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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登?修羅的合法妻子,她是無需通報而能直接進入修羅將軍專用辦公室的少數人之一。

  但是,踏入辦公室,把房門輕輕關上後,修羅夫人剛才滿布在臉上的微笑瞬間就消失了。

  她用沉重的神情看著自己的丈夫。

  「親愛的,你來之前應該通知我一聲的。」修羅將軍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向前迎接,「有什麼事嗎?」他伸出手,體貼地想幫妻子把綴著流蘇的手工披肩脫下。

  可修羅夫人有些抗拒地側過身子,踱著精緻的高跟鞋,往旁邊避開兩步,自己把披肩脫下,掛在立式衣架上。

  然後在接待椅上美麗而冷淡地坐下。

  「出什麼事了嗎?」修羅將軍問。

  「這一句話,應該是由我來說吧。」修羅夫人儘量保持著從容的語調,但是,按捺著激烈的情緒,她胸膛的起伏已經無可掩飾地加快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登,」修羅夫人叫著丈夫的名字,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不要再瞞著我了,佩堂那孩子……你到底要把他怎麼樣呢?自從你派人把他押到這裡,和你做了一次談話後,他就再也沒有和家裡聯繫過。我聽到一些消息,這些天他一直待在私人公寓裡沒有露過一面,而且,你還繼續派人在公寓外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你是在軟禁他嗎?」

  「我沒有軟禁他。」

  「那麼……」

  「公寓外面的人是我派去的,但並不是監視或者軟禁,我只是關心他的狀況。現在,如果說有人禁閉佩堂的話,那個人就是他自己了。」

  修羅夫人不接受他的解釋,追問著,「可是,為什麼呢?那孩子一直好端端的……」

  「他找回了記憶檔案。」修羅將軍冷靜地截斷了她的話,丟出答案。

  仿佛眼前發生了不可思議的可怕的事,修羅夫人一下子失去了聲音,半張的雙唇顫抖著,轉眼失去了血色。

  「宇宙之神啊……」她倒抽了一口氣,發出一聲呻吟,虛弱地把身體倚靠在椅子扶手上。

  好一會,她才找回了一點力氣,把頭慢慢地抬起來,目光尋覓到她的丈夫,帶著一點期待,「你……既然你知道了,應該會努力阻止吧?沒有記憶輸入儀,就算他有記憶檔案,也無法傳輸入大腦,如果你立即下達命令,要相關部門對此嚴加管制的話,不!這樣還是不保險,你應該命令所有部門,凡要使用此類儀器,必須持有上等將軍的手令……」

  她驚惶而不安地快速說著想到的任何辦法,但修羅將軍沉默的面孔,使她的語速從快而慢,甚至無聲地中止了。

  「已經晚了。」修羅將軍感慨地瞅了妻子一眼。

  「太晚了……你是說……」

  「和我的談話結束後,佩堂就立即進行了記憶恢復。這件事,我得到了確切消息。」

  巨大的震驚下,修羅夫人霍然站起來,面對著他,「你為什麼不阻止?你是上等將軍,一定有辦法阻止的呀!如果佩堂恢復了記憶,又像當年一樣地崩潰……登!他可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你怎麼可以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你又怎麼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把我瞞在鼓裡?」

  激烈控訴後,修羅夫人憤怒地轉身,朝房門的方向走去,連手工披肩都無心取回。

  修羅將軍趨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臂,「你去哪裡?」

  「放開我,我要去見佩堂。如果他恢復了記憶的話,現在內心一定非常痛苦。我不會像你一樣,眼睜睜地把自己的孩子丟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任由他一個人痛苦。」

  「瑪莎,冷靜一下……」

  「不,我無法冷靜。任何一個母親,聽見自己的孩子處在這樣可憐而危險的境地,都不可能冷靜。倒是你,登,」修羅夫人回過頭,直直瞪著修羅將軍,「你的冷靜實在讓我太吃驚了,知道佩堂恢復了那一段記憶,你怎麼還能待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裝模作樣地批那些所謂的重要文件。」

  「我難道就不在乎他嗎?我安排了心腹在他的公寓外觀察,開啟遠程人體熱源探測器時刻進行監控,至少現在佩堂各項生理指標還在可接受範圍內。」

  修羅夫人猛然安靜了。

  片刻後,她發出尖刻的笑聲,「各項生理指標還在可接受範圍內,這就是你的答覆嗎?修羅上等將軍。你的意思是說,至少他還活著,所以他到底過得怎麼樣就不要緊了,是吧?」

  「佩堂現在,任何人的安慰都不會起作用。唯一的辦法,就是他自己冷靜下來,跨過這一道難關。佩堂是將軍繼承人,承受一些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也不為過。每一代的繼承人都要經歷自己的難關,沒人可以例外。」

  修羅將軍無情而沉著的態度,並沒有緩解修羅夫人的情緒。

  反而,進一步激發了深藏的怒火。

  「沒人可以例外的難關?這就是你的解釋了。」修羅夫人積聚在心頭而不可言的往事,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奚落地問,「如果眼前是佩堂的難關的話,那你的難關呢?是在迎娶我之前,對那個叫衛霆的軍官做的事,對嗎?二十多年前,你為了遵從你父親的命令,做下殘忍無道的事情。現在,像你去世的父親一樣,該輪到你來折磨自己的兒子了。」

  「夠了!」修羅將軍的臉驟然沉下去,「衛霆的事,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但同樣出身軍部名門世家的修羅夫人,卻並非如此好嚇唬。

