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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琅想反駁,可他已經沒辦法自由說話。他的意識漸漸收窄,像是兩面牆正在相向而行,將僅剩的一點思維擠壓在逼仄的空間。賀琅想掙扎,但一個聲音穿入這空間,讓他不由自主地去聽從。
越野車再次啟動,按照既定線路跑了起來。
一小時後,越野車終於停在了郊外,熄火。
賀琅終於可以自由說話,但還是沒辦法按照自我意願動彈。他被宋霖的意識狠狠壓制了一個多小時,脾氣都要磨沒了。
「到了?」賀琅說道,「你鬆開我,我得警戒。」
宋霖沒理他,而是親自關掉了車燈。
兩人一下陷入了黑暗中,雨點打在車頂、車玻璃上,劈啪作響。
「你仔細感知一下。」宋霖說道,「辨別出什麼不同了嗎?」
賀琅只得照做,但幾秒後他回道:「不清楚,能量波動太亂了。」
宋霖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有點像包容的老師看不成器的學生。恰在此時,天空中划過一道閃電,照亮了黑夜,也瞬間將一切展示在賀琅眼前。
賀琅皺起眉:「那是什麼?樹?」
他們的車停在一片樹林邊上,樹林那頭似乎有一顆特別高大的樹或者別的什麼,閃電過時,在賀琅的眼中殘留下了巨大的黑影。
「給你留下視覺,不是讓你僅僅依靠眼睛辨別的。」宋霖輕嘆一聲,從后座的包里掏出一把匕首——這是夏紅借給他的——然後解鎖車門,「我去看看,你待在車裡。」
「等等!」
宋霖戴上衛衣的帽子,打開車門跳了出去,然後嘭地關上車門。
賀琅忽然發現自己能動了,然而車門見鬼地打不開,他當然知道這不是因為車壞了,畢竟之前看過的宋霖回家視頻還歷歷在目。
困獸般的賀琅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操!」
宋霖穿過了樹林。腳下踩著泥濘的泥土或者濕透的草地,頭上不斷打下雨水和樹葉間的滴水,但沒有任何一絲水跡出現在他身上。
他抽出匕首,往空地上踏出了第一步。
電光閃爍之間,只見原本站立此處的樹木均已伏倒,土地像是被翻過一般鬆軟,且高出周遭。
一株巨大的植物,橫亘在前。
又一個閃電竄過天空,那植物的全貌突兀地出現在宋霖眼前。沒有葉子,比成人手臂還粗的枝條,有些重重包裹在中心,形成閃電也照不透的幢幢黑影;有些向四周、向天空伸展而去,堅硬的利刺像是要刺破天空。
「這是……」
宋霖閉上眼,能量的波動從他身周、臉側、指縫間穿過,好似述說著什麼的低低絮語。電光照在他的臉上,水珠好似划過了他的眼睛,懸掛在睫毛上。
水珠落下,宋霖睜開眼。
「居然真的能生出魔晶……」手裡的匕首輕輕一轉,「那我就不客氣了。」
天亮之後,雨還在下,手一直壓在門把手上的賀琅突然摔了出來。
「?!」
猝不及防地跌進雨里,賀琅懵了一秒,然後迅速爬了起來。他把手機從車載充電器上拔下來貼身收好,拔下鑰匙,從車座下摸出一把槍別進後腰,鎖死車門,最後徑直朝樹林走去。
到了白天,他也看清楚了,那個深夜裡的黑影……應該是一株巨大的、帶刺的植物。
白天依舊烏雲滾滾,但雨稍微小了一點,雷電也少了些。紛亂的感覺漸弱,賀琅感知到了某種壓迫。不是這兩天一直感受到的那種大面積的、窒悶的,而是一種具體的、尖銳的、帶著威脅的感覺。
越朝那植物走去,這種感覺就越明顯。
賀琅不敢再輕易前進的時候,這株巨大的植物也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這是一片仿佛在樹林中央憑空生出來的空地,直徑三十米左右,龐大的植物占據了全部。它通體黑色,沒有一片葉子,只有一根根尖刺布滿每一根枝條直至末端。它的一部分枝條在中間裹成球狀,球的直徑大概有五六米,旁邊伸出不計其數、粗細不一的枝條延展向整個空間,部分甚至已經快摸到空地旁邊的樹了。賀琅在外圍看到的影子,也是它伸展向空中的手臂。
空地里倒伏的樹木躺在它的黑色枝條網下,像是它的戰利品,又像是給它墊起王座的階梯。
如果把這些都擬人,它就像是坐在屍山骨海上的帝王。
賀琅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傳給嚴少君。附近的民用網絡信號塔已經全部斷電,他轉用衛星信號,但相對地沒那麼快。
而且賀琅不能確定陳張二人能不能攔截到自己的信息,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發了照片,什麼都沒講。
然後賀琅開始找宋霖。雖然這個黑刺球的中心好像包十個宋霖都綽綽有餘,但賀琅不會太擔心他出事。畢竟賀琅好好地站著,就是宋霖活著的最好證明。
賀琅找人很有經驗,很快就發現了附近樹木上的新鮮刻痕。
他一路找去,在樹林裡繞著轉了半圈,終於看到了正抓著匕首在樹幹上刻著什麼的宋霖。
賀琅也不怕打擾他,皺眉走去。
「那是什麼東西?」賀琅指了指空地上的龐然大物,「變異的酸棗?沙棗?」
「你問我?」宋霖回道,「不知道,我又不是植物學家,而且我才來這幾年?」
「那就姑且稱為『荊棘』吧,雖然實際上這說的是兩種植物……」賀琅換了個話題,「你刻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