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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疼得從床上猛然坐起。

  「走開!」他一把扯開被子,向周揚毫不留情地踢去,竟然把猝不及防的周揚踢下了床。

  周揚從地上爬起來,黑暗中閃爍的眼睛象夜中捕獵的野獸一般。

  「這很好玩是嗎?」陳明站在床上,憤怒得如同被火焰燒著了:「我是俘虜,你逼我當失憶的情人;我是陳明,你逼我當離蔚;我當自己是離蔚,你又換個花樣。你玩夠了沒有?我也是人。我不過是下賤了點,我不過是倒霉愛上了你!我要怎麼樣才是滿足你,我是不是永遠不可能滿足你?」他悲傖地控訴,攥成拳頭的手抖個不停,怎麼也停不下來。身體漸漸也開始戰抖,漫溢出來的傷痛把他每根神經都卷進去了。

  他甚至沒精力理會周揚,跪倒在床上,五指死死拽緊睡衣的前襟,感覺起伏劇烈的胸膛中氧氣越來越稀少,痛苦地喘息。

  為什麼?

  為什麼一絲空氣也沒有?

  他快窒息了。

  「陳明,呼吸。」有人抱住他,拍他的臉:「吸氣,吸氣。」

  他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睛如快熄滅的蠟燭般亮了一下。

  「滾開!」他用盡力氣推開周揚。

  周揚退開,陳明的心猛地一沉。他忽然撲上去拽住周揚的領子,昂著頭,絕望地問:「我做得還不夠嗎?我愛得還不深嗎?為什麼我做的總不是你想要的?周揚,告訴我,怎麼樣才能讓你幸福?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周揚緊緊抿著薄唇,在黑暗的房間中,他的眼睛象星星一樣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抓住陳明的手腕,試圖讓他在自己懷裡安靜。

  陳明卻仍在不停地扭動,仿佛要在絕望的漆黑中尋找一條生的道路。

  「你開始厭惡了,對不對?你覺得我沒有替代離蔚的資格,又想回頭來看看陳明是什麼樣子。」陳明狂亂的眼神讓人心悸,他字字清晰地追問:「你想知道陳明嗎?你想知道天天睡在身邊的人,是個怎麼樣的真正的人嗎?」

  他痴痴看著周揚,等著周揚的回答。指節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

  周揚認真地盯著他:「我想。」

  陳明鼓足的氣驀然泄了出來,仿佛忽然軟了下去似的,不再象一張繃緊的弓。

  「你想……」他的唇角逸出一絲苦笑,別過眼,輕輕地問:「你終於想知道陳明了。」

  「當你滿足了對陳明的好奇,你又會想起離蔚。那時候,你又會逼我成為離蔚。」 他沉默著,抬眼看了看周揚:「我不是不愛你,但我也是個人,我受不了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你就當我是個冒牌的離蔚吧。」

