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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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舊情

  安檐到晉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

  半條殘燭,孤影疏渺。

  凌青菀獨坐桌前,金衣玉勝,綠鬢如雲,只是神態清苦,躍然燭火在她臉上跳躍,平添了蒼白。

  安檐瞧著她,心裡各種滋味湧上,反而木木的,不知滋味。

  「娘回來了......」凌青菀卻已經起身,笑著對她母親道。她的笑容,失去了從前的活力,只是微微牽動唇角。

  她說著話,眼睛撇過安檐,又快速挪開。

  安檐留意到了,沒說話。

  「差點就回不來了。自從過了年,就改了規矩,提前兩刻坊間的大門就要關上。幸好檐兒跟著,才得以進來。」景氏笑著,若無其事和凌青菀說話。

  盛京城裡,有一百多條坊。

  每條坊都有坊門,一更關門,五更開門,這是宵禁。每坊都有武侯鋪,那些武侯負責關門、開門。

  坊內也有商鋪、酒肆、茶樓甚至青樓,各色俱全。晚上關了坊間的大門,各坊住著的人,仍是可以逍遙作樂,徹夜不眠。

  對於坊內的鋪子,武侯們都睜隻眼、閉隻眼。

  雖然有宵禁,盛京的夜仍是繁華的。

  安檐是禁軍侍衛司的小官,他有特權可以在宵禁後隨意出入各坊,甚是能在街上行走。

  哪怕是宵禁,安檐也不必住在凌家。

  凌青菀差點就忘了這點,以為安檐今夜要歇在她家裡。經過她母親一說,她突然想起了,不由笑了笑。

  「......檐兒聽說你病了,特意替你姨父、姨母來瞧你。」景氏又道,「你姨父、姨母擔心得很,姨母和大表嫂明日再來瞧你。」

  驚動了姨母全家。

  「我沒什麼病......」凌青菀道。

  景氏輕輕摸了下她的頭。

  「檐兒,你坐下,和菀兒說說話。」景氏對安檐道,「我去廚下備飯。你今天歇在這裡。」

  「不必麻煩,姨母。」安檐道,「我說幾句話就回去。」

  「這樣見外?」景氏笑道,「你長這麼大,還沒有在姨母住過。」

  安檐就不好再說什麼。

  反正回不回去,他挺無所謂的。

  景氏不等他再回答,轉身喊了凌青城,母子倆出去了,留下滿屋子的丫鬟和婆子們照看一二。

  凌青城去坊內的酒肆,買些好酒,以及名菜,款待安檐。

  景氏去廚下吩咐今夜的菜,順道去外院,讓丫鬟把外廂房收拾乾淨,被褥之物,全用凌青城的。

  故而,他們母子半晌未回。

  丫鬟們見室內光線淡,特意又點了兩盞燈。一盞在桌上,一盞在梳妝檯上。

  光線頓時鋪滿了屋子。

  安檐和凌青菀對面而坐。

  兩人沉默片刻。

  安檐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擱在手掌里。他將手掌攤開,一個海棠色金絲紋錦囊,錦簇華麗。

  凌青菀看了眼,沒有看錦囊,卻瞧見了安檐的掌心。但見他掌心布滿了老繭,不由想到了自己那個夢,心裡倏然發緊。

  她表情微變。

  這種倏然厭惡的情緒,沒有遮掩住,露了出來。安檐看得一清二楚,眼眸微沉。

  他開口道:「這個是你的護身符,你曾經說是八歲的時候,一個道士給的。

  你小時候身體不好,帶了這個護身符之後,就很少生病。而後,一直用錦囊裝起來,貼身戴著。

  上次給了我,你就寒風病了半個月。這次,又無故染了邪祟。我想來,怕是這個緣故,所以送來還給你。」

  凌青菀微訝,抬眸看著他,想從他臉上辨出真假。

  自己和他的關係,已經好到了把貼身戴著的護身符送給他的地步嗎?

  匪夷所思。

  凌青菀一點也不記得有這麼回事。

  「你很吃驚?」安檐突然反問。

  這話問得有點鋒利。凌青菀的每個表情,他都能解讀出來,所以她的吃驚,他心知肚明。

  「......我有點忘記了。」凌青菀直言,「上次生病之後,腦袋糊裡糊塗的。」

  「的確是糊塗。」安檐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往常的冷漠,隱約有幾分笑謔。可是凌青菀往他臉上看去,他依舊是那份清冷。

