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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診主治醫生,胸腔以及骨科主治醫生都已經到了,經過會診,希望可以立刻動手術,現在就等著有人簽字了。”醫生又重複描述了一遍。“病人尚未從昏迷中清醒,否則可以從他口中問出……”

  黃彬眼見被許多醫生護士圍攏著的方然口中溢出大量的鮮血,他瞠目結舌,頭昏腦脹。

  “他……他吐血了……”

  “氣管已經大量充血,要馬上動手術。”

  黃彬若是簽了同意書,萬一手術出現差池,那麼少不得一件官司要纏身了,更何況他與方然根本非親非故,何必擔這個風險。只是腦子裡卻有另外一個更為迫切的念頭:人命關天,這方然瞧著這般可憐,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你若再遲疑半分,他就更加危險了。

  黃彬內心方寸之間極度交戰,捏著筆的手不住的顫抖。

  罷了罷了,他一咬牙,揮筆簽下了大名。

  “帶身份證了麼,還要登記一下。還有押金要五千塊。”護士小姐引領他辦其他手續。

  “我沒帶現金——”在看到護士小姐立刻面有難色之時,黃彬馬上說道:“可以刷卡麼?”

  “當然可以。”

  當黃彬辦理了一切手續,便來到手術室外,坐在那裡乾等。

  他絕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天。

  他會守在手術室外,焦急的等待,只為了一個他根本看不起的放浪之輩。

  他坐在椅上,雙手支在膝蓋之上,目光卻一直凝視著手中的名片。

  上面印著羅自新的大名,更有羅自新龍飛鳳舞親手寫下的電話號碼。

  一種莫名的痛苦纏繞著他,因為這裡有一種無處控訴的罪行。

  而他正是罪魁禍首?!

  他到底做了什麼?他不過是告訴羅自新一些事實真相而已。

  為什麼,現在看起來他的所作所為,是那麼的十惡不赦?

  被無情的拒絕了一個多月之後,方然為什麼還保留著羅自新的名片?

  他們不過是一夜情而已啊?

  就算是玩出火來了,談起感情,象方然這樣的人,就算分手了,也應該會蠻不在乎的啊?

  為什麼?

  “不就是一夜麼?有什麼大不了的。”黃彬喃喃自語,他將名片撕成碎片,然後扔到附近的垃圾箱裡。

  方然之所以會留著羅自新的名片,想來這是最近的交往,而碰巧這張名片沒有被扔掉,只是這樣而已。

  若論事實,方然的作風確實有問題。

  他對羅自新所說的一切,並沒有半句虛言。

  他沒有錯,沒有錯!

  方然怎麼配得上羅自新呢,就算他們此時還在一起,那麼分手也是必然的事。而到那時,彼此會更加痛苦罷。

  黃彬想了許久,也想了很多,他在心裡反覆的安慰自己,但是效果卻不明顯。

  他苦笑,茫然的望著手術室,心中卻是說不出的難過。

  只是那手術室的標識燈依舊亮的刺眼,不知何時才會熄滅。

  第13章

  “……情況怎麼樣了?”深夜裡傳來羅自新壓抑的聲音。

  黃彬瞄了一眼手術室:“還在手術中……你朋友呢?”

  “他去洗澡了……要不要緊啊?有沒有生命危險?”

  黃彬覺得羅自新此時的關切簡直是多此一舉,他疲憊的靠在躺上,瞌上眼:“我想,應該沒有大問題。”

  “……”

  黃彬等了半晌,才發現羅自新已經掛斷了電話。

  方然被推出手術室移至普通病房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

  “醫生,他……我朋友什麼時候會醒?”

  “一般情況等麻醉藥效過去就可以醒來,但是病人額頭上有瘀痕,雖然檢查之後並沒有損傷,但是若腦部受到震盪,舒醒的時間可能會有所延遲。”

  “那有沒有關係?”不會一睡不醒罷?

