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少爺,表少爺來訪。”

  莊錚從莊大老爺那邊剛剛聆聽了一番教訓回來,小廝觀山就跑來稟告。

  “哪位表少爺?”莊錚愣了一下,忽地反應過來,“是韋家三表兄?”

  想到那位吊兒郎當仿佛永遠都是一副陰陽怪氣模樣的表兄,莊錚的臉色就沉了沉,他跟這位表兄自小就不對盤,大了,就更不對盤了。

  “請他到書房說話。”

  雖然不大想跟韋浩然面對面,但卻也不好就這麼將人拒之門外,只是莊錚心裡還是有些奇怪,聽說韋浩然兩年前得了國子學一個名額,也不知是否有些長進,不過剛剛放出的桂榜上並沒有韋浩然的名字,所以對長進與否,他還真是不抱什麼希望的,除非韋浩然根本就沒參加今年的秋闈。

  “恭喜表弟,桂榜高中,洞房花燭在即,這可是雙喜臨門呀。”

  韋浩然晃著美人扇,一搖一晃地進了書房,聲音還是那麼陰陽怪氣,神情依舊吊兒郎當。

  莊錚沉著臉,起身作揖,口中道:“三表兄,請坐。觀山,上茶。”

  韋浩然一屁股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把莊錚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兒,然後才“喲”地一聲,笑問道:“表弟看起來不大高興啊,馬上就要做新郎的人了,還板著臉,小心把新娘子嚇跑。來,笑一個給表兄我瞧瞧……”

  “三表兄有事就請直言,莫要玩笑。”莊錚開始後悔放他進門。

  “你在外頭求學兩年,怎麼一點兒人情世故也沒有學到,還是這副老學究的模樣,累不累啊。”韋浩然用美人扇指著他,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三表兄若是無事,就請自便吧,小弟還要溫書。”莊錚冷著臉開始下逐客令。

  韋浩然搖著頭,道:“我就不該來找你,無趣,無趣之極,罷了罷了,我去給世伯、世伯母請個安,便回佛光寺去了。”

  起身走了兩步,他又回頭,又加了一句:“師父近來總說他圓寂的日子不遠了,我在江南日子過得優哉游哉,也被師父叫了回來,連今年秋闈都沒趕上,不過這也不急,秋闈不比春闈,明年你也未必能高中,三年後咱們再一較高低。”

  莊錚一愕,看著韋浩然搖搖晃晃離去的背影,不由得啞然失笑,這位三表兄看來是跟他較上勁了,不過這樣好,舅家能有個成器的兒子,他的親生母親也能安心,他倒是不介意這種良性競爭,不過……枯月大師的情況……微微擰起了眉,他露出擔憂的神色,沉吟了片刻,起身喚過觀山,道:“備馬,去佛光寺。”

  第343章 傳家之寶

  “小姐,這是六小姐送來的……”

  八秀捧著一床喜被進來,大紅的顏色,上面繡著百蝶紋,俱是成雙成對,顯然是華灼的婚期在即,華煙趕著繡出這百蝶喜被來給她添妝的。

  “她倒是大手筆……”華灼微感詫異,這百蝶繡來頗花工夫,只怕是她婚期剛定時,華煙就已經著手在繡了,而且華煙的婚期只比她晚了一個月,也在趕著繡嫁衣,恐怕這幾個月來,都要帶著夜在趕吧。

  “小姐,你的手筆也不小,這幅送子觀音繡屏,也完成大半了。”八秀在旁邊笑著道。

  華灼的嫁衣早就繡好了,蓋頭、枕套一應齊全,其他的倒不必她親手繡,因此空下的時間,她便決定繡一幅送子觀音給華煙做添妝,眼下已完成了大半,再有三、五日,必定可以完工。

  “這不算什麼,我只盼著順利就好,對了,我讓你去打聽老祖宗的病情,可有什麼消息沒有?”華灼笑了笑,轉而心思卻到了她最關心的事情上面。

  她的婚期只剩下不到十天了,萬一這十天裡老祖宗有個好歹,她的婚事被耽誤不說,華煙就更倒霉了,嫡親的孫女,那是戴滿三年孝的,三年後華煙都二十歲了。

  八秀臉一紅,道:“好著呢,只要用藥調養著,一年內絕無問題。”

  言之鑿鑿,因為下這個診斷的就是徐長卿,雖說他還年輕,但醫術卻是信得過的,華灼特地請他去給老祖宗診了一回脈。

  華灼吁了一口氣,這樣她就放心了。主僕倆正說著話兒,六順忽地過來,將華灼請到了方氏的屋裡。

  “娘,你喚我來,不知有什麼教誨?”

  華灼給方氏行了禮,也不耽誤,直接開門見山。這段時日方氏為了準備她出嫁的事情,跟雙成姨娘兩個人忙得不可開交,光是商量送喜帖的事情,就討論了足足七天。

  方氏慈愛地望了女兒一眼,道:“婚禮的籌備差不多都已經準備妥當了,我也閒了下來,想著你這婚事能成,還要多謝枯月大師與孫大儒保媒,孫大儒的謝媒酒自是跑不掉,只是枯月大師是方外之人,不便參加喜宴,因此我想著,索性這幾日正得了閒,便帶你到佛光寺燒幾炷香,再讓你給枯月大師磕幾個頭。”

  “全憑母親做主便是。”

  對枯月大師,華灼也是心中感激,又想著她這幾個月忙於繡嫁衣,也是無暇往佛光寺去,何況婚期在即,她也不便出門,今日既然母親提起,自然是最好不過。

  “那就明日一早動身吧,趕個早燒頭炷香。”

  佛光寺依舊香火鼎盛,虧得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方氏母女倆又趕得早,來到佛光寺時,天才蒙蒙亮,寺門大開,但進香的人卻極少。母女倆不聲不響地到了觀音殿,果然燒到了頭炷香,取了個好兆頭,方氏大為高興,便喚來知客僧,多捐了幾十兩的香油錢,然後才問道:“不知此時去拜見枯月大師,可方便否?”