  錦囊就在他的掌心,他說:「拿去吧。」

  他並沒有放到桌子上。

  凌青菀微微蹙眉。

  她猶豫一下,伸手去拿。

  安檐突然五指一收,就將凌青菀的手包裹在掌心。突如其來,凌青菀心頭一驚,下意識縮回手,卻被安檐牢牢箍住。

  凌青菀眼底起了霜色,看著安檐。

  安檐對她的怒意視若不見,緊緊包裹著凌青菀的手,臉色不改清冷,口吻依舊冷漠,道:「往後,別再生病了。病了一場,就像換了個人......」

  凌青菀的眉頭蹙起來。

  她竟走神。

  安檐這個外人,也覺得她像換了個人。她的確,感覺自己像是換了個人。

  「你先鬆手。」凌青菀回神,語氣冰涼。她沒有掙扎,生怕不遠處的丫鬟和婆子們留意到。

  那些丫鬟和婆子們,都是遠遠站著,並沒有特意看他們,甚至都轉過臉,怕他們不自在。

  安檐卻沒有動。他盯著凌青菀的眼睛,想從她的瞳仁里,看出她的情緒。

  凌青菀被他拉著手,又被他這麼緊緊盯著,心裡倏然發顫,氣勢全無。

  她下意識咬了咬唇。

  「我想早點和你成親。」安檐突然道,「小時候娘替我算命,說我命裡帶煞,鬼怪不敢近。跟著我,你往後也少些災難。」

  說罷,他就鬆開了手掌。

  他把錦囊留給了凌青菀。

  凌青菀收回了手,但是仍覺得那個錦囊很燙手。安檐的手掌乾燥溫熱,似乎灼傷了她的肌膚。

  她想到了自己的那個夢。

  夢裡男人的手掌,也是這種感覺:粗糲、熾熱,霸道,似鐵一把按住她。

  安檐把護身符留給凌青菀之後,準備起身,去外院看看凌青城什麼時候回來。

  兩人單獨在屋子裡,安檐怕凌青菀不自在,還不如先避開。

  凌青菀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安檐微愣。

  凌青菀抬眸,仔細打量他的臉,想從他臉上找出蛛絲馬跡。

  她痴痴望著安檐,眸光微動。燭火跳躍中,她的臉變得格外嫵媚靈秀。

  安檐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

  他溫熱的掌心,沿著她秀美的臉龐,緩緩摩挲著。她的肌膚,涼滑細膩,宛如上等的綢緞。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凌青菀沒有推開他,反而眼神變得更加迷離錯亂。

  她感覺有些東西,呼之欲出。就在記憶的邊沿,偏偏她抓不住,任由它溜走。

  安檐從來沒給過她這種感覺。

  今晚,一切都好像變得很意外。

  她的餘光,也瞥見了他掌背那條猙獰的疤痕,她似乎也在哪裡見過,就拉住他的手掌:「你是怎麼受的傷?你到底是誰?」

  上次也見過他這疤痕,沒有熟悉感,可是此刻有。她越發糊塗了。

  安檐眉頭輕蹙,對凌青菀的追問有點疑惑。

  他卻沒有回答凌青菀的問題,因為他覺得,凌青菀問這些很詭異,莫名其妙。

  只是,她這種表情,格外的嫵媚。

  他又伸手撫摸她的面頰。他的手指,溫柔滑過她的唇線,輕輕掠過,他眼底就有團火。

  凌青菀見過這種眼神。

  充滿了欲望。

  她驚醒過來,推開了安檐。

  簾外,傳來了腳步聲,她母親帶著管事的媽媽,重新回到了榭園。

  凌青菀把錦囊往袖底一藏,情緒收斂。

  安檐也往後退了兩步,坐下慢慢喝茶。

  這晚,安檐住在了凌家,次日才告辭。

  第二天,凌青菀的母親和大哥,親自去了廟裡,請高僧做法事,給凌青菀除祟。

  姨母、姑母等人,紛紛聽說了,都來瞧凌青菀。

  隔壁鄰居石庭,也做好了祝由符。他的祝由符,是用木頭雕刻的,做成小小的桃木牌子,可以系在身上,也可以掛在床上。

  凌青菀掛在了床頭。

  這麼一鬧之後,她果然不再做夢了。哪怕做夢,也沒有再夢到那個男人和女孩子。

  她似乎夢到了從前,凌青菀的從前。

  她也想起了自己和安檐的事。

  安檐沒有騙她,她貼身的護身符,的確是她自己送給安檐的。那是去年中元節的夜晚,城裡沒有宵禁。

  她和安檐被大哥、安棟丟開,兩人散步出了坊門。

  坊外的街道,黃土鋪墊,兩旁種滿了榆樹和槐樹,濃蔭遮住了月色。

  那晚,瓊華清澈,照得大地似白晝明亮。

  街上人跡寥寥。

  他們站立在樹蔭底下,兩人的神色更是模糊。借著昏暗,凌青菀才敢如此大膽,主動送東西給安檐。

  她把自己護身符給安檐的時候,安檐抱住了她。

  想起這段,凌青菀覺得不像是自己的行為,很陌生。

  安檐把她摟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語:「往後,我便是你的護身符。」

  這話,回想起來竟有幾分甜言蜜語。

  安檐只是摟住她,其他的倒也沒做。兩人就那麼靜靜依偎著,站立良久。

  過了很久,安檐才鬆開她,依依不捨。

  他臉上似乎有點笑意。

  凌青菀想到他平常的冷峻,又覺得那點笑意可能是她自己幻想的。

  「安檐倒也不是那麼討厭我。」凌青菀想起這些,心裡對安檐的牴觸少了很多。

  他說,他想和凌青菀成親。那話,不像是假的。

  而後,她漸漸好轉了。

  元宵節,她還跟著大哥和四弟,還有紀王家幾個孩子,去看了花燈。

  表妹趙禎對京里的元宵特別感興趣,所以他們玩了個通宵。凌青菀回來之後,整個人都累得只剩下半條命。

  「昨晚你們走後,檐兒和棟兒兄弟也來了。聽說你們已經去了,他們就去燈市找你們。找到了嗎?」景氏問他們。

  凌青菀著實太累,搖搖頭就爬到了床上。

  她都沒有梳洗。

  而後,母親幫她脫衣、擦臉,她是知道的,但是她眼皮太重,懶得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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