  她高高揚起修長美麗的項頸,毫不示弱地看著結婚將近二十年的丈夫,「不要管我是從哪裡聽來的,但是,真有其事,對嗎?自從你殺死那個複製人,幾乎把我的兒子逼瘋後,我就在追查這件事了。身為將軍夫人,我還是可以打聽到一點東西的。只是,我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會如此的……骯髒!」

  「妳現在是要把一切歸罪於我嗎?」

  「我只是提醒你,我可不是凌夫人那種軟弱可憐,生活在魚缸中對外面一無所知的女人。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孩子,包括你在內。佩堂雖然很不幸,有你這樣無情的父親,但他的母親會不顧一切地保護他。」

  「妳要怎麼保護他?像當年一樣,把他的記憶洗掉?」修羅將軍冷冽的反問,利劍一樣刺中夫人最軟弱的地方。

  打扮得非常精緻的臉龐,仿佛出現了冷凍的裂痕,完全地僵硬了。

  「就算洗腦了又怎麼樣?這一次,他表面上一派正常,背後卻瞞著我們無聲無息就找到了記憶檔案。那麼,當母親的妳,打算再次冒著手術失敗的風險,給他再進行一次洗腦了?那根本沒有用。只要他還是那個佩堂,就算他再次失去記憶,遲早還是會發現端倪,然後不擇手段尋回自己失去的記憶。自己兒子的性格,你應該清楚。事情只會變成一個無止境的循環。與其一次又一次地洗腦,還不如早點讓他自己抉擇。」

  雖然冷血如自然界的物競天擇,但是,從修羅將軍口中說出的這番話,也有他的道理。

  修羅夫人在心中深深地埋怨丈夫。

  在她看來,不管是二十多年前對衛霆做下的事,還是殺死那個複製人,錯誤的源頭都指向孩子的長輩。

  要年輕人為自己的父親和爺爺做下的孽償債,根本是不公平的事。

  如果這就是修羅家的宿命……修羅夫人對這種所謂的宿命恨之入骨。

  將軍夫婦在爆發爭吵後,沉默而令人窒息地對峙。

  就在此時,修羅將軍手腕上的通訊器忽然響了起來,那是緊急消息的響動頻率,必定是修羅將軍設定了某種權限的人打進來的,他需要立即接聽。

  修羅將軍鬆開抓住夫人手臂的手,接聽來電。

  「餵?」

  聽見裡面傳來的聲音,他的表情有輕微的改變,最後,沉聲說,「知道了。」

  掛了電話,對依然冷冷盯著他的修羅夫人轉達,「佩堂他,剛剛離開了公寓。」

  修羅夫人的表情立即轉為關切,「他去哪裡?有人跟著他嗎?不會是想做什麼傻事吧?」

  「搜索了他的移動路線,應該是回家了。」修羅將軍苦澀地回答。

  在恢復了記憶,把自己死死關在公寓裡的這麼多天後,唯一的兒子總算從陰暗中出來,回到養育他的家園。

  沒有再次歇斯底里,也沒有像個幼稚小兒一樣,衝動地尋死覓活。

  如果可以安然無恙地挺直脊樑跨過坎坷,也許,心志就能磨練到刀槍不入的境地了。

  修羅將軍此時的心情,不知如何形容。

  一半釋然,一半卻覺得失落惘然。

  「他總算……還記得回家的路。」知道佩堂作出回家的舉動,修羅夫人母性中溫柔的一面被激發了,剛才還如母老虎似的和丈夫對峙,現在卻有眼淚湧上的感覺,「我現在就回去看看他。」

  「我親自送你回去吧。」

  「你就不要再去刺激他了。」修羅夫人不客氣地對將軍這樣說。

  修羅將軍沒有和妻子繼續針鋒相對,默默拿起衣架上的披肩,雙手展開,等待著。

  夫人微微一怔,看看面容滄桑的丈夫,緩緩把背轉過去,讓他幫自己把披肩輕輕披上了。

  離開軍部大樓,用最快的時間回到家。

  修羅夫人一踏入家門,管家就匆匆迎上來報告,「夫人,佩堂少爺回來了。」

  「他人呢?他有說什麼嗎?」

  「少爺什麼也沒說,一回來就進了南邊的恆溫種植園。」

  修羅夫人心裡微微發涼。

  看來,確實什麼都想起來了。

  「待在裡面一直沒出來嗎?」

  「沒有。要我去看看嗎?」

  「不,我過去看看吧。」

  不許管家跟隨,修羅夫人獨自穿過修飾得十分幽靜美麗的綠色小徑,到達恆溫種植園。

  這裡終年被鬱鬱蒼蒼的綠意籠罩著,如果閉上眼睛靜靜體會的話,也許能在呼吸間嗅到凝固的時光。

  要是那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推開種植園的木門,裡面只有各種正盛開的奇妙花卉,沒有任何人影。修羅夫人絲毫不感到驚訝,小心地走進去,在最裡面找到開關,打開通往地下室的隱蔽門。

  沿著旋轉型階梯往下,到達最下層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兒子的背影。

  地下室空置多時,裡面陳設的桌椅和儀器已遭廢棄,被一層灰薄薄覆蓋著。佩堂坐在其中一張蒙塵的椅子上,靜靜盯著放在角落裡的長方形培養皿。

  裡面空無一物,只剩下槽底乾涸凝結的一點點污跡。

  修羅夫人屏息,緩緩接近像泥塑一樣安靜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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