昨夜的事?”
“當然知道,出大事了。”林菲菲沒好氣地挑著碗裡的菜,發現實在沒胃口。昨夜自己就差點嚇出大事了,幸好魂兒還在。
那個女鬼實在太令人難忘了,昏迷中,整個夢裡竟然全是被那女鬼追的畫面。早上一醒她就找到妙妙,聲言他必須守著自己不得離開半步,如今只恨上廁所沒人守著。
她可再不敢說這裡的人是混的了。
玉靜卻有些泄氣,她本是想到林菲菲新來不久想表現一下,如今也沒了話頭,只好陪笑:“想來師叔也早知道山後的事了。”
“山後的事?”林菲菲愣住。
“師叔不知?”玉靜見有了表現的機會,興奮起來,“山後松林被玄天八卦陣禁住的那個女鬼啊。”
“玄天八卦陣?”
林菲菲想了想,立刻全身寒毛又豎起來——前天自己和妙妙去現場“感應”體驗,自己第二次看到的那個白色影子……
想到這,她立刻緊張地抓住玉靜:“她是不是跑出來了?”
玉靜見她激動,忙賠笑:“玄天八卦陣倒也不是輕易能破的,只是今日宮中上下都在傳言……”
沒出來就好!
林菲菲好奇地打斷她的話:“那女鬼為什麼要被困在哪裡?”
玉靜搖搖頭:“我們都不知,聽說當初師祖見她可憐,說那片松林集天地浩然正氣,希望藉此化去她心中怨念早日投胎,都二十多年了呢。”
林菲菲不解:“那現在她出什麼事了?”
玉靜看看左右,低聲道:“宮中都在傳言那女鬼怨氣太重,難以感化,大師伯已經去勸說師祖去了,要將她送回冥府。”
林菲菲聽得半懂不懂。
她不知道,一般的冤魂怨氣不除都難以投胎的,它們或是游離於人間躲避冥府追拿;或是被拿住,送回冥府墮入地獄受諸般苦難。紫虛真人將她禁在那裡實在是一片善心。
“不是二十年都沒問題嗎,怎麼知道她不能被感化。”
“還不是昨夜,”玉靜似乎有些後怕,“昨夜幾個道院都聽見她的叫聲了,嘖嘖,真難聽……”
黑線!
林菲菲呆了呆,咬牙假笑:“呵呵,是嗎……”
瞟瞟旁邊的妙妙,他正偷偷抽著肩膀呢,見林菲菲瞪眼,忙又將頭埋在碗裡裝著扒飯。
正在此時,一個飄搖的身影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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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如雪,離塵脫俗。
看著那張冷艷的臉,玉靜不由輕哼了一聲,目光滿是不屑:“成天做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兒給誰看!”
林菲菲對妙清也沒多少好感,不過她也沒有搬弄口舌的習慣,只好奇地問道:“怎麼平時都沒怎麼見她出來吃飯?”
“有人服侍唄,她俗姓程,是程知府之女,”玉靜撇撇嘴,“家裡有錢就是不一樣,十八師叔竟然會看上她,哼。”
林菲菲暗暗好笑。
又有錢身份又高的美女,怪不得女人妒忌男人愛。
玉靜卻似乎想起了什麼,兩眼放光,面露喜悅之色,悄悄湊到她耳邊:“聽說再過幾個月,十八師叔就要回來了呢。”
又是那個叫什麼逸的十八師兄?也會召魂的?
想到召魂,林菲菲立刻又打了個寒噤。
看著玉靜那副花痴樣,她腦海中立刻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手拿拂塵、擺著PS、酷酷的“現代化帥哥道士”版本。
不倫不類,哈哈哈……
她被自己想像中的帥哥形象笑倒在桌面。
“師叔(師妹)?”