  「陳明……」

  「我已經不想當陳明了,我已經連人都不想當了。」陳明掩住臉,失聲痛哭起來。

  離蔚是不哭的。

  他卻忍不住哭了。

  是的,他是一個冒牌貨,不夠合格的冒牌貨。

  「對不起,請原諒我……」周揚擁抱著他,溫柔地吻著他,恨不得把所有能給他的都給他:「別哭,別這樣傷心的哭。」

  沒有用了。

  體貼的擁抱,溫柔的吻,甜言和蜜語,都沒有用了。

  我的心那麼痛那麼痛,什麼都止不住了。

  沒有用了。

  即使自我、自尊全拋之不顧,都沒有用了。

  你的幸福不在我這裡。

  「別哭,求你別哭。」

  陳明摸著自己的臉,溫潤的觸覺在指尖流淌。

  「我哭了,對不起,很對不起。」他抱著周揚,再三地道歉:「不是我不愛你,可是我做不到。離蔚是不可重複,我根本做不到。」

  「別哭了,陳明。」

  「陳明已經沒有了,已經沒有陳明了。」他哭著說:「周揚,我把什麼都給了你,可還是不能給你幸福,我把命賠給你吧。」

  周揚在這一刻,聽見一個輕微的聲音,從自己的胸膛傳來。

  那深處,原來一直,都藏著另一顆小小的心。

  這顆小小的心,就在剛剛,那短短的瞬間,碎了。

  第23章

  事業正如日中天的滕青研在凌晨兩點,被幾個渾身散發黑幫氣息的男人「禮貌」地從自己舒適的大床上請下來,塞進了一輛高級轎車,魂不附體地帶到了一個不曾去過的地方。

  「各位大哥,有話好好說,要錢你……你們吩咐一聲。」滕青研抱著頭髮抖。他處事向來小心,商場上也從不敢作惡,靠著自己的本事慢慢打熬,一滴汗一滴血地熬出一個出頭天。

  這樣連只螞蟻也不敢隨便踩的謹慎,怎麼也會有半夜三更被一群黑道大哥團團圍住的遭遇?

  「滕董事長,你別怕,我們是有事相求。」長相在兄弟中算得上斯文的陳躍露出一點笑容,蹲下瞅著滕青研:「聽說你是行內最厲害的高手,對於拯救電腦數據那玩意熟得很?」

  「會……會一點。」聽了陳躍的口氣,滕青研心裡生出點希望,抬起頭謙遜地說:「當然,恢復數據能否成功,往往要看具體情況。我們只能恢復,不能重造。」

  陳躍仔細打量他一下,仿佛鑑定了他不是在吹牛,「站起來吧,腳別發軟,」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跟我來。」

  他領著滕青研從眾人中離開,上二樓,轉到書房門口。陳躍在書房門口稍停,回頭對滕青研低聲說:「滕先生,我看你也是老實人。提醒你一句,進去之後,說話要字字真心,做事要處處小心,有一絲錯,你會死的很痛苦。」

  滕青研瞧著厚重的木門,大概也猜到裡面是什麼樣的人物,膝蓋猛然發軟,被陳躍早有準備地從側一扶。

  「你本事大,才有資格見他。」陳躍笑了笑:「事情做好了,包你和你的公司從此好處不斷。」

  他停止微笑,露出肅容,轉向書房大門,挺了挺腰,小心地扣響房門。

  「進來吧。」一把很有力度的男聲從裡面傳出來。

  陳躍打開房門,帶著滕青研跨進房間。

  偌大的空間被籠罩在寂靜、似乎暗藏危險的陰暗中,只有書桌前一盞小小的檯燈,印出那男人高大身影的輪廓。

  「周先生,人帶來了。」陳躍向後讓了讓,示意滕青研走前兩步。他介紹著說:「滕青研,青研信息拯救有限公司董事長,他是行內公認的專家,也經常幫助政府整理受損的電腦資料。具體情況在這。」他跨前一步,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陰暗中,滕青研感覺自己被兩道視線刺穿了。他正被人審視。

  「滕董事長,請不要驚慌,我不會傷害你。我想請你幫個忙。」犀利的目光收了回去,周揚低沉充滿魄力的聲音在書房中緩緩迴旋:「我的電腦里有一份資料,不小心刪除了,希望你可以幫我恢復。」他吩咐:「陳躍,開燈。」

  天花上的大燈「恪」地打開,房中頓時大放光明。

  滕青研終於看清楚身前的男人。挺拔的身形,劍一樣直的濃眉,深沉得不見底的黑眸不時掠過一道精光。

  那銳利目光又向他輕輕掃來,他縮了縮身子。

  「滕董事長,就是這部電腦。」一部手提電腦被從保險柜里取出來,鄭而重之地放在書桌上。「刪除的文檔,名字叫……」周揚頓了頓,從齒fèng擠出兩個字:「陳明。」

  他讓開書桌前的位置,對滕青研說:「你請坐。」

  「不不,我站著就可以了。」滕青研連忙搖頭:「讓我先開機,看看情況。」他伸向電腦。

  一隻充滿力量的手,輕輕擋在他面前。

  修長的手指,指向書桌前的真皮辦公椅。

  「坐下。」周揚清楚地說。

  滕青研乖乖坐下。

  「在你動手之前,把腦子裡所有的雜念都排出去。我不允許任何出錯。」周揚沉聲說:「我直接按了刪除鍵,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操作。電腦一直被嚴密保存在保險柜里,我可以保證它沒有受到任何損傷。滕董事長,我不是電腦專才,但我知道這個文檔是可以恢復的,對不對?」