  “應該沒有大礙。”

  黃彬站在病床前居高臨下的觀望著,此時,他已平靜下來,一派的鎮定自若。

  術後的方然面若金紙。

  那長長的眼睫毛無力的覆在臉上,已不能承受更多。

  他靜靜的站在床邊,注視著點滴一點一點的輸進方然的體內。

  “真是悽慘——”黃彬縱然恢復了以往的冷靜,但見此情形心跳依然漏拍。他很想伸出手去碰觸這慘白的臉頰,但是又恐同一病房中已被驚醒的其他病人會看到。

  他想他可能有點危險了,擔擾自己的朋友誤入陷阱,這個用美色築就的陷阱……可現在自己卻已走到陷阱的邊緣,他要格外的小心。

  黃彬微微一笑,他退後了一步。因為他是絕不會讓自己陷入某種可怕的境地,那種窘境根本不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

  既然他與方然毫無關係,他之所以伸出手來,只是因為某種虧欠。他做了這麼多,也應該已經抵消了一切。

  黃彬認為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只待方然醒來,自然能聯繫到家裡的人,所以他決定要離開。

  他緩緩的後退,然後轉身走到門邊,當手觸及門把之時,他禁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繼而又是微微一笑。

  是啊,沒有什麼好婉惜的……

  可是就在他打開門的一刻,門外的一個護士顯然正要進來,見到他忙道:“你是3395號病人的家屬麼,現在快去辦理住院手續罷——”

  “……”黃彬瞠目結舌。

  護士見他還杵在那裡,再次出聲提醒他。

  在填寫入院表格的時候,黃彬突然想到一件事。

  在一個星期前他曾經送方然回家,雖然並不知道具體的地址,但是大概的方位他還記得很清楚。

  畢竟那時花費了好些時間才到達的目的地。

  接著,他只要在附近稍作打聽,應該就可以找到罷。

  不過又轉念一想,既使昨晚想到這些,但那時情形如此緊迫,想來也沒能夠去找罷。

  既然如此,不妨好人做到底。

  黃彬囑託護士小姐多關照一下,決定親自將方然的父母找來。

  初夏的早晨,總是提前到來。

  時間分明只有五點多,但是天已大亮。

  黃彬開著車,一路回想著當時送方然回家的路線。

  事實上,黃彬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地,雖然這個城市是他出生的地方,但是許多的地方還是很陌生。

  應該是這裡罷,只是這白天的情景與夜間總是有很大區別。

  黃彬將車停靠在路邊,打算找個住在附近的人打聽下。

  他攔住了一個象是要去晨練的老太太:“阿婆,跟你打聽一個人,住在這附近有個叫方然的,你知道麼?”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清——”顯然耳背的厲害。

  黃彬滿臉黑線,他轉悠了幾圈,再次沿路下去,看到一家賣早點的。

  “哦,我們是搬來不久的外地人,對本地人不太熟悉……老闆,再來個麵包?”

  黃彬擺擺手,又咬了手中的麵包一大口。

  他目光在清冷的舊街上巡視,想找合適的人選再次出口詢問。

  一個買菜回來的大嬸吸引了他的目光,這種三姑六婆型的婦人極為八卦,應該可以說是包打聽的人物罷。

  “長很漂亮的,男的,二十歲左右,姓方的……哦,知道了。你說的是前面新搬過來不久的雜貨店老闆的兒子罷——”

  黃彬連忙打斷:“他叫方然,那個雜貨店老闆的兒子是叫方然麼?”

  “我們這裡長得最漂亮的姓方的就是那個雜貨店方家的兒子了,至於叫什麼名字,不記得了。你是他的……朋友?”大嗓門的婦人語氣突然古怪起來。

  “算是罷。”黃彬吱唔著,卻看到那婦人面色一沉,繞過他就疾走而去,象在躲避什麼洪水猛獸。

  黃彬只覺莫名其妙,但總算打聽到住址,不管是否正確,且去看看。

  “你真的是方然的……媽?”黃彬望著眼前這位……咳,奇怪的中年婦女,不確定的再次詢問。

  “跟你說了,我就是方然——媽媽!”方母面色極度不善。

  雜貨店就算要開門,但也不會是在早上五六點鐘。眼前這年青人,雖然看起來是不俗,但他卻是來找自己兒子的那些陌生男人中的一個啊,那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就是這些人,仗著有幾個臭錢,就以為可以隨隨便便糟蹋她的兒子,別做夢了。

  她的臉更臭了。

  黃彬啞然失笑,輕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知道什麼叫基因突變麼?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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