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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怎麼說都是祁家的錯,先是在沈家的壽宴上打人,後來又半夜去縱火,百年老宅燒了大半,而後趁沈家一團慌亂,奪了他們好幾個場子。

  沈家這次來的是幾個晚輩,當事人沈二爺也在列。

  沈二氣勢洶洶,一副尋仇的架勢,拍桌子要求道:「讓林皓給我下跪磕頭奉茶!」

  祁子嘉擺弄著一枝鋼筆,偏頭聽著,不表態。

  「還是你心疼那姓林的?你要是心疼,替他下跪也行,反正他不是你的姘頭嗎?」

  當初在倉庫上演的那一幕,早在道上流傳開,更是延伸成諸多艷情版本,已經淪為這些人的笑柄。

  「好啊,只是能受我一拜……想必命也不長了!」祁子嘉終於開口,帶著笑意,目光卻凌厲的讓其他人止了看好戲的笑容。

  沈老二拍案而起:「姓祁的,你什麼意思?咒我死?!」

  「我可不敢,千年王八萬年龜--」祁子嘉輕聲調侃,惹得現場一片鬨笑。

  這時腰間的手機震動起來,祁子嘉皺了皺眉,不顧規矩,接聽了電話。

  沈老二氣得面紅耳赤,像瘋狗一樣罵著:「一個男人也值得你這麼護著?還是你就靠林家庇護所以對林皓千依百順?做人家的上門女婿……不對,兒婿?哈哈哈--比那些吃軟飯的小白臉還不如!」

  掛掉電話,祁子嘉的臉色越來越青。

  「你和林皓到底是誰上誰?哈哈哈──啊──」鋼筆尖擦著沈老二的眼睛,釘在了背後的牆板上。

  他當場傻了眼,在座其他人也都被這一招駭得噤聲。

  祁子嘉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犀利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圈,冷冷的開口:「在下有家事,告辭!」

  「子嘉?」司俊吃了一驚,趕緊攔他。

  祁子嘉貼近附耳道:「你和他們周旋,我有事必須要走!」

  一位頗有地位的老者喝道:「祁子嘉,別欺人太甚!」

  祁子嘉執事之後,祁家野心勃勃的整合吞併了好幾條走私線路,還在自己掌握的碼頭禁止毒品交易,嚴重損害了很多幫派的利益。

  這次聚首,本來就有很多人對他恨得牙根痒痒,而此舉更是給這些人叫囂的藉口。

  儘管紛爭一片,祁子嘉還是堅定的走出會議廳,加快步伐趕向停車場,一路飈車到醫院。

  季小武坐在病房門口喝果汁,看到祁子嘉趕忙迎了上去。

  「大哥,你來了。」

  「他……怎麼樣?」

  「現在好些了,不過醫生說,要住院觀察。」

  祁子嘉走到探窗口前,看著沉睡中的林皓。他的臉紅的不正常,胸口起伏明顯,手背上還扎著點滴。

  接到季小武的電話,聽到林皓高燒轉肺炎,而且情況很危險,當時腦子裡跟炸了個驚天的雷一樣,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此時一看,似乎也沒什麼大礙。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有些怪異的感覺。

  他好像掉進了一個軟軟的橡皮泥桶子裡,雖然掙扎有些無力,但是還是可以爬出去,只是身上難免沾了些橡皮泥。於是放鬆了心房,一次次掉進去,再爬出來,隨著溫度的升高,沾在身上的橡皮泥也越來越多……

  到最後,他依然可以爬出來,可是周身已經被包圍了,跑到哪,都甩不掉這些黏糊糊、軟綿綿,毫無殺傷力又緊緊依附的橡皮泥了。

  稍晚的時候接到了司俊的電話,大佬們對祁子嘉的離席都很不滿,沈老二尤其激動,甚至揚言要暗殺他,可是離席的時候,沈老三卻對他表示了歉意,還說希望能化干戈為玉帛,一起合作。