  知客僧雖不認得方氏,但華灼來過佛光寺數次,次次都能進入枯月大師的佛舍,能做知客僧的,自是眼神、心思俱都通靈之輩,哪有阻攔的道理,合什念了一聲佛號,道:“佛光寺乃方外之地,大開方便之門,何有不方便之說,主持自在,女施主自便。”

  一井佛舍,對華灼來說,是熟門熟路,知客僧不攔,自然就是長驅直入。

  “我想你們也該來了……”

  枯月大師坐在院中,身前茶案上,一、二、三,三杯熱氣騰騰的香茗,明顯是剛剛泡好,身後站著法輪小沙彌,對著華灼擠眉弄眼。華灼沒弄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跟著母親方氏恭恭敬敬給枯月大師行過禮,然後母女二人才圍著茶案坐下。

  “大師……冒昧而來,打擾了。”方氏的眼中,滿是對枯月大師的敬佩與崇拜。

  枯月大師微微一笑,道:“老衲將往極樂,今日作別,莫負了這秋色香茗。方夫人,請。”

  方氏愕然,遲疑了片刻,才舉盞品茗。華灼自是跟著吃茶,一邊吃一邊偷偷觀察老和尚的氣色,好像還不錯的樣子,但臉上的皺紋卻是更多了。

  莫非真的要登西方極樂了麼?她心中湧起一股說不來的滋味,仿佛很難受,又似不舍,糾結之極。

  枯月大師笑著望了她一眼,似乎體察到她的心情,緩緩道:“春去春來,葉生葉落,世事俱是一般的道理,循環往復,生生不滅。無可留戀,亦不必挽留,歸去,即入極樂,留下,便陷紅塵。”

  華灼低著頭,想了半晌,終是想不通,她沒有老和尚的境界,所以大概是到不了極樂的。放下茶盞,她跪下,給老和尚磕頭。

  “痴兒。”枯月大師笑罵了一句,然後對方氏道:“茶已吃過,別已道過,自去吧。”

  方氏還想說什麼,但見枯月大師已是閉目垂頭,再不搭理,她也只得微微欠身,道:“大師保重。”

  出得佛舍時,卻見女兒已是淚流滿面,不由得也是一嘆,道:“大師登往極樂,是得大解脫,你哭什麼。”

  華灼哽噎道:“女兒就是捨不得……”

  一句捨不得,卻是讓她忽地一個激靈,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明悟,捨不得,是呀,就是捨不得,她兩世為人,不正是因為捨不得麼?捨不得所牽掛的一切,所以,在魂歸之際,她回到了幼時。老和尚說,歸去,即入極樂,留下,便陷紅塵,不正是她的寫照麼。

  她因為捨不得,而甘願留陷紅塵,而老和尚早已是四大皆空,所以他嚮往極樂,選擇不同,卻是各得其所,所以她不該悲傷,而該為枯月大師感到高興,正如她曾為自己回到幼時而歡喜大哭一樣,這眼淚,應是喜悅之淚,而非悲傷之淚。

  法輪小沙彌跟了出來,美其名曰代枯月大師送客,私下裡卻趁方氏不注意時,悄聲對華灼道:“莊兄昨兒來過,答應要送我兩罈子喜酒,你可提醒他,千萬不要忘了……”

  華灼瞠目結舌,枯月大師的親傳弟子,難道準備當個酒肉和尚不成。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莊錚昨天來過這件事給吸引過去,心中微微懊悔,她竟是晚來了一日,否則便能與莊錚見上一面。雖說婚前不該相見,可是巧遇的話,也不違規矩。

  “他……也是來探望枯月大師的麼?”

  她低低地問著,哪怕沒能見一面,能從法輪小沙彌口中知道莊錚的一些情況,也是好的。

  華輪小沙彌笑著道:“是法度師兄把他喊來的。”

  法度?

  反應慢了半拍,好一會兒華灼才想來,這不就是韋浩然麼。想起當初自己把韋浩然連人帶車扔在了車行里,不由得失笑,又問道:“他什麼時候回佛光寺的?這回打算出家了麼,還是繼續給枯月大師當個記名弟子?”

  法輪小沙彌嘆了口氣,道:“師父說法度師兄塵心未了,六根未淨,還不到剃髮受戒的時候,我瞧著也是,這兩年他竟跑到江南求學去了,聽說還入了那什么小隱書院……”

  華灼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卻沒再聽他說起莊錚,心中不由得失望,到底不好意思再多問,敷衍了一會兒,便跟著方氏離開了佛光寺。

  法輪小沙彌倒是一直把她們送到了佛光寺大門口,看著馬車遠去,這才仿佛完成了重託似的,一臉輕鬆地往回走,冷不丁卻看到韋浩然斜倚在門邊,雙手橫胸。

  “法度師兄,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法輪小沙彌拍拍胸口,倒真被韋浩然嚇了一跳,神出鬼沒的。

  韋浩然嗤笑一聲,道:“我倒不知道,我那個表弟什麼時候答應送你喜酒吃了,你小子年紀越大,膽子也越大了,竟敢明目張胆的騙酒吃,這麼殷勤地送客出門,其實是等著我這個表弟媳給你送酒吧。”

  法輪小沙彌頓時苦了臉,一把捂住韋浩然的嘴,低聲道:“噓……法度師兄,小聲點,大不了到時候我分你一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