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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所有不必要的設備,把全艦所有能量全力供應防護罩和粒子炮。連通訊儀器也給我暫時關閉。」
「遵命,長官!」
「炮手組長。」凌衛下令,「所有粒子炮進入攻擊狀態,等待我的命令。」
眾人在艦橋仿佛凝結的空氣中快速動作,操縱儀器的聲音像不絕耳的蜂鳴。
凌衛卻仿佛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把凌謙叫過來,沉聲說,「駕駛凌衛號的權限立即轉交給莎莉駕駛官,你要駕駛微型戰機,在艦艇未被敵人包圍前帶凌涵離開。」
「哥哥?」
「叫我艦長,這不是你任性耍脾氣的時候。」戰鬥一觸即發,凌衛用極快的語速嚴肅地說,「凌涵是軍部特派的軍官,遇到緊急意外對其特別保護,這是規定。你是艦上最優秀的駕駛官,只有你可以確保他的安全,一定要把他平安帶回軍部。」
「我不會離開。」凌涵在一旁冷冷地插了一句。
「凌涵,現在不是……」
「叫我長官,凌衛艦長。我的去留無需你決定,不必把你寶貴的指揮時間用在這種事上。我希望你現在把心神都放在如何打勝這場仗上。」
凌衛無言以對。
憑藉直覺說出要迎戰數量懸殊的敵人後,自己也知道這是毫無生機的犧牲之戰,雖然作為軍人,為聯邦獻身無可厚非,但艦上還有兩個弟弟,他們可是養父養母僅有的血脈。
但是,凌涵如果用私情和他反駁,或者還有爭取的空間,現在凌涵直截了當地用上了官銜的壓制,看來是沒有把他們兄弟先送走的可能了。
雖說作為艦長,自然要和下屬們共存亡,不應該區別對待,但凌謙和凌涵還那麼年輕……
轟!
驟然,凌衛號發出一聲巨響,狂震不已。
除了已經坐在位子上綁上安全帶的,其他人都不得不抓緊身旁的東西力圖站穩,凌涵一把扶住了差點跌倒的凌衛。
「長官,敵艦發現凌衛號了,對我們發she了攻擊光束。是否立即還擊?」
莎莉的大聲詢問中,摻雜著炮手組長半嚷半吼的報告,「長官,所有粒子炮隨時可以發she!」
「不許發she!」凌衛電光石火地瞪一眼不肯逃生的凌涵,心中充滿無奈,對凌謙下令,「立即回到座位上,我要你駕駛凌衛號沖入敵艦陣中。凌謙,最快的速度,沖向敵艦的密集中心點,撞擊敵艦,聽明白了嗎?」
「明白,長官!」凌謙飛撲回座位,快如閃電的操縱艦艇,大叫著說,「莎莉駕駛官輔助飛行!」
莎莉二話不說地加入。
凌衛號還在遭受著敵人試探性地攻擊,持續激烈震盪搖動,像海洋中遇上暴風雨的小船。顛簸過大,凌衛和凌涵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神經緊繃卻又冷靜地注視著屏幕上的戰況。
至少有二十多艘敵艦對凌衛號發出攻擊光束,這就像許多小孩在遠程踢一個小球似的,防護罩每遭受一次攻擊,就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凌謙和莎莉合力控制著艦艇,在敵艦滿以為凌衛號已經在氣波中被掀得翻了幾個滾,無法控制時,艦身猛然顫動幾秒,如離弦箭一般化為一道光影,沖入敵艦井然有序的陣列中。
直接撞上敵艦的瞬間,占用了凌衛號絕大部分能量的防護罩頓時分出強弱,敵艦稍弱的防護罩發出白熱化令人無法直視的光線,隨即如玻璃般徹底破裂。
爆炸聲驚天動地。
凌衛號則處於過山車一樣的旋轉搖晃中,艦橋上所有儀器燈明滅不定,發出各種難以形容的可怕響聲。
「長官,防護罩的能量值降到百分之六十!」
凌衛連忙下令,「駕駛官,停止艦身撞擊,保持艦艇平穩。」
「是,長官!」
「炮手組長,全方位發she粒子炮,不間斷攻擊,把敵艦全部吸引過來。」凌衛臉上充滿有去無回的英毅,「不惜一切代價,為友軍爭取反擊時間。」
炮手組長立即領命,指揮凌衛號艦身上二百五十個炮孔全部打開,高能量粒子炮從艦艇上發出,朝向以凌衛號為中心點的各方向,就像一個人群中的小球忽然炸開,she出漫天發光的芒刺一般。
轟!轟轟!
