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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她很信任我。”

  秦越切了一聲,搶過牛皮袋塞進休閒包里。

  去醫院的路上舒繼業莫名話少,比平時沉默寡言。他雖然不是聒噪的人,但秦越感覺他們認識以來,單獨相處的時候很少冷場。舒繼業總會漫不經心的說些連他都能暢所欲言的話題。

  “你怎麼不說話?”秦越忍不住打破沉默。

  舒繼業微笑:“聽你說,你想說什麼?”

  “……你心情不好?”

  “沒有。”

  “你……我媽跟你說了什麼?”

  “當然沒。”

  “……那你……”

  “別想太多,我是擔心你的身體。你病歷太厚了,我有點驚訝。”

  秦越咯噔一下,拿包的手一緊。他隔著包能摸到那厚厚的牛皮袋,的確厚,的確沉,一本疊一本,砌成了磚頭。令人駭然的分量壓迫著秦越,他發了會呆,覺得不能沉默下去,最起碼這種事應該坦白說清楚。

  “我已經沒病了。”秦越低頭打開牛皮袋,抽出他上一次用到的病歷,指著那些連醫生他娘都認不出來的漢字對舒繼業說:“上面寫著,我已經啥事都沒了。”

  開車的舒繼業只能隨意掃了幾眼病歷,無奈笑道:“別著急,有病沒病讓醫生給你好好檢查,有病就治,沒病更好。”

  到了醫院後,秦越悶聲不吭的找到他的主治醫生,醫生問他什麼他就說什麼,要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秦越去檢查的時候,舒繼業就拉著醫生詳細追問秦越的身體情況。

  醫生感慨道:“他的恢復情況比我想像的更好,人也挺精神的。這真是一個奇蹟,從沒見過這種情況,十年植物人醒來後竟然可以變得如此健康。上次他的身體還很虛弱,現在三個月過去已經調養過來了,加強鍛鍊,作息規律,調整好心情,以後按時身體檢查,沒什麼需要注意的了。”

  舒繼業鬆口氣,保證道:“以後我會帶他每個月體檢一次。對了,少年白髮要怎麼治?”

  醫生笑著搖頭:“這具體說來不算嚴重的病,說實話沒有具體的治療方法,多吃核桃黑芝麻試試吧,能改善就不錯了。”

  “謝謝。”

  漫長的身體檢查讓秦越的臉色越來越臭,他深信自己沒事,身體能量他能感覺到很充沛,他已經不是剛出院時的秦越。

  從裡到外從上到下全身仔仔細細的檢查,整整折騰了一天。最後一項檢查完畢,秦越已經萎了,懨塌塌的靠在椅子上,由著舒繼業忙前忙後去拿各項檢查結果。

  有許多結果今天還出不來,秦越給卓蓮枝說了情況,卓蓮枝要他晚上帶舒繼業過去吃飯。

  下午四點左右,舒繼業終於停下來休息了,他拎著剛買來的新鮮水果,飲品和小糕點靠近秦越:“先吃點東西,今天還有個結果待會可以拿到,再等半個小時我們就回去。”

  秦越抓過蛋撻就咬,含糊道:“我媽要我們過去吃飯。”

  “那行,你身體現在很健康,阿姨肯定很高興。”

  秦越瞪著他說:“早就沒事了。”

  “是是是,以後記得堅持鍛鍊,早起早睡就夠了。”

  秦越斜睨他嘲笑:“今天不知道是誰在睡懶覺,八點多才爬起來。”

  “……以後我會做好榜樣。”

  秦越嗤笑:“你才要堅持鍛鍊,我可告訴你,你要是再長成那樣的孕婦,我就踹了你。”他隨手指著醫院大廳路過的大肚子孕婦告誡舒繼業。

  那孕婦的肚子很大,似乎即將臨盆的樣子,她端著茶杯,行動緩慢小心,發胖的臉上掛著恬淡安寧的笑,閒散的看著一樓電梯出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舒繼業搖頭笑:“我要能,我就給你生個孩子。”

  秦越噗嗤大笑,渾身顫動不已。舒繼業隨手往他嘴裡丟進一個糙莓,秦越鼓動著腮幫子,嗷嗷吃掉,笑得眉眼彎彎的,舒繼業莞爾:“總算心情好了?”

  “……我心情一直很好。”秦越辯解。

  舒繼業點頭吃東西,不時看看手錶時間。

  “差不多了,我去拿單子,你在這等我。”舒繼業起身走開。

  秦越點點頭,望著舒繼業遠去的背影,莫名想起哪兒看到的一些句子,如果有個人能為你忙前忙後,那個人必定是在乎你的。如果能為你忙一輩子,那就是幸福。

  此時在他心裡,的確感覺到湧出的幸福,不是濃烈的,也不是激動的,卻是無與倫比的自然。

  秦越嚼著甜滋滋的水果,愉快的哼出了不知名的歌曲。他閒散的左顧右盼,看擁擠的醫院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群,他又不經意注意到那個大肚子孕婦還等在電梯的對面,她似乎著急了,拿著手機在不停的摁鍵,臉上也不再掛著恬淡的笑容。

  秦越吃多了水果又想吃點別的東西,最好是鹹的、脆的,他立即行動起來,將沒吃完的水果塞進包里,提著包晃晃蕩盪走向醫院對面的商店,與孕婦擦身而過。

  幾分鐘後秦越邊吃著薯片邊往大廳走回來,他專心於零食和手機簡訊,並未注意到身邊的人群中有誰。

  但強烈的一股他正被人注視的感覺使得秦越渾身一個激靈,驟然扭頭看向一處。

  那個站了很久的孕婦,秦越不認識,他有點愣,也似乎鬆了口氣。但視線一偏,看見孕婦身邊的人時,秦越心裡像被鼓敲了一下。

  那不是別人,那是關文的親媽,曾經是他的鄰居,他親切的阿姨,甚至是他的乾媽。

  讓秦越犯怵的不是遇到這個人,而是再次遇到,這位阿姨的眼神,一如當年……充滿對他的敵視仇恨,赤裸裸的用怨毒去形容都不為過。

  秦越最怕這樣的長輩,冰冷的眼神,失望的嘆息,無聲的蔑視,一點一滴都令人窒息,會讓他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麼做,不知道說什麼話,不知道該哭該笑。他甚至覺得當初對他又打又罵的父親是他可以忍受的,卻總是在少年時期午夜夢到關文的母親,那樣沉默無聲的眼神,緊緊的,盯著,盯著他,隔著一道門,一個陽台,一扇窗子,一條街……只盯著他。

  就是那樣無聲的窒息,讓他落荒而逃,甚至找不出更多的理由和言語去跟關文解釋什麼。他就那樣匆匆的逃離A市,逃到C市去讀書。見不到關文是令人難過的,但是見不到關文的母親,他從精神上拋下了半個石頭。

  曾經只要撞到那個眼神,秦越就會萎縮的收回依戀的視線,連回頭看一眼隔壁家陽台的勇氣都消失。他甚至錯開時間,不敢輕易的出門,就怕打開門,在樓道里對上那雙眼神。

  他後來在C市給關文的信中簡單寫過一次:我害怕你媽媽。

  關文的回信避開了這個問題。

  秦越後來又反思,也許他那樣說是自私而片面的,搞不好關文和他一樣,害怕他的媽媽。

  或許人從內心都有剛強叛逆的一面,表面上的所有打罵呵斥,疼在身上,倔在心裡。疼著疼著就麻木了,被父親打罵,冷不丁他還會爆發出‘你打死我算了’這樣的叛逆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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