  滕青研被他的眼光壓得簡直挺不起腰。

  「這……」他的額頭滲出細汗:「我必須親自查看,才可以給你確定的答覆。」他瞧瞧面前靜靜躺著的手提電腦,小心地看了看周揚。

  周揚沉默。他動了動手指,陳躍忙從後面遞上一支香菸,並幫他點燃,又退回到一邊。

  周揚用修長的指尖夾著香菸,低頭看白色的曲線盈盈上舞,燃燒的煙糙的香味溶入夜中。

  「動手吧。」他盯著掉在地上的一縷菸灰,發出命令。

  滕青研接通電源,打開手提電腦。手指接觸鍵盤的剎那,他象以往那樣立即精神抖擻起來。這是他的領域,他的世界,不管面對的是國家檔案還是耗盡無數人心血的科學研究資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和他的指尖,還有那些沉睡的、即將被喚醒的數據。

  「系統沒問題,硬碟備份軟體也沒問題。」滕青研說:「如果只是直接刪除,那問題很簡單。」他對周揚點了點頭,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搜索硬碟是否有壞區。

  「硬碟狀態很好。」他又說。

  「你肯定可以恢復?」

  「文件名是陳明?耳東陳?日月明?」滕青研一邊說,一邊迅速用鍵盤敲擊出「陳明」這兩個中文字。

  周揚站在他身邊,看著電腦屏幕:「是。是一個文件夾。」

  他緊緊盯著滕青研的手指,那飛快的,凌亂而有似有節奏的敲擊聲輕輕扯動他的神經。他專注地看著,帶著一種難以言語的期待和猶豫。

  房間中只有不間斷的按鍵聲。滕青研和電腦成了注視的中心,連陳躍也屏住呼吸,默默等待著。

  按鍵聲遏然而止,突來的安靜,象一顆小石頭無聲無息掉落在心上。

  「怎麼樣?」

  滕青研的身影有點僵硬,他轉過上身,抬頭看著身邊的周揚。

  「恢復了?」周揚暗中抓緊椅子的扶手,低聲問。

  「你直接對著這個文件夾按了刪除鍵?」滕青研口氣認真地問。

  「對。」

  「沒有其他操作?」

  周揚毫不猶豫地說:「絕對沒有。」

  滕青研吸了很大一口夜晚的清涼口氣,讓它們在肺部繞行一圈,又統統呼出去。

  「不可能。」他嚴肅地說:「我敢肯定,這是徹底的刪除,而且是有專業技術的人刪除的,一點痕跡也沒有,這需要做很多專業處理。」

  「不可能。」周揚的神經緊繃起來,眼中閃過深邃的精光:「我刪除後直接關閉了電腦,把它鎖在保險柜里。沒有人能接觸到這台電腦,除了我……」他驀然想起什麼,聲音硬生生地中斷了,他的目光向四周掃了掃,然後定在陳躍處:「薇薇?」他不敢置信地吐出兩個字。

  薇薇有保險柜密碼。

  周揚僵在當場。

  滕青研關閉了電腦,沉重的氣壓讓他幾乎喘不過氣,指尖離開鍵盤,他怯懦小心的個性又回來了。周揚的臉色黑得怕人,滕青研離開椅子,儘量把自己藏在某個角落,壓根不敢作聲。

  陳躍擔憂地移前一點,小聲地問:「周先生?」

  周揚動了動,仿佛石化的人重新活過來,多了無法擺脫的沉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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