  掛掉電話,祁子嘉推開房門,來到病床前。林皓的臉色比之前有所緩和,不再紅的活像顆蕃茄,呼吸也平穩了些。

  祁子嘉伸出手,撥了撥他被汗水浸濕的頭髮,露出飽滿的額頭和英氣的眉毛。溫度還是有些高,燙著手心,仔細看,嘴唇有點破皮,下唇乾裂出一道血痕。

  祁子嘉拿起柜子上的水杯,沾濕棉簽,輕輕點濕他的嘴唇。

  總是生龍活虎的男孩這麼安靜的躺著,被高燒和脫水折磨著……看起來有點脆弱,讓人微微感到心疼。

  傍晚的時候林皓醒來,迷迷糊糊就想伸個大懶腰,結果左手臂被按住,睜開眼,祁子嘉就坐在他身邊。

  「你在幹嘛……啊……」聲音嘶啞的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右手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房間裡。

  祁子嘉按下救護鈴,醫生進來檢查了一番,又量了體溫,還是有些燒,再觀察一夜才行。

  醫護人員離開,林皓的眼珠子轉了轉,開始不安的扭動,坐起來下床,祁子嘉趕緊扶住他。

  「別亂動,在打點滴。」

  「嗯……」林皓從喉嚨里擠出聲音:「我想上廁所。」

  「還有一點就打完了,忍忍吧!」

  「忍不住……就是被憋醒的!」林皓雙腿夾著被子,更大幅度的扭動,鼻子上都滲出汗來了。

  祁子嘉嘆了口氣,掀開被子,提著點滴,陪著他來到單人病房室內的洗手間。

  林皓單手扯著褲帶,蹩手蹩腳的弄不開,兩腿微微發著抖,急得都快哭出來了,祁子嘉趕緊把吊瓶掛在門上,幫他解開褲子,那東西一下子跳了出來。林皓頓時有些慌,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側過身去。

  「不許看。」話音未落,嘩嘩的水聲傳來。

  林皓的確憋得夠嗆,半晌才小解完,擺弄半天又系不上,還是祁子嘉幫的忙。他本來臉就紅紅的,所以有沒有更紅些看不出來,但表情卻窘迫的不行。

  林皓在他面前一向狀況百出,丟臉的事情做了不少,赤裸相見也不是第一回,卻是第一次如此介懷。

  想必在林皓自己看來,他以前的所作所為,不管是色膽包天的下媚藥爬陽台,還是搗亂一般的「英雄救美」,甚至是受害妄想的「捉jian在床」,不僅不是丟臉反而帥氣異常,是為了偉大愛情的義無反顧,是值得被歌頌的浪漫主義情懷。

  而現在生了這種病懨懨躺在心愛的人面前,連生理問題都需要別人幫忙解決的示弱行為,則是男子漢大丈夫的屈辱。

  祁子嘉幫他擦了手,回到病房,墊高枕頭,讓他臥坐著,又撫了撫手背上有些鬆動的膠布。

  「等這瓶打完,換件睡衣,你身上太cháo濕了。」

  「嗯!」林皓重重的哼了一聲,面色陰沉,還在自怨自艾。

  換衣服的時候也扭扭捏捏的,還錯手扯掉了兩顆扣子,太用力的結果是手背的針孔滲出血來,於是泄氣的將被汗水浸濕的衣服丟在地上。

  「全世界都和我作對。」

  祁子嘉撿起衣服,似笑非笑的開口:「哪有,地球明明是圍著你轉的。」

  「我是圍著你轉的!」林皓一把抓住祁子嘉的手,眼睛盯得圓圓的,喘著粗氣問:「可是現在你巴不得把我踹開吧?」

  祁子嘉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林皓掰著祁子嘉的手指,忿忿罵道:「我不是真的認為,你和祁奐晨有什麼……可是,我既然看見了,你就該給我個解釋吧?」