爆炸聲此起彼伏。
聲音來自四周的敵艦,粒子炮的攻擊使他們的防護罩能量下降,光芒黯淡,雖然不可能一下子使防護罩崩潰,卻足以惹怒敵人。
原先並不把這區區一艘聯邦艦艇放在眼內,遭受到不怕死的反戈一擊後,身懷攻擊中森艦隊任務的敵艦轉移了注意力,回身把凌衛號團團包圍。
「發she!」
轟!轟!轟!在凌衛的命令下,再連續兩次發she全方位粒子炮,使敵艦有所忌憚。
「觀測員,報告中森艦隊戰況。」凌衛還必須一心二用。
「報告,中森艦隊正在全力殲滅敵人,戰況良好。不過……看起來還需要一點時間才可以回援。」
「時間?我們可耽擱不起。」赫爾提苦澀地笑笑。
顛簸越發激烈,轟鳴不絕於耳,艦橋中的人必須扯著嗓子說話,沒人聽見他的喃喃自語,不過,和他有同樣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遇上如此英勇而正氣凜然的艦長,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長官,武器能量不足!」炮手組長忽然叫起來。
「軍需官,配合炮手組長,把艦艇控制駕駛的能量轉移過來使用。」這是早在意料之中的問題,只能如此才能再拖延一點時間。
不過一旦援軍不能及時趕來,凌衛號因為失去了駕駛能量,連挪動的能力都沒有了,只能待在原地挨打。
假如能量罩支持不住,那就是所有人的末日。
「發she!」凌衛喝令。
轟鳴震耳欲聾。
粒子炮再次大顯神威,把四周的敵艦打得東倒西歪,甚至有兩艘敵艦因為防護罩承受了好幾次的能量炮而爆炸開裂。
但大家都清楚,這看似輝煌的場面只是最後掙扎。
剛才這一次發she,已經用盡凌衛號上的能量,接下來連一顆粒子炮都發不了了,唯一可以保護的防護罩色澤黯淡,已經下降到百分之二十。
「中森艦隊在前方的戰鬥結束了嗎?」
「尚有敵艦在頑戰,如果我們再堅持十分鐘……」觀測員自己的聲音也小了下去。
目下境況,別說十分鐘,一分鐘也不太可能。
躲在一邊的敵艦,似乎已經發現凌衛號毫無動靜,慢慢地像螞蝗一樣圍上來,看起來只要確定狀況,隨時會發動排山倒海的毀滅性攻擊。
「假如援軍不能及時趕到,我將下令引爆凌衛號,這是聯邦最新型的艦艇,不能讓敵人得到然後加以研究。」還有,像凌涵、凌謙這樣的將軍嫡子,落入敵人手中,更是生不如死。
凌衛轉頭看著身邊位子上坐著的凌涵,苦笑著說,「抱歉,因為我糟糕的指揮,連累了大家。你應該聽我的主意,剛才先自行逃離的。」
「我像是自行逃離的人嗎?」凌涵淡淡反問。
「你……這個時候還那麼一副心高氣傲的樣子。」
「艦長這麼快就絕望了?」
這話聽在凌衛耳里,不知是鼓勵,還是譏諷,乾澀地問,「你的意思是……」
「我的哥哥,可是全宇宙最有決策力的指揮官,他不會被任何人打敗。」凌涵轉過頭,微笑地瞅他一眼,「雖然,這種天真的想法,和我的個性格格不入,倒比較適合凌謙那個笨蛋。但在我心底,竟然真的是這麼相信著的。所以,我到現在還是充滿對勝利,不,是對哥哥的希望。」
凌衛忽然感到一股暖流湧入原本已冰冷的絕望中。
轟!
猛烈的振盪打斷了兄弟倆的交談,在中子光束的衝擊下,凌衛號被整個掀翻,在宇宙中連續打滾。通訊迴路發出尖銳難聽的聲音,失去維持重力系統的能源,艦橋上沒有固定的東西都無序而狂躁地漂浮翻動起來。
知道必須勇敢面對終將來臨的厄運,凌衛也沒有驚慌失措的必要。
自知必死,反而冷靜到極點,將下屬們驚愕的呼喊拋之腦後。
「敵艦使用的是中子光束,似乎有控制火力。」
「是的。」
「嗯,看來他們確實有生擒凌衛號的意思,是想慢慢磨損我們的防護罩吧。」
「哥哥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那是。」凌衛視死如歸地微笑。
真的對不起下屬們,如果跟隨一個優秀的艦長,就不會落得無法活著回家這樣的下場了。
自己還是能力不足呀。
不過,至少中森艦隊殲滅前方敵人後,還有那麼一點轉身對敵的機會,不至於腹背同時受敵那麼悽慘。
「防護罩能量下降到百分之十三啦!」
敵人貓抓老鼠似的攻擊持續,艦橋大部分的燈泡或爆開,或失去能源而熄滅,亂成一片的時候,凌謙解開座位上的安全帶,靠抓著所有可抓的固定物,奮力趕到凌衛身邊。
「哥哥!」凌謙用隨手抓到的安全帶,把自己固定在凌衛身邊,「是打算引爆凌衛號嗎?」他看見凌衛已經打開了艦長控制台上的紅色自爆安全罩。
「嗯,等敵艦靠近的時候再按。害怕嗎?」凌衛以罕見的溫柔語調問他。
凌謙嘿嘿一笑,「戰爭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害怕我就不讀軍校了。」
如此可愛的弟弟,竟要和自己死在一塊,實在太可惜了。
凌衛刺心的慘痛中,卻強迫自己微笑,低聲說,「嗯,不如來個親吻,怎麼樣?」
凌謙一楞。
凌衛看著他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靠過來,熱情地吻上他的唇,用舌頭寵溺地觸碰他的牙床。
早就應該這樣做了,如果不是自己婆婆媽媽,前怕狼後怕虎的話。
這樣簡單的事,就可以讓他如此快樂。
艦艇的震動越發劇烈,防護罩的能量令人心驚膽戰地下降,臨近底線,凌衛痛快地和凌謙接著吻,感受著凌謙沒有一絲保留的愛和渴望,一邊默默把手伸向控制台,指腹貼上自爆的按鈕。
防護罩崩潰之時,他會毫不猶豫地按下按鈕,和兩個弟弟,全艦士官,還有外面的敵人,同歸於盡。
絕不會再一次被生擒,受盡凌辱和折磨。
嗯?為什麼是「再」一次?
不容凌衛有時間細想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奇怪問題,凌衛號驀然在空中大幅度往上一跳,令人驚訝地停止了顛簸,恢復平穩。
「援軍!」不知哪裡傳來的驚呼,壓過了所有嘈雜聲。
凌衛把唇和凌謙分離,霍然坐直,「觀測員,報告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