神兒被喚回,扭頭一看——玉靜和妙妙正瞪著自己,都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正文:第六章 暈鬼]
“妙真,可好些了?”慈祥的聲音。
“好了好了,多謝師父關心。”林菲菲躲在妙妙後面,跟著他一步一步挪,生怕這位師父又要召出個女鬼來考驗自己。
最近受了刺激,夜裡連覺都睡不著,雖然妙妙說過元符宮不會有那些東西進來,但她還是夜裡不敢出門,走到哪裡都要叫上妙妙,好在二人房間相隔不遠。
“恩,才兩個月就能看見實體,”紫虛真人居然滿意地點點頭,“想不到你靈力進展如此快,果然好資質,實出為師意料之外。”
讚揚的話誰都愛聽,林菲菲聽得滿臉發光,不住地傻笑。
“所以今日起,為師要教你陰陽通靈術和基本的黃符法咒。”
“啊?”林菲菲僵住。
紫虛真人卻依然自顧自思索道:“恩,為師還有一套上清劍法,陰柔奇巧,正適合女子使用,也一併傳了你吧。”
“不不不了。”林菲菲終於反應過來,哭喪著臉,他不會要讓自己再去捉鬼看鬼吧,“師父,你還是教喵喵,啊不,教小師兄吧……我再多打打坐就行,熟悉熟悉……”
“不必,”紫虛真人果斷地一擺手,“你的靈力已足夠了,妙妙先出去,為師今日便傳你陰陽通靈術法咒。”
妙妙立刻同情地看了看林菲菲,耷拉著小腦袋出去了。
林菲菲失去了擋箭牌,立刻跑到紫虛真人面前扯著他的袖子不放:“師父,我不學好不好?那女鬼實在太太太……”
“修道之人如何會怕鬼?待為師教會你符咒,你便可以驅拿它們了,”紫虛真人說完,又走到桌邊,拿起桃木劍,“何況就算看不見,也難保你身邊就沒有……”
林菲菲立刻警惕地望望四周。
紫虛真人咳嗽兩聲。
“元符宮自然沒有,但你總不能只在宮裡,我茅山道法名揚天下,學些基本護體驅邪之術總也無害,如何?”
見她略有動搖,紫虛真人又放下桃木劍,坐回蒲團上。
“陰陽通靈術是茅山派獨門法術,打坐冥想乃是提升靈力,而通靈術則是籍自身靈力洞悉一切,認清邪祟之物的實體,如此方能知己知彼,不至忙亂。”
他看看林菲菲。
“接下來你可要記清法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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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N多力氣,已到半夜,林菲菲終於將那些咒語竅門記了下來。
“可記好了?”
“大概……”林菲菲偷偷瞟了瞟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有些心虛,“呃,也差不多了吧。”
“如此便好,”紫虛真人點點頭,“現在你便試試看,為師作法助你。”
“等等等……”林菲菲臉發白,“又要看?”
“不妨,它們不傷人,為師自然也不會讓它們害你。”紫虛真人說完便走到桌邊,又開始揮劍念起咒來。
林菲菲雖然害怕,也沒辦法,只好溜到他旁邊站定。
隨著符紙燒過,陰風吹進,燭火又搖擺起來,隱約好象有無數影子在暗處閃躲。
就看看,無所謂,師傅在旁邊呢……
林菲菲努力平靜下來。
她開始按照剛才學的辦法,閉目,屏除雜念,心神空靈,聚氣凝神於雙目,再微微半張開眼睛……
天哪!
她整個人石化!這次居然換了一個,不再是上次那女鬼。
一樣的白衣,一樣的長髮,一樣慘白的臉,唯一不同的是——舌頭吐出有一分米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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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
兩張臉。一張老的,一張小的,都笑眯眯地低頭看著她。
“我怎麼在這裡?”林菲菲揉揉眼睛。
窗外,陽光燦爛。
妙妙摸摸腦袋,看看師父,又看著她,吞吞吐吐道:“昨夜師妹你學陰陽通靈術昏過去了。”
“啊!”林菲菲立刻從蒲團上蹦了起來,瞬間,昨夜的記憶全部恢復,她一把拉住紫虛真人的袖子,哭喪著臉,“我再不要學那個大法了,死也不學了!”
正嚷著,一個聲音響起。
“小師妹不學什麼?”
林菲菲立刻放開紫虛真人,恢復了恭敬的模樣。
一個人走進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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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來歲,面容清癯,下巴稀疏的幾根鬍鬚。
林菲菲是認識他的,他正是紫虛真人的大弟子,道號靈塵。她總覺得很有趣,大師兄明明和紫虛真人差不多大,卻站在那裡恭恭敬敬如晚輩一般。
“大師兄早啊。”她陪著笑。
“師妹早,”靈塵微微一笑,隨即向紫虛真人作揖行禮,“師父,昨日宮中上下又有人聽到叫聲,那女鬼只怕……”
林菲菲立刻滿臉通紅,尷尬地望向窗外。
紫虛真人哈哈笑了兩聲,看看林菲菲:“不妨,她只是宣洩心中怨氣,隔些時日便無事。”
說我是女鬼?