  「這有什麼好解釋?」

  「這怎麼不好解釋?」

  「……」祁子嘉抽回被掰的變形的手,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拉上窗簾。

  兩個人都不再開口,氣氛難免有些尷尬,季小武適時的送來了晚餐,總算緩和了相對無語的局面。

  林皓倒是沒有扭捏鬧絕食,吃東西時還是咀嚼得很響亮,偶爾輕咳幾聲,但很快壓了下去,除此之外,吃飯的過程相當安靜。

  晚些時候醫生又來檢查了一番,用聽診器聽了心肺,叮囑他按時吃藥。各種藥片加在一起足足有幾十粒,林皓皺了皺眉,一下子都丟進嘴巴里,捧著溫水咕嚕咕嚕的喝了,中途想咳嗽,還嗆了一下,鼻子裡流出水來,就用袖子擦拭。

  藥里可能有安眠成分,沒一會兒他就呵欠連連睡著了,喘氣聲很粗重。

  祁子嘉離開病房,在樓梯間裡摸出煙來,季小武也跟了出來,分了一根抽。

  「大哥,你和大嫂還沒和好?」

  祁子嘉沉默了一陣,吐出一大口煙圈,有些煩躁的開口:「他要我解釋,我真不懂我要解釋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如果我有女朋友,被她看到我和別的女孩子發簡訊,我都會主動解釋的,其實這是個態度問題吧?」

  聞言,祁子嘉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在他看見祁奐晨趴在我身上的時候立刻跳起來,緊張的說『你不要誤會,是他勾引我,我對他沒感覺』?」

  「對啊!你這樣做的話,大嫂肯定不會跑到碼頭she魚,搞不好就拿槍去she祁奐晨了。」

  「於是你就更有熱鬧看了是不是?」敲了敲季小武的頭,祁子嘉熄滅菸頭,突然覺得無可奈何。

  林皓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沒幾天就活蹦亂跳的了。

  也許是真的滿腹委屈,認為祁子嘉「含蓄的歉意表達方式」不值得被原諒,於是出院以後回到祁家也非常有意志力的持續擺臭臉,堅決不和他主動說一句話,連眼神交流都儘量避免」但絕不是躲著祁子嘉。

  他大病初癒,在祁家簡直是保育類動物,飲食特別照顧不說,走路都橫著,甩著兩個胳膊,方圓三米內鳥獸勿近。

  看到祁子嘉就板著臉,像發球機器一樣,白眼球一個接一個的發she,腦門上就像貼了個「祁子嘉欠我情債」的白條,每日跟個收債的地主一般耀武揚威。

  可是祁子嘉根本就不認為自己表達過歉意,更別提什麼含蓄不含蓄,如果真的說有錯,那也要追溯到他去日本前胡塗的一夜,而不是「捉jian在床」。

  於是兩個人一個委屈的囂張著,一個鬱悶的沉默著,就這麼一個屋檐下,彼此視而不見。

  過年的時候,林家派傭人來接林皓回去。他二話不說,開始收拾東西,然後拖著兩個大箱子來到祁子嘉的房間。

  祁子嘉還沒睡醒,手肘撐著床墊半坐起來,眯著眼睛看著他。

  「別留我,這次我是不會輕易原諒你的,你好好反省吧!」說完摔門離去。

  祁子嘉還頭腦不清,暈乎乎的又躺了下去。他最近的睡眠質量有所改善,不再難以入睡,但起不來的症狀還是沒緩解。

  等睡醒了已經是午後,李嫂和園丁王大叔正在客廳剪窗花,擺弄燈籠,還一邊嘀咕著林皓不在家裡太安靜了不習慣。

  「習慣是可以改變的……」祁子嘉揉了揉凌亂的頭髮,坐到他們對面,挑起一個燈籠穗子搖晃著:「能很快習慣一個人存在,也能很快習慣一個人不在,只不過林皓的質量有點大,所以慣性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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