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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宋霖閉口不談的事是,他的氣泡確實堅持不了多久了。
又打了快十分鐘,緊緊扣住青年腰上避免分離的男人,忽然在青年耳邊問道:「是不是……能走了?」
宋霖已經被槍聲震得有點暫時性失聰了,要不是男人靠近問,他還真未必聽得清楚。
不過賀琅確實對戰局的情況出奇的直覺準確,宋霖認真感應了一下,發現雖然周遭還是有不少魚來來往往,但包圍圈居然真的稀疏了不少。或許是近半小時的屠殺確實已經殺死了大部分戰力,又或許是濃烈的血腥味警告著其他變異魚不要靠近。總之,現在努力一把,大概真的能衝出去。
宋霖也不是寧願死也要逞強的人,在不知道前路的情況下,他迅速做出判斷:「走,回去!」
賀琅沒有不同意的,立刻把槍塞回青年手裡,準備往回遊。然而他們還沒往回衝出一米遠,就不知從哪忽然竄出了一張類似布網的東西,在水中像魚一樣靈活地將兩人一裹,然後迅速往後方拉去!
「臥槽,什麼玩意兒?水底大章魚嗎?!」賀琅甚至都沒來得及放開宋霖,就被重新和青年捆在了一起,「不對……我怎麼覺得是塊布?!」
他的感覺不錯,正是一根又寬又長的布帛緊緊捲住了他們,拽著他們往回程相反的方向快速衝去。宋霖的聲音在賀琅的意識里回道:應該是真人,她可能回來找我們了。
「這他媽是要去哪?!現在要是不趕緊送你回去……」賀琅說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對勁,「等等,氣泡是不是氧氣不足了?所以你儘量避免說話消耗氧氣?!」
宋霖不說話了。
賀琅下意識地跟著也不敢開口了,即便他現在根本不花費氧氣:臥槽!你給我撐住啊!你還能撐多久?!
男人一邊在意識里回著話一邊在布帛里拼命掙扎,試圖引起流霞真人的注意。
青年慢悠悠回道:……五分鐘吧!
賀琅一聽,掙扎得更厲害了:五分鐘,就算剛剛我們沖回去也趕不及!你真的是找死的一把好手啊!
賀琅和青年現在是(被迫)緊緊相擁的姿勢,所以他很快就察覺到了青年的心率確實開始不正常了。黑暗的地下河之中,水流的咕嘟咕嘟聲從耳邊划過,兩人都不知道還有多久才到達下一口氧氣所在的地方。賀琅極難得地慌亂起來,他也顧不上罵了,只緊緊攥著宋霖道:你撐住!真人應該會估計到這種狀況的!
宋霖又悠悠回了一個字:……嗯。
賀琅頓時更慌了:臥槽你別只回我一個字!我會以為你要窒息暈過去了!
於是宋霖回了兩個字:快了。
你別這種時候烏鴉嘴!
賀琅恨不得青年是在開玩笑,可是他貼得太緊了,他對這種即將緩緩進入休克的狀態太熟悉了,他知道青年不是在開玩笑——雖然青年的語調非常平靜,平靜得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賀琅急得有點口不擇言:你難受嗎?你開共感吧?我替你承受吧?
宋霖回道:讓你也感受窒息的感覺?除了讓你也不好受有別的效果嗎?別煩。
青年說了一長串話,可賀琅沒覺得鬆口氣,反而感到自己的「一顆心」愈發高懸。他意識到,這是契約在波動了,死靈法師危在旦夕,契約對象就會開始無條件地感受到這些恐慌。
就連遠在千里之外的白曉寧,也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捂住沒跳動的心口,皺著眉輕聲道:「宋霖……?!」
遠處的白曉寧尚且如此,近在咫尺、不、近在鼻尖的賀琅就感受更明顯了。雖然有點徒勞,但他也儘量想辦法讓青年不被束縛得那麼緊,儘量不要壓迫呼吸。但這一切都收效甚微,宋霖的呼吸還是漸漸變得小而急促,甚至發出了輕輕的喘息聲。
氣泡越來越薄了,在水流的衝擊下,隨時有可能直接消失。
在黑暗之中,賀琅不知道他們被布帛帶了多久,或許只有兩三分鐘,或許已經十分鐘。宋霖先前說的「五分鐘」深深印在男人的腦海里,現在想來,這甚至像是某種「最後宣告」。
賀琅在意識里呼喚著青年:宋霖?宋霖?!
宋霖好像回了一聲,但又好像是賀琅的錯覺。
賀琅緊緊皺著眉……不行!
啪。
氣泡破裂的聲音微不可查,青年驟然暴露在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原本清爽的全身也忽然開始迎接水流的衝擊。就在他要因為缺氧而嗆水的瞬間,忽然有什麼東西堵了上來。
不算軟,沒有溫度,貼上來後還稍稍挪了一下位置。然後,有什麼略微濕潤的東西,頂開了青年的雙唇。
賀琅的唇貼著宋霖的,舌尖頂開了唇縫,將一口氣度了過去。
誰也不會看到的黑暗裡,冰冷的地下河水中,男人和青年緊緊相擁,河水無法從他們之間穿過哪怕一點。男人稍稍側著頭,和青年雙唇相接,嚴絲合縫。男人不用呼吸,從他這裡度過去的一口氣,和在空氣里呼吸到的無異。
宋霖的身體應激反應一下就平靜了許多。
賀琅知道這是還能撐一會兒了,濃烈的擔憂和急躁也跟著平息了一些。他靜靜地和還有些意識恍惚的青年貼著,靜靜地承受著快速移動帶來的水壓。他知道現在該退開了,但不知怎麼的,在要離開青年的雙唇之前,他的舌尖神使鬼差地頂了一下青年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