林菲菲咬牙怒視著二人。
“原來如此,”靈塵卻鬆了口氣,隨即他又看向林菲菲,不解她為什麼咬牙切齒,“小師妹你怎的了,臉色如此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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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元符萬寧宮以及前後幾個道院,都能看到林菲菲成天白著張臉走來走去的影子,玉靜她們倒常常關心地問她是不是生病,要不要化個符消災。
而事實,只有她自己清楚。
兩三個月下來,她居然見到那些東西還是會暈,別人暈車暈血,她是暈鬼…...不論她怎麼“苦口婆心”地勸說懇求,紫虛真人還是堅持“習慣就好”,隔個幾天就要將她叫去“考察”一次。
不過暈成習慣,她醒得也快,精神也沒那麼差了,暈鬼成了個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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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意更濃。
這日,林菲菲一早起來,居然發現外面紛紛揚揚下起了雪。她立刻像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得直嚷嚷,然而其他弟子卻只是敷衍性地笑笑,因為下雪在那時候並不新鮮。
“喵喵,快,我們去看雪景。”
早上剛吃過飯,她就把妙妙拖到了宮外峰上的亭子裡。
天空陰雲沉沉,數千數萬點雪花飛揚,隨著冷風,飄飄灑灑不知幾千里。枯枝上已經掛起了縷縷絨條,遠處松頂也有些些白色。
“好美啊!”林菲菲興奮得一把抱起妙妙,“喵喵你看,居然下雪了,下雪了啊!”
妙妙顯然非常不習慣這麼熱情的擁抱,掙扎了好半天才被她放下來,小臉全是不滿:“袍子都被你揉皺啦,我都見過好多次雪了,不好看。”
“不懂欣賞,”林菲菲白了他一眼,隨即轉過身繼續看雪,“哇——”
讚嘆完畢,嘴巴卻合不攏了。
因為她看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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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的寒風裡,飄零的雪花中,一個絕美的白袍女子走來。
冰雪中的世界,冰雪一般冷漠而高潔的人。看上去,她整個人似乎已經和天地間那紛紛的雪花融為了一體,相互陪伴,相互增色。
身後,兩個十三四歲的女道童捧著一張琴。
“哇,難怪這麼多男的想泡她……”林菲菲一邊讚嘆,一邊拍著身邊妙妙的頭。
“泡她?”妙妙不懂。
“啊?”林菲菲終於發現自己在禍害兒童,“泡嘛,就是……泡茶,我是說,你那些師兄弟師侄兒人人都想給她泡茶喝。”
“是嗎,”妙妙還是聽得似懂非懂,“可妙清師姐不會喝別人泡的茶。”
“噓——”
林菲菲示意他閉嘴,正要迎上去打招呼。誰知那妙清一見這亭子有人,便停下腳步,冷冷看見是林菲菲,便轉身就往回走。
已經到了嘴邊的熱情話立刻被堵了回去,林菲菲呆了好半晌,才撇撇嘴:“拉倒,誰稀罕誰呢!”
嘀咕了幾句,她也沒有興致再繼續賞雪了,二人便順著原路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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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那片松林又出現。
妙妙在前面飛快的走,他到底小孩子,被林菲菲拉出來半天早就不耐煩了。
林菲菲卻不由又莫名打了個寒顫,放慢了腳步。
遠遠望去,和往日所見也沒大變樣。松林依舊綠得發黑,只林梢上點綴著少許白雪,平添了幾分秀色,又顯得靜寂沉沉。
她暗暗好奇。
裡面的女鬼是誰?有什麼怨氣不能化解呢?那天的白色影子到底是不是她?
這段時間林菲菲沒事時倒也打聽過這些八卦,無奈派中年輕弟子也都是道聽途說的,而老輩的幾個弟子都不肯開口,看來是被警告過。
正在她邊走邊想時——
一道迅疾的白影掠過,無聲無息,如鬼魅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